《末世十年》方墨

35、岭

　　左岩没想到就这么轻松地激将成功。看来攀援族比利齿族人更要简单直接，要知道，这样明显地激将和挑拨，在利齿族也是很难成功的。难道人的心智和身体彪悍程度成反比？身体条件最差的未变异人，心智最高，而身体最彪悍、让其他人种望而生怯的攀援族人，心智开化程度最低。这个石攀应该是攀援族最优秀的年轻一代，却也这么容易就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左岩拿定主意，顾行歌此刻应该是发烧阶段，刚为了追石攀，他在林子里左碰右撞，肯定受了很大的伤，加上他的手指……左岩心一紧，忙开始准备起来。

　　切了块最嫩的肉，用河蚌壳切成肉丁，丢到水里加了盐煮。顾行歌必须补充营养，他身体变异会消耗很多能量，那恐怖的自愈能力在发挥作用时更是需要大量能量，弄成肉汤，顾行歌可以省些力气。

　　河蚌壳里煮着肉汤，左岩开始收拾地上。钩藤的床很窄，石攀肯定不会让出来给顾行歌住，所以左岩把靠近灶台比较平整的地方打扫出来，铺了块兽皮。

　　一切准备妥当，左岩一边看着河蚌壳里的肉汤，一边等石攀带着顾行歌回来。正等得心焦，有人进来了。

　　来人是个老妇人。个头不高，有六七十岁的年纪，穿着拼接出花样的兽皮褂子和短裤，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皮肤不算白，但不算太黑，眉眼有几分熟悉。让左岩惊讶的是，这个攀援族老人没有一点儿攀援族特点，难道攀援族的女人外表和未变异人无异？左岩记得利齿族的女人，和利齿族男人一样，有着可以伸缩的獠牙和利爪。

　　老人看到左岩眼中有惊讶闪过，但她显然是一个很沉稳的人，只是朝左岩点点头，然后自己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才缓缓道：“你是攀儿抓来的吧？”

　　左岩点点头，这个人看到她仍很淡定，说明她不简单，或许刚才关于攀援族心智低的判断是错误的。她不敢贸然开口。

　　来人也不介意左岩不说话，仍慢慢说着：“部落，九黎部落还好吗？”

　　左岩无法回答，如果说生活条件，九黎部落肯定比变异人好多了。可今晚的九黎部落被石攀领着人打劫了，又不能说好了。老人的语气满是关心和怀念，这让左岩有种错觉，她是九黎部落的人。或许她就是那剩下的两个被抓女孩中的一个？看她对石攀的称呼，应该是石攀的母亲，可年纪相差太大，石攀应该才二十多岁，可这个老人有六十多岁了，要是再长一辈，是他奶奶那辈的？

　　“现在的四大元老都是谁？暮……他当上元老了吧？”老人语气淡淡的，看着左岩微微笑着。

　　“是的。”左岩答道。“您是石攀的……奶奶？”

　　“奶奶？”老人呵笑出声，伸出手摸摸两鬓叹道：“我竟这样老了么？”

　　难道错了？左岩又仔细打量着。

　　“我是石攀的妈妈，我叫岭。九黎部落的白雀是我母亲。”老人说道，“可能是攀援族生活的地方太干燥，我又生产过多，让我看起来像石攀的奶奶吧？我还有两个孩子，都比石攀大，一个叫石九，一个叫石黎。九儿是哥哥，黎儿是妹妹。”

　　老人好像汇报一样，将她的情况一一说给左岩听。从她十九岁生下石九开始，一直说到她三十六岁生下石攀。都是孩子各种可爱调皮的故事，说到石攀，又颇带骄傲地神采：“攀儿的手和脚可是未变异人的样子，小小的身体可软了，脖子上的水囊也没那么大，几乎看不出来。他阿爸当时都激动坏了，说我立了大功，我们攀援族也有自己生出的未变异人了，只是可惜攀儿是个男孩，不是女孩。只是，可惜，”老人笑着摇摇头借着叹息道，“谁知从攀儿十二岁开始，他脖子上的水囊开始发育了，到了十四岁生长速度加快，身上肌肉也开始出现，十六岁脖子就和一般攀援族孩子无异了。他阿爸为此还打了他一顿，啧啧，可怜的攀儿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爸为什么打他。”

　　左岩很奇怪，为什么攀援族的人会这么痛恨自身族人特点？攀援族的身体特点让他们能很好地在这粗狂的生存环境下生存下去，结实的肌肉和皮肤使他们免于危险，宽大的手让他们能更好的狩猎，特别是水囊，可以储存水分，又加上上面可以伸缩的鳞片保护，除了不好看外，左岩几乎想不到缺点。

　　“不过攀儿聪明。他是他们兄妹三人里最聪明的孩子。他虽然不如其他人那样勇猛，可他能打到连飞虎都打不到的猎物。这次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家都会被绑在石崖上烧死。”

　　老人说到这儿忽然停下，看着左岩认真道：“我知道你现在会不甘心，就像当年的我一样。那个时候我比你要小得多了，才几岁大，可仍知道要活下去才有希望。我在攀援族生活了几十年，从时刻想着逃跑，到现在在这里生根，我比你更懂得变异人。我从出生就被教导说变异人是恶魔，可这几十年我却亲眼看到他们是人。孩子，不要不甘心，不要想着去报复，放下你仇视的心，用你自己的眼睛和心去看、去感受，变异人也是人，这是真的。他们会把你当做眼睛去爱护，而不会因为你体弱就把你当做智者的替代品丢弃。”

　　替代品？当年那九个孩子是这样被丢弃的？左岩看着老人的眼睛，那里有很多委屈和埋怨，与对部落深深的思念和眷恋相互交融，浑浊成一片。

　　老人说完就站起来拍拍衣角，指着河蚌壳道：“你看，攀儿都知道河蚌壳可以用来煮汤，我在部落的时候，整个部落都没人发现，那时我们都是用石头当锅。变异人也是会思考的。”

　　老人说完就走了，弄得左岩看着那河蚌壳想笑。用河蚌壳当锅，与用石头掏空当锅，哪个更先进？不过，她算是弄明白了，岭从小被掳来，对攀援族日久生情有了认同感，并在试着劝她放弃挣扎，嫁入攀援族。

　　她虽然不像九黎部落里的人那样视变异人为异类，但也不是随便就能接受一个攀援族人当丈夫的。

　　正想着，石攀背着顾行歌回来了。

　　顾行歌正昏迷着，浑身发烫。石攀跳进屋来，将顾行歌随便一丢，嫌弃道：“果真是个病秧子啊。”

　　左岩忙去接顾行歌，将顾行歌拖到铺好的兽皮上，她慌忙查看他的手。顾行歌右手指甲正诡异地一进一出，每一次进出，指甲的颜色也逐渐由白变蓝，颜色越来越鲜亮，而左手却安然无恙。对了，青猛咬的是他的右胳膊！所以这样的变异只是发生在右手吗？左岩忙挡住石攀的目光，将顾行歌的手藏在他的衣服下面。她不知道石攀知不知顾行歌变异的事情，可她不敢让他看出一点儿破绽。

　　“呀，他怎么昏迷了？”左岩小心地装作不关心的样子问道。

　　“我可没打他，”石攀正好奇地看着河蚌壳里正咕噜噜冒泡的肉汤没注意左岩的动作，“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他还有救吗？若是要死了，我就把他丢出去。”

　　“他还没死。”左岩心里难过，嗓音也颤颤的，可她不能哭，还必须把戏演好，“如果有冰河水就能救过来了。你能打些水来吗？他要是死了，我可不会做好吃的，你要的一等口味的肉就没了。”

　　“没关系，你现在做的就够好吃的了。他死了就死了吧。省得以后好了在你眼前，你又开始喜欢他了。”石攀没像左岩想的那样去打水，反而是拿起河蚌壳开始吸肉汤喝。左岩关心顾行歌的话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虽然一等口味的肉很吸引人，可他犯不着为了一口肉失去左岩，他可以把顾行歌丢给飞虎，让他把人藏起来，以后想吃肉了就去飞虎那里。石攀心里美美的，吸了两口肉汤，因为太烫，才停下来，还不忘夸赞左岩，“这水挺好喝的。”

　　左岩心里骂了声该死，这个石攀竟不是个合格的吃货！想来刚才他被忽悠成功也多半是提及他打不过飞虎的缘故，只好装作嫌弃道：“这汤比起他煮的来，那就是最不好喝的了，我可不喜欢喝。你只想着你自己，叫我如何喜欢你？你不用吃好吃的，可有想过我没？我可是吃不惯你们的食物！你不怕我饿死了？”

　　“我就知道！”石攀小心放下河蚌壳，里面的肉汤竟一点儿也没洒出来。“看不见他，你会跟着我；看见他了，你就改主意了！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把他丢出去吧。我想明白了，你刚才是故意说要跟着我的，就是想把他找回来，是不是？”

　　他竟然想明白了。左岩此刻才明白刚才那位老人所说的“石攀很聪明”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反应慢些，但只要去想就比其他攀援族反应快些。

　　“谁说的？难道他来了就能打过你了吗？他打不过你，我不是还得跟着你？只是我现在很伤心，我都决定跟着你了，你都不对我好，你不对我好，我怎么会心甘情愿跟着你？那还不如死了。”左岩悄悄捏着顾行歌的手给他按摩，根据以往经验，按摩可以帮着他恢复，少受发烧之苦。

　　左岩的一番话让石攀觉得也挺有道理。他妈妈就经常对他说，当初如果不是阿爸对她好，她在和阿爸结礼的时候是会自杀的。他不想让左岩自杀，好不容易抢来的九黎部落的女人，怎么能让她死了呢？她那么好看、柔软，他可不想就这样失去她。

　　“只需要冰水河的水是吗？”石攀一口气将肉汤喝完，抹抹嘴问道。

　　他肯去打水了！左岩一阵欣喜，忙点头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这样，你去竹林砍几节粗粗的竹节，可以用来装水！啊，要不然这样，你背我们去河边？”

　　石攀哼道：“你还是关心他！不行，我不能让你和他在一起。你跟着我去竹林。”说完就一把抱起左岩往外走。

　　左岩也只好这样。她也知道如果去冰水河极有可能遇到九黎部落的人，万一打起来，顾行歌的情况被他们发现，他们就是上了九黎部落的黑名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