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怪谈纪事》江南望江北

9、第九章

　　29 禁制
　　禁制，是一道将人类和非人类、正道之路和旁门左道彻底隔离出两个世界的屏障。
　　禁制就像是一道沟壑，让这两个世界永无交集，不管这禁制力量是强是弱，如不寻到它的关键所在去破解，就很难跨过这道鸿沟去接近目标。
　　叶家的禁制是人为设下的，且因其老祖宗是个有大神通的得道高人，这禁制不仅巧妙，而且它的关键所在也设计得很微妙，任何仙妖若想破之，必要找到与他们自己有关的扣子，否则，其他对手成功跨越限制，自己依然不得其门而入，也只能干瞪眼。
　　李轩和吴羽策自身得天独厚，以宠物猫的身份蛰伏在叶修外公家三年，就为了叶修一人，但是因为他们一直没找到让自己跨越界限的那个关键点，所以两人在叶家人面前，妖力受限，一直都是普通家猫，能做的事儿也只是在叶修面前撒娇卖萌打滚。
　　想要以非宠物的身份成功介入叶修的世界叶修的生活，和叶修培养感情，没法变回人形的话，一切都免谈。
　　如今这个首杀竟然被初来乍到的龙君喻文州抢了个先，蛰伏在叶修爷爷家和外公家的妖仙们，个个都气得要吐血。要知道他们折腾了多年，在禁制面前束手无策，连韩文清这个伪山神都是只能在院子里守着。
　　这两家的气运很好很强大，再加上这个仙妖勿近的禁制，后代子孙只要不自己作死，就鲜少有死于非命的，就算有对手和仇家要用旁门左道对付叶家，那些邪术可都失效，而想要叶家没落败亡，就只能等他气运彻底消散的那天。
　　这道禁制保住了叶家人，却也对众妖仙们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苦守多年盼来了叶修，他们却不能真正与他重逢，这种浓浓的憋屈感，让他们对喻文州更加咬牙切齿，若不是有着诸多考虑，还真想联手战翻他。
　　30 山神·韩文清
　　喻文州很清楚现在有很多竞争对手眼红他，他现在占了优势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现在只要固守阵地，徐徐图之即可。
　　就这么想着，忽然感受到一股凛冽危险的气锋逼来，他抬起头，对上一双饱含威压的眼睛，不禁一凝神：白犬山山神·韩文清。
　　不过，他是知道韩文清这个山神和江波涛那个河神不一样，韩文清现在的山神职位是暂代的，还没有交换契约，而江波涛才是正儿八经的河神。天庭现在没了，诸天上神上仙乃至群魔都因为那场大劫难都死得七零八落，有些连魂神都当场灭了入不了轮回，为免殃及下界乱了套，幸存者都下界稳住局面，韩文清算准时机，选了古镇这边的白犬山，静候叶修的转世到来。
　　喻文州这个龙君虽然仙龄比不过在座的多位，但是修为可不差。虽然并不熟悉韩文清此神，但他在被委派到珠江水系之前，曾在天庭见过韩文清，他知道韩文清是何方神圣。
　　魁星·韩文清，稳坐文昌宫，主掌天下文章兴衰，人称“文昌星君”，亦可统率镇压四方恶鬼，又名“钟馗”——当年幸免陨落的诸星之一，其外表并不是凡人所以为的那般可怕，只是有些“严肃”过头而已。
　　那么，他身边的文曲星君·张新杰和武曲星君·宋奇英，是否也随他来这一方天地里做个小小地方神官呢？
　　韩文清只是警告性地看了喻文州一眼，到没有和他来一个药味十足的深情对视，就移开了视线，走向别处。叶修和叶秋跟着空狐族的两只小狐狸离开了宴会现场，他是知道这群狐仙好心诚邀叶家双子的目的，只要不对叶修他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不会追究，但是，两个凡人的小娃娃来到这妖仙的地盘到处走走看看，他到底不放心。
　　谁知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循迹而来，却在路上差点踩到了人——
　　“你要踩到我了。”
　　绿茵茵的草地上，一只像兔子又像老鼠的萌物头顶青天，坐在一盘仙谷上，看着韩文清的靴子。
　　那是一只三花色的鼠兔——古镇唯一的灰仙·莫凡。
　　31 灰仙·莫凡
　　莫凡的原形是一只鼠兔，但他在成仙不久后就做了古镇这一方天地里唯一的灰仙。
　　皆因现在的老鼠在世人眼中实在声名狼藉，是人见人打的货，再加上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上乘修仙资质的天才，一直处于妖界低层，所以，古镇五大家仙庙里的灰仙一直都是由别的类鼠妖仙担任的。
　　说到这莫凡，他本不是古镇当地的本土妖仙，也不是从白犬山那一带出来的土著妖怪，而是不知从何稀里糊涂来到这里的，当时他还是一只平凡的妖精，只是因缘际遇得了一位仙人的点化，才开启了登仙之路，后来，天庭没了，他终于成仙，被当地神明委任为古镇的灰仙。
　　由于灰仙这一群体实在少得可怜，莫凡一人在这个岗位上可谓是兢兢业业，默默低调着，在“五仙庙【办公室】”里存在感真是弱爆了。可是只要一想想他那群同事，莫凡就觉得牙齿好痛。
　　柳仙（蛇仙）是他的邻桌，对他来说就是危险，黄仙（黄鼬）经常上门来调戏，大狐狸高冷小狐狸蠢萌，白仙法力高强但和柳仙交情极好。对这些货知根知底后，他想，就这么一直默默无闻好啊！等到正主上位，他就算是还了山神对他的恩情，可以离开这群不靠谱的家伙。
　　“莫凡。”韩文清收回脚，皱了皱眉，面色不改，“不要这个模样到处乱跑。”他对于这只本地独一无二的鼠兔的看法很不错。
　　当年是山神韩文清向家仙庙里的那群家伙推荐的莫凡，莫凡也是山神庙的常客。
　　记得莫凡初来乍到就去拜山头的场面非常壮观，由于品种的奇特，他像镇上老鼠又像山里兔子的外表惹来仙与妖们的围观，有些妖精认为他是哪家鼠仙和兔精的私生子，家仙庙里那群八卦的家伙们闲得慌，就心血来潮要帮他“寻亲认祖”，莫凡的修为远没有那几位大仙的高，差点被逼着认了两个便宜爹妈。
　　莫凡变回人形，是个垂髫小童子的模样，端着一盘子仙谷，站起来躬身行礼，对着山神也依旧一张冷面孔：“山神大人。”说着，递上了仙谷。
　　他不喜喧哗，人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又因今日在场的主人家和宾客多大神，生怕被吓出原形捉住揉脸，才有意远远避开，打算等开席的时候才回去，却没想会差点被山神踩一脚——若不是现在坐着灰仙的位置，他可就干脆不来了。
　　韩文清把盘子退回去表示自己不感兴趣：“既然已能化为人形，就保持这样，这里不是镇上，免得给自己招惹危险。”对莫凡的多多关照，是念及“他”的缘故，韩文清并不过分重视，却也从来没有忽视。
　　莫凡面无表情地点头，至于听进去否只有他自己知道，倒是主动向韩文清问了一句：“山神大人，安文逸现在可好？”
　　被发现还没走，原是为了他庙里的小豚鼠……这两小儿相识虽短，但交情已是不错。
　　韩文清点点头说：“安文逸现在闭关，等他出来就是灰仙了，就可以和你一齐在五家仙庙里轮流当值了。”
　　到时我肯定辞职不干了，这个莫凡可不敢在韩文清面前说，而是再度递上了那盘仙谷：“山神大人，替我送安文逸。”鼠兔的莫凡和豚鼠的安文逸蛮有些共同语言，比如在吃食上，他们都喜欢吃素。
　　见韩文清没有接过，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补一句：“狐仙的贺礼已经送过了。”
　　于是，韩文清获得一盘仙谷，再继续去寻找叶修。
　　莫凡看着韩文清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其实是在发呆。
　　他知道叶修回来了。
　　他曾经有过去见见叶修的念头，但看到在叶修爷爷家和叶修外公家住着的镇宅神之后，这个念头被他自己掐死了。
　　叶修爷爷家养了一只大白狗，叶修外公家养了两只金华猫，前者是这里的大BOSS，后者是妖界名门望族金华家的猫公子，修为都比他高，武力值也是杠杠的。
　　更别提还有一个伪装成鸟儿的朱雀神君·黄少天和另一位珠江龙君·喻文州……他这么一名默默无名的小仙，如果变回原形偷偷靠近叶修的话，只有被当成耗子戏耍的份。
　　32 山魈
　　白犬山拥有连绵的主体山脉，乃“来龙去脉”之势，现代文明的痕迹少，灵气旺盛，生活在这里的物种还算多。空狐狐仙的领地很广很大，翡翠狐·方明华和他妻子的新房座落在一个临近山涧的山洞里，江波涛所管辖的那条不知名河也流经此地。
　　韩文清循着叶家后人一路上所留的“福气”痕迹，来到了这里，一看到山涧旁的山洞，就黑了脸：怎么可以让凡人的小孩到这种危险的地方玩耍？太危险了！
　　又见此地竹林幽幽，桃李纷纷，松柏涛涛，进了山洞更是另有洞天，原来洞里有座大大的荷花塘，荷塘边绿柳扶风，桂花飘香，洞顶饰以夜明珠等发光宝石为日月星辰，地面也是发光的玉石铺地，整个洞府珠光宝气，闪瞎人眼，因为托河神江波涛的福通了这一池活水，灵气浓厚，所以在这里略施手段就有了四季景致——妖界也有狗大户！
　　因为结婚大喜，洞府里处处都披红，灯笼也高高照，所以入目皆是一片红光喜色。
　　可是，韩文清的脸色不见得有所好转，反而更加黑沉，脚步也加快了，竟然凌空而行，没有走上通往荷塘中央楼阁的白玉桥，而是直接踏水而过，惊走一群萤火虫。
　　靴子轻点水面，出现一朵朵紫气化成的紫莲，托着他轻松飘过水面，脚一踩到地面上，右侧裤腿上别着的朱笔立刻弹跳而起，急如闪电地飞进屋内……
　　楼阁其实是狐仙的睡房，朱笔飞进去的方向是主卧所在的位置，随之立马响起凄厉的吼叫声，韩文清一个缩地成寸，尚未眨眼就来到主卧，看到里面的情形，脸黑出水了。
　　只见大红罗帐，双喜随处可见，室内月华如水，如火烧云般红颜柔软的大床上，正中躺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两边团着两个毛绒绒的团子，一个与床帐一样的火红色，另一个是比外面太阳和月亮还要晃眼的“发光球”，四者都闭上双眼，一副昏沉不醒的样子，刚才的吼叫都没法将他们惊醒。
　　大床被一个充满河神灵气的结界所包围，几只人面猴身的怪物正围着这个水灵结界不停地攻击，尝试突破结界，其中一只捂着自己的眼睛在一处跳脚尖叫。
　　“山魈！”韩文清看清楚是何方怪物，冷哼，这等妖孽光天化日也敢出来害人！他心想这结界定是江波涛的手笔，又想他此刻应该是被一群怪物缠身驱离了洞府，留下这几只力大无穷的山魈来偷小孩。
　　他担心叶修和叶秋在空狐族的领地的安全，是因为这里虽是空狐狐仙的家园，但也散落地生活着其他种类的山中精怪，它们不敢袭击空狐族，却完全不会对离群孤立的人类小孩有抵抗力。
　　就算叶修和叶秋身上有祖先所下的“禁制”，身边有周泽楷和杜明两只小狐仙，可是，“禁制”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尤其是当小孩被落在这种崇山野林中，而周泽楷和杜明两只小狐狸尚未有强大的战斗力，一个还没法化形，另一个是作弊得来，遇上山魈这种妖怪，又岂能护他人周全？
　　那几只山魈没想到今天意外遇到的“美食”后面，还跟着这么一尊大神！更没想到这位白犬山的山神其实是天上的文昌星君，是诸邪百鬼最畏惧的魁星！它们见机不妙就赶紧放弃猎物跑了。
　　哪知，朱笔已画出一个红线大网将它们困住，按照天道规律，韩文清应该拿出他的“工作记录本”审问这些作恶的妖怪恶鬼，再对它们定罪，进行处罚。
　　不过，反正天庭早没了，有些程序可以简化，他直接以眼前所见的“捕食人类小孩未遂”为罪名，对这几只山魈实施了绞刑——这一条罪足以让这些不长眼妖怪死得更惨，但考虑到此时此地乃是主人家的结婚喜日和新房，才选择了这种不见血的刑罚。
　　红网收缩，红线把山魈切割成块，化为黑色团雾状，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