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恰许你应允》羽沐长风

79、第七十九章

　　五天的时间，纪昀晚上住在宾馆，白天则泡在书店，不让自己去想任何人，任何事。
　　逃避让她一时地得到一丝轻松，但也就仅仅这段时间。
　　学校今年开学的比较晚，她的借口也到了期限，从宾馆回到公寓，熟悉的场景，于洛非在厨房里。
　　她洗了手，这次，桌上并没有摆上饭菜。
　　纪昀脱下外套，跑到厨房，于洛非此时此刻戴着耳机，小小的位置，她听到耳机里传来的音乐声。
　　她回到客厅，茶几上的电脑处于待机状态，纪昀这五天里除了书，算是与世隔绝。
　　她像往常一样浏览新闻，一段关于邱恩娜的报道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心虚地点开那段新闻，里面是段视频，她将声音关闭，厨房内依然忙的热火朝天。
　　视频是一段关于邱恩娜的偷拍，因为是关着声音的，所以视频中的介绍并没能听到，不过，视频下面配了一段文字。
　　这段视频总共三分钟时长，不过偷拍仅占一分钟左右时间，不过，偷拍虽短却拍的很清楚。
　　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邱恩娜从酒店出来，上了辆奔驰车，这是很高明的偷拍，因为车牌已被拍到，并且没有打马赛克，所以，即使不接下去看，她也知道车里的另一个人是卫池。
　　卫池在香港，而视频接下的一段介绍，邱恩娜也在香港，也许这是巧合，不过，一张模糊的照片，在之前的证据确凿，显得也是真实。
　　三分钟的视频，看的不过一瞬，可心中却是跌宕起伏，很不是滋味。
　　将网页关闭，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时于洛非从厨房走了出来，恰时，纪昀手机也响了起来，她将手机拿起，是卫池的电话。
　　于洛非听到手机铃声，停下脚步，一手撑在饭桌上，对她道：“开饭了。”
　　于洛非的口气冷硬的不自然，纪昀将手机挂断，垂下眼睑，闷声地应了一句。
　　餐桌上的二人没有谁开口先说话，于洛非给她碗里夹着菜，眼神一直停留在纪昀脸上。
　　卫池又打来了几通电话，她也给挂断了。也不仅仅是于洛非在场，而是那段视频，她不得不承认，她嫉妒了。
　　“还有几天开学？”
　　“一个多星期，”纪昀道：“这学期没多少课了，三月底有个演讲，之后课程差不多就结束了。”
　　“我明天要去北京，你陪我去吗？”
　　“我.......”她本欲拒绝，可看着于洛非看她的眼神，她又犹豫了，“去多久？”
　　“最长两天时间，如果你想去玩，我可以多陪你呆几天。”
　　“不用了，”她拒绝道：“北京空气太差，我们还是早些回来吧。”
　　纪昀的答应，让于洛非转怒为笑，“可以，你说怎样都可以。”
　　吃过晚饭，于洛非下楼买烟去了。几年不吸烟的他，这段时间几乎烟不离手，纪昀没有制止过，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他说，因为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打开门时所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将烟作为不离身之物。
　　于洛非离开，她依然泡了两杯红茶，一杯捧着手上，并不想喝，只是习惯，或许是因为新买的茶叶，不喝可惜了。
　　对了，手机。
　　她回到房间，手机屏幕亮着光火，依然是卫池。
　　“喂？”她先开口说了话，重新回到阳台的她，不再是简单地看风景。
　　“回上海了吗？”
　　“嗯。”
　　她和卫池说话，一直不喜欢这种一问一答的模式，因为她怕他觉得无趣，她想与他有更多的话题，说不尽的话，可今天，却不是。
　　“看到新闻了？”卫池主动提起，不似他的风格。
　　“我看到了，那.......”
　　“那是很久之前，”他接过她的话，虽然，他们想说的并不相同，“视频是两年前的，那辆车也早已卖了，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让朱嘉俊将售车明细给你，上面有时间。”
　　他在解释？
　　“不用了.......”
　　“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彼此都不开心，”他说话，依然这样直接，“我和她只是包养关系，并且这种关系在两年前就已经终止。”
　　“嗯.......”她回答的多么不在乎，为何依然不开心？
　　“给我三个小时，我们当面说清。”
　　“不了，”远处的钢琴声悠扬传来，楼下的路灯照亮远行的路，一道长长的侧影由远及近，消失在她面前，“我困了。”
　　牵强的解释还是确认再三的怀疑，在她和卫池之前永远不会存在，这并不是彼此之间足够的信任与默契，而是在她面前的雷池一步，跨出去了，也许就走远，再也回不来了。
　　这段时间北京一直都在下雨，可惜，一直都很关注天气的她，直到飞到这片天空时，才想到。
　　飞机是在下午五点到达北京，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坐在车里，雨帘将车外的世界描绘的朦胧，可惜，雨并不够大，它所能做到了，只是让这座拥堵的城市，更加的寸步难行。
　　过来接他们的司机是北京人，可是却会说一口地道的上海话，可惜，纪昀在上海这么多年，能听懂的也就这么几句。
　　北京之行，因为碰上雨天，让本就心事重重的她，心情烦闷到了极点。长长的车龙，她不知要去哪里，而车上，于洛非一直用上海话和司机交谈着，虽然她能大概听懂些，却也仅仅知晓他们此行是去拜访某人。
　　对于北京之行，于洛非没有说过，她更没有问过，一来没有必要，二来，应该是她选择了最愚蠢的逃避方式。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车越来越多，司机着急地按着喇叭，虽然他知道这样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是，显然的，他也着急了。
　　慢慢长行，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停在了一座四合院前，于洛非站在门前和谁打着电话，纪昀下了车，四合院内的情况从门外看不出任何，不过，却因为有警卫的把守，让她有些恍惚。
　　于洛非的通话持续了一刻钟左右，纪昀想到，他应该是要拜访院子里的某个人，不过，却因为警卫员的阻拦，而在寻找着办法。
　　她又坐回了车上，斜侧着身子，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不一会，有个戴着黑色八角帽的中年男人跑了出来。
　　男人手里拿着烟袋，他站在门外左右观望，目光落在车上的她，探着头看着车内的情况后，跑到于洛非面前说着什么。
　　随后，于洛非挂断了电话，而车门也被打开，纪昀被他牵着手，领下了车，男人在前面带路。
　　关于四合院文化，大学时的选修课程她曾接触过，所以对它的了解，一切都是陌生。
　　不过，这座四合院看来建造的时间并不久，庭院内的蜡梅盛放，屋檐下的花烛大半被雨水浇淋着，几个花朵儿被雨水打落在地，窗台上的水仙，应是花期已结，所以被遗放，却没有舍得扔弃。
　　庭院内的假山上有被凿过的痕迹，不过，因为雨水关系，他们并没有在屋外呆太久。
　　男人将他们领进屋子，一股檀香扑面而来，屋内的暖气让在淋雨入屋的纪昀一个哆嗦，握着她手的于洛非转过头来，担心她着凉。
　　纪昀笑了笑，示意他宽心。
　　这是一间不知该说客厅还是书房的屋子，屋内有套茶具，茶具边上则是棋盘，而棋盘后边上书桌与书架。
　　纪昀他们站的位置，是背对着房门的，也就是说，屋主的这间屋子，书桌是正对大门，整个屋子三分之一位置是茶具那部分，因为整个屋子的物件都摆放集中，余下三分之二的地方，则显得空旷许多。
　　男人将他们领进屋子后便离开，于洛非在屋里转了两圈，他并没有坐下来，而是选择双手垂放胸前，以一种恭敬的方式等待着。
　　纪昀站的位置正好是屋子的正中间，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书桌上的那台收音机，还有很早之前用来写信的红线信纸，并且，在那张看来老旧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本似乎沾满灰尘，无人清理的米字本。
　　屋子里很安静，屋外也是静悄悄，而此刻，已过了七点，天已完全暗了下来，虽然屋内亮着灯，不过，却显得没有多大作用。
　　“铛铛”的钟声传来，她这才注意到墙上挂的钟，此时显示的时间正是十九点，比手表上的时间慢了近十分钟。
　　钟声想过，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前一后两道声音，走的很慢，不过，于洛非却已站在离门不远的位置迎接。
　　纪昀走过去，她站在于洛非的手侧，率先步入她眼前的，是一道长影，紧接而至的，仍是刚才的那个男人，不过，却不见了烟袋。
　　男人跨入屋内，转身伸出手臂，却不是为了搀扶他身后的男人，而是拂开门帘。
　　进入屋里的男人看来六十多，虽说看来慈眉善目，却又不怒自威，让深觉眼熟的纪昀心升惮意。
　　男人进了屋子，并没有看于洛非一眼，他停下脚步，对着纪昀点了点头，随后步行到红木沙发前。
　　“坐下，”男人伸出手，说话的声音温和，却让人放松不下来。
　　于洛非坐在了男人对面，对了，这间屋子的布局不仅是空间利用不行，就连会客沙发，也是摆放在屋墙的对立两面，若是这屋子再大些，恐是交谈起来，还真要多费力气。
　　“你也坐，”男人见纪昀站在一旁，特地道。
　　纪昀没有敢有所行动，她看着于洛非，在得到他点头回应后，这才坐了下来，毕恭毕敬。
　　“小非是什么时候来北京的？这段时间北京一直下雨，你来玩还真是挑错了时间。”
　　“宋先生，”于洛非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这样称呼您对不对，不过，除了这个，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称呼。”
　　“你和卫池也差不多年纪，你就和他一样，叫我爷爷吧。”
　　纪昀失态了，她在听到卫池名字后，无论是她的表情还是动作，都让对面的老人注意到了她。
　　“这个时间，你们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小非有什么话等吃饭好了说。”
　　老人站了起身，他并没有离开这个房间，男人出去让人准备晚饭去了，他先是泡茶，然后让于洛非陪他下围棋。
　　而这一段时间，于洛非一句话也未说，也未曾看纪昀一眼。
　　晚上依然选择在了这座房子，男人搬来一张小方桌，桌上都是几个素菜配上一旁花生米，老人和于洛非面前摆放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酒。
　　老人动筷的次数少之甚少，这倒是和卫池很像，而于洛非全程都脸上紧绷，他似乎很紧张，这种紧张与纪昀的紧张不同，似乎这种紧张里，充斥着某种敌意。
　　纪昀在一旁就像是个陪衬，她像个只是为何缓缓气氛的摆设，只是，她的存在在这时是微乎其微。
　　老人虽说甚少动筷，但对米酒却是情有独钟，小方桌盘的暖炉一直热着酒，他每给自己加酒时，总要问上纪昀一句，要不要喝点。
　　于洛非似乎抱着某一种决心，但是，这种决心在这时候不知被某样东西给阻拦了。
　　老人喝了些米酒，脸色微微泛红，屋内的气氛缓和许多时，门帘被掀开，给他们开车的司机一手握着手机，表情焦急，欲进又止地看着于洛非。
　　于洛非站了起身，对老人打了招呼，跟着司机出了屋子。
　　屋内就剩下纪昀与老人二人，暖炉上的酒被喝去了大半，整个屋子里也充斥着酒香，闻起来有些醉人。
　　老人站了起来，他走到书桌前，将米字本拿起，放在桌子正中央。
　　他对着纪昀招了招手，她走过去，米字本翻开的第一页，本上的毛笔字工工整整，却谈不上美感。
　　“宋自如”
　　这个人名她很熟悉不过，听人谈起的也很多，却也都是他人酒后的津津乐道，醒后的讳莫如深。
　　“看看这个字写的怎么样？”老人让出了位置，他用手指着米字本上的名字道：“卫池六岁来北京，我教他练字的成果。”
　　“这是您的名字？”
　　“嗯，”老人点了点头，笑道：“这么多年，也就最近两年，他来北京的次数多了，上次记得来北京，都没告诉我一声。”
　　上次卫池来北京，是王莎莎的西安之行？
　　“我在电视上见过您，”应该说到了他们这一辈，对于国家政治的关心远远不及名人明星的千分之一，“您比电视上看来年轻。”
　　宋自如笑出声，他从抽屉里拿出砚台和毛笔，指着身后的书架道：“这里都是卫池练字的本子，我都留着，就是那小子每次来我这，都是急色匆匆，说不上两句话，就看到他人了。”
　　纪昀想着这几年与卫池相处，确实，他总是有很多处理不完的事，也许刚才一刻还在眼前，下一秒，他就跑到了国外。
　　对他这样的生活与家庭，她有所好奇，但是，能使她知晓的，也仅有卫池母亲宋晗的片面了解，而宋自如，除了那年的圣诞节，她所知晓的，也都是通过网页搜索得知，而这些，都不是秘密的公布。
　　“他好像一直都很忙。”
　　“你认识他？”
　　“嗯.......”纪昀愣了愣，选择了隐瞒，“因为斐业和Nonvend的官司，所以.......有些了解。”
　　宋自如点了点头，他将毛笔递过去道：“写个字给我看看。”
　　纪昀摆手道：“我不会写毛笔字，而且、而且我的字很丑。”
　　宋自如没有勉强，他将毛笔放下，又在抽屉里拿了本字帖，“卫池的母亲身子不好，一直都住在香港。”
　　纪昀接过宋自如递过来的字帖，没有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为何他会反复说到卫池，难道他还记圣诞节？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的外貌多多少少发生了变化，而且还时隔了那么久。
　　“嗯.......”处于礼貌，她回应了他。
　　“这些年.......”宋自如垂下头，他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锁起的抽屉被打开，里面有两封信还有一个反扣着的相框。
　　门帘再次被掀开，一切都来不及道诉，何具见出现在了屋里，他的头发被雨水淋湿，于洛非就站在他的身后。
　　宋自如见到二人，在片刻迟疑后将抽屉重新锁上，他走到于洛非与何具间中间，缓缓迟迟道：“年轻人的事，我不过问。”
　　屋里的三人都看着纪昀，表情各异，坚决笃定，疑虑重重，不解难猜。在这短短的一个晚上，一碗酒，一个老人，他道她听，发生了她知却不明白。
　　顺应人心却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