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恰许你应允》羽沐长风

39、第三十九章

　　有了房东善意提醒，纪昀站在门外久久不敢进屋，生怕真有人躲在屋中，趁她将门关上或者晚上睡着了之后来个突袭。
　　而据房东所说，卫池半夜的时候和那群人交谈过，不过，他并没有跟她说什么，也许是白天未能在公司巧遇，但是，如果真有什么，他至少会打个电话提示。
　　纪昀这么一想胆子也大了起来，其将门开着，以便有个万一能跑出去，而后又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将屋子里都检查了一番，这才放心。
　　经过这么一吓，她也没有了胃口，其将菜刀放在桌上，这时，卫池突然打来电话。
　　“喂？”纪昀紧张地接起电话，不由地紧张。
　　“已经到家了？”
　　“嗯。”
　　“晚上睡觉的时候将门窗关好，”卫池突然地吩咐，若换在平时，她肯定感动一番，可偏偏时候不对，让她宁愿不要，“昨天晚上有几个人来找你，可能是搞错了地址......”
　　“房东今天和我说了，”纪昀道：“好像这半个月都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人在同卫池说着什么，不过，话筒可能被按遮，所以，她听得并不清楚。
　　“记得那天工厂那头，坐在轮椅上的人吗？他叫赖昌培，最近出了事。”
　　“和我有关吗？”纪昀反问道：“是不是因为工厂那天，因为我去了那，之后出事的？”
　　“不是，”卫池道：“原来苏州的一些烂尾，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你一个人住也注意些。”
　　“嗯，”纪昀悬着的心放下，忍不住又窃喜，“昨天谢谢你了。”
　　“不用，”他道：“我还有事，以后联系。”
　　待电话挂断，手机上显示一同未接电话，是在她与卫池同电话时打来的。
　　纪昀将电话回拨过去，话还未说，电话那头已先出声，“我是杨洋，方便出来见面吗？”
　　“嗯。”
　　二人约好在咖啡厅见面，她赶到时，杨洋已先至，正捧着杯清茶，聚精会神地想着什么。
　　“不好意思，来晚了，”纪昀抱歉道。杨洋见她立刻站了起来，不过，因为已近临盆，其动作显得有些缓慢。
　　纪昀连站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时间过得真快。”
　　杨洋摸着隆起的肚子，接过服务员找来的靠枕放在腰后，“还两个月就生了，记得我离开公司的时候是九月份，这一眨眼的功夫，也快一年。”
　　“嗯，”纪昀感慨道：“时间真的不知不觉。”
　　服务员端来一杯摩卡咖啡，杨洋道：“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擅自给你点了杯。”
　　纪昀喝了口咖啡，微微笑了笑。
　　杨洋道：“你知道我姐从法国回来了吗？是被辞退的。”
　　“知道，”她道：“那个时候我正好在美国。”
　　“是这样，”杨洋喝了口水，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来，“当初本是邀请你的。”
　　桌上的照片，是杨洋结婚那天拍的，穿着婚纱的人笑得一脸的甜蜜。照片上除了新郎新娘，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于洛非，还有一个是丁震海。
　　“因为他们，”杨洋指着照片上的于洛非道：“他就是William，丁震海的儿子。我曾经问过你是否认识他，你否认了，我想，他一直是以于洛非的身份留在你身边吧？”
　　“嗯。”
　　杨洋见纪昀反应，平静的似乎她所说的都在她意料之中，却又有些意外。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杨洋突然抓住纪昀的手，激动道：“杨雨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也许，失去一份工作并不算什么。但是，她是被Nonvend辞退的，这对她来说，是足以致命的。”
　　纪昀抽出手，为难道：“你是要我找于洛非吗？”
　　杨洋连连点头道：“只要你开口，William一定会答应的。你还记得吗？你刚到公司的时候，我姐曾经照顾你，你能否看在过去的情谊上，帮她一把？”
　　“我试试。”
　　杨洋点了点头，双手紧握，突然看着纪昀，“你知道Nonvend出事了吗？现在丁震海回国了，卫池呆不久了。”
　　“和卫池有关系？”纪昀异样的反应，让杨洋眉头不由得一皱。
　　“前段时间，William去苏州被人打了，我听说是卫池所为，不过，具体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
　　“苏州？”纪昀想到临行前卫池打来的电话，有提到过苏州，是关于赖昌培的，难道就是那件事？还有最近半个月都有人在她公寓附近徘徊，也是因为这件事？
　　“嗯，我也只是听说而已，苏州好几个富二代都参与了这件事，警察想管，事情被压了下去，电视也没有敢播报。而且还出了件很严重的事情。”
　　“什么事？”
　　“卫池是宋晗的儿子，也就是斐业的太子爷。而现在Nonvend同斐业合作开发度假酒店，弄不好这就是欺诈，但是，卫池手中又有酒店的股权，现在已经司法介入，宋晗也从香港过来，如果处理不好，他可能要坐牢。”
　　“怎么这么严重！”纪昀激动地站起，引来旁人侧目。
　　“丁震海虽然说是生意人，但还是有一定的背景。你晚上回去可以看看新闻，有家叫做1900的酒吧，已经被封，听说有毒品交易；而酒吧的老板叫做何具坚，也是卫池的朋友。”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善意提醒，”杨洋道：“杨雨说你喜欢卫池，我原本不信，不过我今天说的这些，从你反应看来，应该不假。当然，我不是试探你。”
　　纪昀站了起身，满脑都是卫池可能坐牢。
　　“我等你电话，能帮杨雨的只有你了。”
　　纪昀回到公寓，一直想要给卫池打电话，又怕过了这个度，惹来猜疑与厌烦。
　　思前想后熬到了凌晨，其按捺不住，一面怕在半夜吵醒卫池，又想是深夜，也许他已深睡，如果听不到电话，一切都明日再说。
　　可不料，电话拨通之后便被人接起，不过却是个女人，并非是邱恩娜。
　　“有人在敲门？”卫池的声音并没有睡音，那也是说，深夜的他并没有睡觉，应该是在为Nonvend与斐业的事而烦心。
　　“不是，”纪昀从床上坐起，有些语无伦次，“今天、今天杨洋找我了，说了一些话。我......我很、很担.......”
　　“担什么？她说了什么？是要你向于洛非讨人情？让杨雨回Nonvend？”
　　“嗯.......”
　　“不必提。杨雨回来没有必要。”
　　“不是的......”纪昀紧张的结巴，明明是出于关心，却搞的像是要告白，“她还和说了你。”
　　“你担心我？”
　　她没有说话，却又狠狠地点着头。
　　“我没事，”卫池道：“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必跟你隐瞒什么。度假酒店照常开发，只不过Nonvend这边由丁晴负责，斐业由我。”
　　“你要离开吗？”
　　“嗯。不过，因为手中还有些股权，也不能说完全离开，但是，在度假酒店开发好之前，是不会回来。”
　　“那司法介入呢？”纪昀紧张地咬着手指，将疑惑与害怕全部问出，“不会因为欺诈罪坐牢吗？”
　　卫池笑问道：“谁同你说的这些。股权转让上的白纸黑字，又不是偷抢过来的，一切程序都是合理合法，若真出了事，公司内部不是早已传开了吗？”
　　“嗯，”纪昀连连点头，觉得卫池说的很有道理，“苏州的事真的是你吗？”
　　“算吧，”卫池没有否认，“陈年旧恨，不小心伤到了你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纪昀再次否认道：“上次的那个Dava就是何具坚吗？”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卫池道：“他再关两天就能出来了，不用担心。”
　　“我担心的......”几乎将话脱口而出，本来想着脑袋一发热，就不管不顾的全部说出来，可谁让理智一直占着上风，加之她又胆小。
　　“不是男朋友就好，”卫池突然一句道：“最近Nonvend会很乱，你可不去就最好不去。”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纪昀窃窃道。
　　“什么？”
　　“苏州你也去了。那你有没有在半夜开车？嘉俊哥说你驾照被吊销，是因为飙车，那天是你吗？”
　　“嗯。”
　　“为什么？”她紧张地抓着枕头，脸通红通红，血液从四肢直奔脑门。
　　“时间不早了，早些睡。如果我坐牢，会让你来探监的。”
　　纪昀失望地叹了口气，心想着要是卫池能给点暗示，哪怕对她有一点点好感，她就豁出去了。可偏偏自己又担心，总跨不出这一步，让她烦躁不已。
　　待电话挂断，还沉静于方才那一番对话中的纪昀，想到于洛非当时的伤势，又在心中骂着自己，刚才她应该多问些关于卫池所说的“陈年旧恨，”虽然不一定有答案，但至少也是对于洛非的关心。
　　一通电话，总算解决了心病，虽然新的问题又来了，但是，至少不似之前的担心。
　　待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思考与激动，不一会儿，疲累的人便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闹钟还未响起，纪昀摸索着手机，却摸到一个人的手，其吓的立刻惊醒，从床上跳了起来。
　　“干嘛？”原来放在窗边的沙发椅被搬到了床边，于洛非斜挂着身子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落在她的手边。
　　“没事......”纪昀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吸了吸鼻子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点左右到上海的，回来就直接奔你这了，”于洛非揉着僵硬的身子，睡了一觉，腰酸背痛，比不睡还累。
　　“你去日本做什么？”纪昀问道。
　　“玩，反正在家也没事做。”
　　“不要上班吗？”纪昀将脸埋在双掌内，昨天睡得太晚，现在头昏眼花，呼吸不畅。
　　“你没事吧？”于洛非关心地伸出手，“是不是发烧了？额头有点烫，家里有体温计吗？”
　　纪昀挥开于洛非的手，认真地审视他道：“你可以不要继续骗我吗？”
　　“怎么了？”于洛非站起，紧张害怕的在屋里找着体温计，似乎想逃避。
　　“你是不是丁震海的儿子？”
　　“嗯.......”翻箱倒柜声戛然而止，“你怎么知道的？卫池跟你说了？”
　　“不是，”纪昀将窗帘拉开，保险箱里的银行卡，原本想着在上班后，一点点地存钱，将欠他的还清，结果竟是越欠越多，“我知道了苏州那件事。”
　　“卫池吗？”
　　人的一生有着各种意外，生老病死。有时，寻寻觅觅杳无音讯，有时，当所求成所得，有时，当你想听下，他已经先行离开。
　　老式的体温计握在掌心，塑料盒被捏的作响，紧闭的窗扇被关的紧紧，虽有阳光，却无风，看来艳阳，不知冷暖。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老旧的问题，像是书中千姿百态男女，不论你去面对还是逃避，一样的失去。
　　“不是！”纪昀将窗户打开，虽说是清晨，可吹来的风却是暖的。
　　对了，立秋了，但是夏天还没有走。
　　“我是丁震海的儿子。”
　　纪昀指尖微微颤抖。
　　嗯！其实并没有什么，她已知道，只是，于洛非地承认让她一时难以解释。可能她是欠怕了，知道自己还不清。
　　“我上班去了。”
　　“对不起，”于洛非紧紧地抱住了她，夹着尼古丁与酒气的衣服上，是陌生的味道，也许，寂寞之后的放纵，是太害怕被抛弃。
　　“能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于洛非的初恋，在十四岁那年。上海的街头，懵懂冲动的年龄，是一眼不忘的一见钟情。
　　在他眼中，那个她，是上天派来救他的天使。
　　感情在认定之后便是死心塌地，更何况在最纯真的年龄。他眼中的她，美丽，善良，一颦一笑，仿佛就像是魔物，让他沉醉。
　　爱情，使他奔跑于上海的每个角落，爱情，是至今回忆依然的心动，爱情，是三年之后的不辞而别。
　　当有一日，她从他的时间突然消失，三年的时间，仿佛一切都是梦，梦醒之后，所有人都参与其中，却只有他沉醉不可自拔。
　　之后的三年里，于洛非开始寻找她，从中国到国外，最后去了她的国家。
　　可是，上天只给了他三年的时间走出，当时间一到，一切都回归到曾经。而他，不是王子，没有能找到她的水晶鞋，更不会得到眷顾。
　　三年之后，一样的上海，他准备出国，那一日，本是来办休学手续的他，遇到了纪昀。
　　那一天的上海，天晴的不见白云，烈日肆无忌惮地烘烤着大地，梧桐树下，总会有一两个人跑过来，休息几分钟，虽说，他并不觉得有多凉快。
　　那日，本来不需要他过来的。可能，他知道这一次的离别就是永远，也许，最后地踏入是在给自己道别。
　　那一日，就是如此巧遇，他不知为何会去本不需道别的那段曾经，也许，依旧还是命运。
　　他看到了纪昀，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当初的她。
　　那似曾相识的双眸，她的眼睛有故事，她的眼睛也有故事。不过，这一双眼睛却很清澈，他能看到她眼中的笑。
　　于洛非跟着纪昀，从一个社团到另外一个社团，他不知跟了她多久，又看了多久。
　　那天的她穿着一件黑色大嘴猴T恤，将皮肤映衬的雪嫩，一条九分牛仔裤搭配格纹板鞋，高高瘦瘦，在人群中穿梭着，红唇张合，自言自语，阳光落在她脸上，是那么好看。
　　那日的阳光刺眼，就好像他眼中的她。一言一行都是不可自拔，虽然他们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即使是细小入微，即使隔着远远距离，却能清清楚楚地落在眼里。
　　炎热只能加纵欲望，他一路跟着她，看着她将传单扔进垃圾桶时的左右张望，看着时不时的有男生过来搭讪时一脸懵懂的不知所措，看着她思考时咬手指的动作，看着阳光落在她身上，那么明亮，看着她.......
　　那一刻，仿佛在深渊中的自己终于得到了解救。他的太阳！他的她！
　　他去靠近，不曾想过的搭讪方式。他与她隔着那么近，仿佛只要一个拥抱，他就能拥有她，她是那么美丽，让他自言惭愧。
　　四年的陪伴，整整五年的蓄意安排，他等她自己解悟，等着她的救赎，即使是用谎言去编制，只是不想被抛弃。
　　如果依然不止的欺骗，如果谎言被揭发，但是！她是他的太阳！只属于他的太阳！无可取代......
　　“这五年里，你可能并不觉得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即使付出一切，甚至是我的生命，只要有你，我还能有你的时间中，什么都可以.......”
　　于洛非的表情认真，这五年里，他曾经数次认真地对纪昀说话，却从未有一次如此。也许，他发觉了什么，并且也说出了口，但是，爱情便是这样，若眼中容不得一丝妥协，那仅是可以肯定她是属于你的。
　　“神经，”纪昀将目光转向窗外，如果时光能倒流该多好，没有卫池，没有于洛非，也许，这个时候的她早已结婚生子了，她不会来上海，恐怕连大学也是奢求。
　　她不是聪明的人，无论智商还是情商，她也不是勇敢的人，不得不去面对时，想到的永远都是退缩。
　　也许，这个时候，她对卫池的感情并不能算什么，毕竟，感情怎么会是一个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时间到了，”床头的脑中响起，于洛非从沙发椅上拿起外套，“我送你上班。”
　　“不了，”她接受了卫池的建议，这个时候的离开不是明哲保身，只是不想让自己太难堪，让他看出来。
　　“现在知道你是Nonvend小老板，我总得有些特权吧，”纪昀走过去将烦人的闹钟关上，强颜欢笑道：“今天路考，请假一天。”
　　“我陪你。”
　　纪昀无言，走出屋时，房东隔着铁门看着她，唇一张一合的，却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