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十年纪》顾*城

10、第三章：死神的镰刀I、II

　　I

　　“啪”，随着一声脆响，香槟塞子高高弹上船舱顶壁，悠悠掉落下来，让巴曼给接住了。

　　“这是最后一瓶香槟了，但是最快还要后天才到渥佛克呢。”

　　“但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就算是在这正在茫茫太空航行无法着陆的太空船上面，这也是应该疯狂庆祝的事情哪。”

　　像是要响应自己说的话一般，瑟斯罕中尉将开了盖子泡沫正在泉喷而出的香槟凑到自己嘴巴美美喝一大口，就把瓶子硬塞在巴曼手里，自己手舞足蹈地一把抓住旁边的罗威尔中尉，以舞伴的姿态半拉半搂的转了两个圈。

　　巴曼瞪大眼睛瞧着，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手里的酒瓶就给人截了去，亚兰少校也像瑟斯罕那样将嘴凑到瓶口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看见巴曼盯着他看，他酷酷一笑：“男子汉的友谊就是这样传递的，通过酒。”

　　“也通过唾液吗？”

　　“呵，那是异性友谊传播方式的衍生物，可爱的巴曼小姐，你想试试看吗？”

　　“啊，艾薇。”巴曼忙不迭借着艾薇的出现远离亚兰少校凑近过来的脸，她小跑步地扑过去挽住艾薇的手臂：“少校他们似乎在庆祝呢。”

　　似乎是被艾薇身上发出的光彩照到了眼睛，亚兰用酒瓶挡住了脸，呵呵笑起来。罗威尔挣脱了瑟斯罕的手，瞪了他一眼，瑟斯罕却一点不在意，乐哈哈的笑开了嘴：“杰西卡小姐，你也是一起来庆祝的吗？不过也对，你跟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巴曼瞪眼。

　　“呵呵，你们正去往我们的国家，不就是跟我们一家人了嘛。”

　　“中尉说的是贵国的国父纪念日是吧，费路.罗沙的民主精神影响至今，他是个伟人，今天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呢。”

　　“哈哈，杰西卡小姐，你真是善解人意呢。那就让我们一起庆祝吧。”

　　瑟斯罕的顺势要搭在艾薇肩膀上的手出乎意料的转了个方向，改成搭在了巴曼的肩膀上，他哈哈笑着：“巴曼小姐，我们来跳舞吧，在这样伟大又有意义的日子里头，生气的话，就太不应该了。”

　　“确实是一个有意义的日子。”出现在艾薇身后的查克.雪佛兰.格雷米奥上校微微一笑，像是早就对手下的脾性了然于胸，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但话锋一转，变成：“因为这虽然是大家在太空度过的第一个纪念日，但可能并不是最后一个。”

　　大家都愣了愣。

　　雪佛兰的微笑收敛，“西格玛现在改向捷森星球航行，一周后，我们将会到达捷森。”

　　“什么，不回渥佛克了吗？”

　　“星际联盟委员会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作为渥佛克的国家代表，我需要立即赶去。”

　　II

　　宇宙历687年六月一日，星际联盟委员会今年的第五十六次会议在冷战的气氛下举行。

　　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各个星球国有着自己的立场，在国际交往中他们是独立主体，有着自己的宪法、议会和政府，保持独立性。而现在坐在会议桌旁的代表们，他们虽然组成了星际同盟委员会，具有决定有关宣战、缔约、举债、招募军队等重大事情的权力，但是他们的权力是自己国家所赋予的，同时，他们也仅仅只是代表小部分人即自己国家的意见。严格来说，缺乏主导力量的星际联盟委员会与其说是一个联盟议会，倒不如说更像给拾掇在一个盘子上风味各异的大菜，甜酸苦辣杂味俱全，都拼命要占据食客的味蕾感官，反而弄得菜不像菜，让人无所适从。

　　现在围坐在马蹄型议桌周边的议员们，他们表情各异，因为人数众多，计有一百一十四名议员挤在这会议室内，他们的表情多少带着不自然，就像被马蹄铁吸附着的铁屑一样，虽然不愿意继续呆着，却也暂时没有脱离的可能。

　　因为事情实在发生得让人措手不及。

　　事情都是因人而起，严格来说，引发这宗事端的是因为两个人。

　　去年克里斯特尔帝国少帝即位，旋即起用李维.玛夏任军务尚书，此人目光犀利，头脑冷静，具有军事家敏锐的触角和冷酷的心肠。帝国实行的能源限制政策便是由此人调研国际市场三月后提出的战略，立即令到同盟陷入苦苦支持的境地。但李维.冯夏施行的铁腕政策在帝国内部推行也并非毫无阻滞，尤其是克里斯特尔的贵族们。李维.冯夏认为少帝需要建立自己的绝对权威，这必须削弱贵族的实权，他们可以享有现在的身份地位，保留俸禄和财富领地，但他们必须交还多余的权力。此提法的最终成效是君主可以随时造成贵族或取消贵族，可以保留他们的权利，也可以予以取消。

　　此提法当然遭到贵族们的倾力反抗，他们动用了自己的所有关系网向皇室施压，三天两头就派家族代表轮番到有地位的长者面前哭诉，一面又动员更低等的年轻贵族们发起抗议静坐等激烈抗衡行动。至此，少帝亚历克萨.克里斯特尔完全展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与魄力，他一面抵受住来自家族的压力，一面更将权力大量地移交到军务尚书的手中。

　　贵族们的顽抗与来自帝王的铁令一度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当罢黜亚历克萨，让少帝下台的呼声响彻皇室的时候，军务尚书遇刺一事就像一根尖针，一下子刺破了已经绷到极限的气球。少帝立即采取迅捷如惊雷的行动，更从对外国防军队中调动了大量的士兵充当临时纪律部队，这些国防部队的战士直接隶属国君及以下的军务尚书调派，跟皇室的近卫部队有着本质的不同。所有怀疑跟军务尚书遇刺一案有关的各色人等，无论贵族平民，在收不到丝毫风声，还没来得及作出应对措施的情况下便被一网打尽。

　　这次事件从李维.冯夏在返家途中遇刺开始，至参予其事的贵族被迅速逮捕并依法定罪为终，不过经历了短短三十六个小时，三十六个小时之后，命大的军务尚书在急救病房内度过危险期，而知法犯法的贵族头子已经被判死刑。

　　该事件发生在对恃形势白热化阶段，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当克里斯特尔家族等人回过神来，打算进行补救的时候，少帝已经以迅速得让人惊愕的效率惩戒了事件的作甬者。所有的争议、求情甚至疑问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展，事件已经一面倒地解决了。

　　匆匆来探看风声的家族成员、贵族们看到的是在急救病房外一面憔悴的少帝，亚历克萨像火焰一样鲜红跳脱的头发似乎也因为沉痛而变得黯淡无光。年轻的君主掩饰着沮丧如此地安慰众人：“我知道我资历尚浅，前辈们都不放心将国家交予给我，即使我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是如此。这是我年轻的过错，与卿等无关。而我深知自身之不足，是以一心让军务尚书辅助提点一二，但他并非我家族中人，受到大家的轻视也是必然的事情。这也不能怪大家，都是我考虑不周，换着我是尤伯里等卿，要听从家族外人的安排，怕也会认为是无法忍受的轻视，克服这芥蒂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伤害我这个命令颁布者，二是伤害军务尚书这个命令执行者，幸好，他们选择了后者。但是，这也同样让我痛心，军务尚书是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的，所以我必须为他主持公道。请相信，惩戒尤伯里等卿，我是最难过的一个，他们之中有我的老师、我的伯兄，也许就是这个缘故，他们没有伤害我，但是，我不得不如此为之……”

　　年轻君主的脸上此刻布满忧伤，他英俊的脸变得苍白如纸，眼眶通红，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这时，他身边一位麦子色头发的青年走近来对众人说：“陛下因为此事已经彻夜无眠，请诸位稍后再议好吗？”这是亚历克萨的近侍事务官埃拉.李，他自十八岁就随侍在亚历克萨的身边，随着亚历克萨争得帝位，他作为少帝的第一心腹地位也水涨船高。但却从来没有人敢对他急促提升的地位提出质疑，一来因为他能力超卓，技击和射击等方面当年都是分别以年级第一、二的成绩自贵族军校毕业的，而其对少帝的忠心耿耿更是有目共睹。在亚历克萨一战定江山的史称“流血的黄昏登录战”中，他一直守护在当时尚未是帝王的亚历克萨身边，跟少主一起冲在战斗的最前线，立下让少主没受丝毫损伤的功绩。

　　埃拉.李以近侍的身份出来挡驾，家族成员们、贵族们照理都得给他面子，但情势危急，平时对少帝的不满都顺势爆发出来，残余的贵族们叫嚣着事情必须先得到解决，而且需要君主立即解决。

　　就像是抵抗不住压力一般，年轻君主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在吐出几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语之后，他晕倒在地。侍从们马上将少帝送进内室，医生护士匆忙穿梭，兴师问罪的贵族们面面相觑。只有年轻的近侍事务官冷着一张脸，像根标枪一样竖立在少帝的病房门口，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有意无意半撩起衣服下摆，露出光束枪的枪柄。埃拉.李长着一张温和而英俊的脸，有着挺拔高挑的身材，又经常出入宫廷，很受年轻女子欢迎，相比较起少帝的冷傲和暴烈的性格，埃拉.李的亲和力无疑更具吸引力，但现在他沉起脸来却带着一种吓人的气质。为了少主，他随时可以把命豁出去，没有人敢怀疑他的忠诚。

　　年轻的近侍事务官在少帝的病房门口守护了十个小时，十个小时之后，军务尚书平安醒来的消息传出，少帝方面却传出因为操劳过度不得不暂时休养的消息，而此时，落实行刺军务尚书罪名的贵族们的尸骨已冷。

　　事后有人转弯抹角提出质疑，多半是执着于事件真相的历史学者们，他们奇怪少帝何以能如此迅速地调用外围军队充当纪律部队，难道少帝对此事件早有准备？而年轻君主在病好后则落落大方地予以承认，他早已料到局势紧张的情况下，敌对集团将会采取非常行动，是以他事先作出相应的防备措施。

　　最后还是由完美处理此事的年轻君主予以总结，作为君主，必须有洞察先机的能力，但决定洞察者成败的关键则在于是否采取了相应的行动。此次事件虽然因为准备不充分而蒙受了损失，但后期的补救是迅速且力度十足的，这有效地弥补了事件所造成的破坏。

　　事实和补充事实的相关言论有效地堵住了剩余敌对势力和无聊的历史学家们的嘴。不管怎么说，少帝凭借这一突发事件，后期转化成政治事件，完全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而李维.冯夏，他因祸得福，一场遇刺之后，他真正确立了自己与军务尚书相对应的地位。

　　但李维.冯夏的得宠诚如少帝所说，总会有人认为是无法忍受的轻视，但在帝国范围内，这等反感是无立足之地的，因而，他们转而投向帝国的敌对方－－星际联盟。

　　由边境星球科萨尔而来的瓦斯特少校便是持此思想投向联盟的人，他还带来了一个不缔于一枚核弹的爆炸性消息，而这个消息，令到星际联盟委员会连着召开了一十一场大会而无法统一意见。在渥佛克星球的代表雪佛兰尽力赶来的途中，委员会的成员们本就说不上凝聚力的意志在连场大会中已逐渐趋向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