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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走出房门时,一名太监赶在婉儿走开前轻声走上前:“昭容大人。”
      婉儿认识他,是宫里的人,“出了什么事?”
      “二皇子病危。”
      那个孩子和她没有半丝感情,和太后也没有。但总是一个稚龄的孩子……
      “太后也……唉,还是由襄王殿下处理吧!天家的事,不能都由我一人出面。”
      “是,卞监史已禀明襄王殿下。”
      卞监史?婉儿心中叹息着:果然,自己彻头彻尾就没有看错过襄王!
      “那孩子身子一直不好……可惜了!”
      可惜了!谁让他是尚未亲政的小皇帝的哥哥!

      再走几步,转过短小的走廊,迎面是一个全副战甲的青年。高大、冷峻、英武——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婉儿手中捧着旨意匣子,也回视他。
      “霍王殿下,一起到前庭吧。”
      面无表情的霍王仍然盯着她。
      “别问,这都是太后的安排。”
      “难道不是你高昭容的意思?”
      他问得冰冷,她笑得更冷。“殿下,太后召您和虎卫营伴护的旨应该是太后亲笔所书。”

      霍王走上一步,盯向婉儿手中的匣子,“那这个呢?”
      “厉大人。”婉儿唤了声。
      那个神出鬼没的侍卫长果然应声出现。“时辰已到,请昭容立即至前庭。”
      婉儿向他一欠身,“一切,有劳大人。”
      “请昭容放心。厉某愿为太后陛下肝脑涂地。”
      “有劳。”
      厉某人巧妙地将愤怒地想杀人的霍王挡在婉儿身后。
      “婉儿!”霍王终于按捺不住。
      “殿下,”婉儿叹息着转身,“您怎么还是这样任意冲动,怪不得太后无法放心交给您。”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招来大批的侍从太监宫女伴护左右,向前庭而去。那里,集中了天下绝大部分的权力。

      宗室和大臣们已经等了好一会。他们都是连夜赶路至此,在晨光中站了许久才等到行宫开门,然后鱼贯入不算太宽广的前庭正殿,静静地、忐忑地等待。
      御门大开,先进入的是四十八名虎卫营的持刀精卫。明亮的钢刀配上冷漠的神情,着实将文官们吓得不轻。
      随之就是一列垂手小步前行的太监,浩浩荡荡地排成两排。
      最后,宫女们低着头跟在婉儿身后,慢慢进门。
      立在众宗室之首的是襄王,立在众大臣之首的是安国公李群逸。不过婉儿根本没看向他们,他们也没抬头看她。
      “众卿,跪接旨。”
      正殿没有设御座、人数又多,因此婉儿的靴尖距离第一排偏正中跪着的襄王,仅一尺。
      “废黜为虞王……”
      就像他跪在自己的脚下。
      “皇次子越王……”
      未来的皇帝跪在她脚下。
      “……襄王登极,即大统。”
      襄王的头颅重重碰在坚硬的地面上——她发誓自己真的感觉了到那一丝震动。
      “接旨吧,殿下。”
      跪着的人猛地抬首。
      婉儿平淡冷静地望进他的眼:那里有多少情绪?矛盾的、渴望的、不敢置信的、激动非常的……
      “殿下,太后口谕,不大丧、不建陵,陪葬品一律用松木和桃木制。”
      襄王半起的身形又重重叩下,“臣,定遵太后旨意。”
      “众位大人可以平身了。”
      婉儿朗声道。
      顿时,殿内一片喧哗吵嚷。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
      “回京后——”
      婉儿刚说了三个字,一名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大殿,“大人!昭容大人!太后!太后……薨了!”
      太后?太后最后对她说了什么呢?
      婉儿眯起眼想着,应该是……闲着无聊可以跑去东海玩玩……玩玩……玩玩!
      一股腥甜的气息从胸口直冲向咽喉,那个她侍奉了近乎一辈子的高贵女子,就这样抛弃一切地……“薨”了!
      “大人!”
      “婉儿!”
      她不晓得自己有没有摔倒,只知道,这次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 * *

      高昭容婉儿这次病得不轻——一半是颠簸劳累、一半是生气恼恨,又因为两天没有认真饮食,反而吃什么吐什么。结果她在行宫中躺了十几天才能下榻走动,下颚也从圆润迅速削尖成了瓜子。
      她错过了“太后”入殓,不过这没什么可惜的。对着一具不知名的女尸叩首,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更“有趣”的是霍王也在行宫……“哀伤”太后兼“照顾”她!厉某人和一干侍卫早就没了影子,可能因此才引起那孩子的警觉吧?
      行宫里很冷清,只有少数侍卫和霍王的亲兵,但用的东西很多还是太后在的时候所留下的,所以仍然非常精致。
      她想,自己确实过不了隐居的清苦生活,光是自己肯喝下的茶就必须是上等的贡茶,穿的便服也仍然不是丝锦就是貂皮。
      还有这一年四季温暖人心的汤泉。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靠在浴池边闭目养神的婉儿颈间一凛:不是侍女的脚步,她们都在远处吃饭休息;也不可能是侍卫,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婉儿,”冰冷又火热的气息终于来到她的身侧。
      不是她想的李维——他已经回京作户部侍郎了——而是始终不死心的霍王。
      “那具棺木中躺着的,不是太后本人吧?”
      婉儿闭目不答。
      冰冷的大掌慢慢搭上她纤细修长的颈间,在血管流动的部位游移着,“婉儿,你从来不对我隐瞒。”
      霍王同样冰冷的唇就在她的耳侧。她根本连眼都不睁。
      颈部的手慢慢收拢——指尖已经没有那么冰了。
      “继续用力掐吧,看我会不会说。”婉儿悠然地继续泡汤泉养神,丝毫不介意颈间的钳制使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婉儿!别这个样子!”霍王将制住她呼吸的掌松开。“太后将我养大,现在我的哥哥又夺了小侄儿的皇位——”
      “他不是太后的孩子,而且本性非常恶劣,比你小时侯差得太多,怎么能将天下交付给他?”婉儿睁开眼,不过不是看他,而是看向热气氤氲的水面,“有没有看到,那日来的宗室和大臣都支持襄王即位,可见他这些年在朝中的经营十分得力……而你……太年轻了。”
      霍王沉默许久,忧郁地将头靠向她的肩窝,结果被无情地一把推开。“殿下已经不是孩子了。先在京中看一段风云。西南必定有大仗,司徒湜一个人是无法支撑的,殿下可在取得新君信任之后,尽得人脉兵权——”
      霍王堵住她的口,用他自己的嘴。
      “等我,婉儿,等我!”

      * * *

      天很冷。特别是行宫附近地势宽阔,西风更是无遮无拦地横扫一切。而天阴沉沉的,大约又要下雪了。
      婉儿裹紧大氅,缓步走向行宫大门。虎卫营连同他们的统帅已经全部撤走,虞王和所有宫人们也被送去宫中软禁。只有她带来的几个人跟着。
      朱门大开,门前一部金顶毡篷驷马大车,后面的则是昭容府里的马车——原本算是华美亮眼的车,在那辆大车面前显得寒酸而狭小。
      “请昭容上车。”领头的陌生太监躬身道。
      “这车是妃所乘,我不能逾制。”真是好笑,前代车仗的仪制还是她亲定的,那部大车光是尺寸就不对。
      “可——”
      “空着,不能坐任何人,这些日子只有襄王妃能够乘坐这部车,听明白了吗?不然会被攻杵。”
      婉儿依旧坐上自己的车,随从们也默不吭声,上马的上马、赶车的赶车,不约而同地将那部华丽驷马大车晾在原地,扬长而去。
      一开始就犯这样的错误,真不知是得意过头还是陷阱圈套?婉儿在车中边冷得咬紧牙关,边一丝一缕地剥开层层人事……不对,这个车子应该是别人下的圈套,同时套住两个人:她,和襄王。
      突然间,她呵呵地笑开。没有圈套的朝廷,那还叫朝廷吗?!
      “大人,要喝点酒暖身吗?”
      “你们喝吧,我不喝。注意,最多一壶,喝多误事别怪我心狠。”
      “是。”

      京里什么都没变。
      变得只有她的府。
      大门变宽了,但没有超过宫门和王府的规制,门上的钉和颜色也没有超出规制——这个才像是襄王做的事情。
      “昭容大人。”
      车辕下将胳臂伸给她当扶手的是李维,一身朱色官服的李维。
      “你怎么穿了官服就出门办私事。”婉儿扶着他的手下车,大门开了,一批新的宫人罗列而出。
      “奉旨当然要穿官服。”李维指向一抬软轿,“襄王殿下急着要昭容进宫商议。”
      婉儿居然无法从李维的眼中看出任何信息来,不由大为奇怪,“商议什么事?”
      “登基之仪。”
      “怎么,谁来反对?”婉儿并不上轿,而是示意让他扶着自己进门。身体真的很弱,脚步虚悬无力,倒真的得扶着人才能走上楼。
      “几道的御史和殿中侍御史们,还有很多老臣。”
      “哦……我身体不好,进宫也是失仪,这样,你在厅中等一会,我写封信函,你直接带给殿下,听着,你可以看,但不能给其他任何人看。”
      “……是——”
      婉儿坐定后闭目想了会,伺候的太监赶紧备好信笺笔墨。
      让御史和史官们提个方案,按周礼,参照前朝成例。但襄王不能表现出急着登基的样子来,必须得拖!拖,对国家并无好处,但对平稳即位有绝大好处,相信现在正焦躁不安的襄王会立刻明白该怎么做——他其实手腕远高于一个昭容,只是当局者毕竟茫然些。
      她想,如果她是襄王,大概会兴奋得几天几夜无法睡觉,然后频频出错……
      “封上。我累了,张芳,扶我去寝室休息。”
      “大人。”
      “你带这信去王府吧。还有那个轿子也是逾制,送给襄王妃去。”
      “……王妃?”
      “你对襄王说,这个轿子,还有那架马车,给襄王妃用。我高婉儿绝不会做逾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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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叶因栽吐,新花逐剪舒。攀条虽不谬,摘蕊讵知虚。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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