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浮华之祝余》山月水风

6、丸子来了

　　当我赶到桃林外面的时候，孟和已然在大雨的冲刷之下与身旁的泥土融为一体了。我在泥土中刨了一会儿才将他完整刨出，看着他被大雨冲刷的惨白的面容，我心下咯噔一下，真怕这个凡人就这么被冲死了。还好他还有气息，只是不知为何，心上没来由地一阵疼惜。

　　我连忙设了一个结界挡住外面的雨水，又将他的衣服弄干了，方将他弄回茶夙的小屋。

　　茶夙倚在门框上看着我，道，“这小子还活着么？”

　　我想着他竟然如此狠心将我的乖徒儿扔在外面日晒雨淋，想着以后再也不理他了，便言简意赅道，“滚。”

　　他嘻嘻一笑，一转身去了酒窖，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给我。

　　我扛着孟和着实吃力，便将他甩在榻上，又取了帕子来为他净脸。

　　许是晒了几日太阳又遭了雨的缘故，此刻他看起来非常不好。与我来的时候他便在生病，这时候病的更是厉害了。惨白的脸庞上汗珠滴滴滚落，嘴唇干燥开裂，看着尤为惨淡。

　　前几日他随我来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我也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今日细细一看，他长得其实还算清秀，让人一看便知他是那种文弱书生的模样。

　　他的嘴唇轻轻颤动，我凑上去听了半晌才知道他是要水。我忙将水递给他，没想他竟生着病不能自己喝水，一瓢水灌了下去，倒是有一半灌在了他的鼻子里。尚未醒转的他被这一瓢水激的不住咳嗽，不消时他便悠悠转醒，看着我满是惊惧，道，“师傅，我梦到自己溺水了。”

　　看着他狼狈且惊慌失措的模样，我本想忍住笑，没想一时没忍住，扑哧一笑，道，“还好只是做梦。”

　　他看了周围一眼，小声道，“师傅咱们赶紧走吧，免得这个房子的主人回来了，抓咱们去见官。”

　　我咳嗽一声，摆出一派为人师表的气度，道，“为师既是神仙，还怕你们凡人的官差么？”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满脸敬佩地看着我，道，“师傅果然厉害。”

　　我们两人便在茶夙这里住下了，茶夙对此表示非常不满，便嫌我们住了他的房子，我二话不说，带着孟和在他的小屋后面搭了个棚子；茶夙嫌我们吃他的饭，其实我本已经不用吃饭了，只是念着孟和不吃饭会死，便每日偷他的一些酒糟子吃，没想他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我一气之下，便整日在他的天帝山上追兔子逮野鸡，没想比之偷酒糟子吃还过得好上许多；茶夙还嫌我每日蹭他的酒喝，还一蹭蹭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孟和，对此我无话可说，只好道，“没错，我们就是来讨酒喝的。”

　　茶夙虽然对我怨气冲天，但是也准了我住在他的旁边。我每日除了摘茶花玩偷美酒喝，便是教孟和术法。

　　平日我在招摇山的时候便是最不勤快的一个，两个哥哥不管有空没空都会抽空来监督我的功课，一边监督还一边取了吃的边吃边看我，而娘亲也是得空了就督促我好好学习，但是我着实是懒骨头一个，人前我可以装一下，人后我便是躲也躲不及地找地方睡觉。

　　这下，我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坐着躺着蹲着看别人受苦了。

　　不过孟和的悟性奇差，我真为自己收了这么一个资质愚钝的徒弟而气恼。

　　就这样我们在茶夙这里住了几年，孟和也苦心修行了几年，其终于可以吞吐运气御剑飞行了。而所谓的剑，不过也是我瞒了茶夙用茶树枝做的一把奇形怪状的剑罢了。

　　对于此剑，孟和的观点是，剑不在名贵，能用就行，师傅，徒儿甚是欢喜。

　　对于此剑，茶夙的观点是，祝余你个死丫头，看本上仙不抽死你，哟呵，还敢跑，给本上仙站住。

　　这几年我过的是潇洒无边，差点忘记了招摇山上我还有一个儿子。所以当我阿娘带着丸子过来的时候，我甚是惊奇，看了他半晌才道，“阿娘，你不要丸子了么？”

　　阿娘一把把儿子扔给我，道，“你倒是自在了，在这里有酒喝有肉吃的，留下我在那破山上看着这个臭东西算是怎么意思？老娘算是你的粗使婆子么？”

　　对于阿娘的斥责我心怀愧疚，看着我怀里的肉呼呼的丸子，道，“他很乖么？要是不乖的话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自己都照顾不好我自己。”

　　阿娘瞟了我一眼，像看白痴一般，道，“乖不乖还不是你身上的一团肉？”

　　我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只好将就着抱了他一时，没想不消时便感觉手上热乎的紧，我忙将他翻过来一看，不料却是丸子尿了我一手。我忙将他嫌恶地甩开，道，“怎么这么恶心？”

　　“就是这么恶心？现在你终于知道我将你一把屎一把尿喂大有多么不容易了么？”

　　“是，阿娘。”

　　在阿娘的监督之下我不是很顺利地将丸子的尿布换了，手上还残留着那股热热的气息，我不由感叹，生孩子不容易，带孩子更不容易啊。

　　孟和在外面修行，回来便见小屋子里多了一个美妇人和一个小娃娃，便笑道，“师傅来客人了啊？”

　　“对啊，来，徒儿，为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阿娘，这是我儿子。”

　　孟和正要端水净脸，一听这话，哐叽一声，脸盆掉地上了，惊道，“这小东西是谁？”

　　“我儿子。”我正了正色，又重申了一遍，道，“我娘罢工了，以后的日子，我儿子便是有我来带了。”

　　孟和尚在惊讶之中，完全体会不到我此刻的焦虑，呆愣愣地应了一声，拾起脸盆转身又去接水去了。待净脸回来，便对我认真道，“师傅放心，徒儿会照顾好小师弟的。”

　　对于他这话我很满意，便拍了拍他，道，“有你这句话为师就安心了，那以后丸子就交给你了。”

　　阿娘对于我出来这几年就带了一个徒弟这一事情简直惊呆了，她看了孟和半晌，道，“你究竟是不是被驴踢了脑袋，才拜在我女儿门下？”

　　孟和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阿娘看似对我这个徒弟很是欢喜，便道，“只是以后苦了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晚生孟和。”

　　阿娘一听得这个名字，脸色变了变，笑道，“好名字。”说罢，竟然掌风一起，衣袂飘动间，结结实实的朝着孟和身上拍了一掌。

　　我尚抱着丸子逗乐，没想出了这么一场，眼见着孟和如同风筝般飘了起来，然后重重砸在门框上，吐出一口生血，然后不知生死，我茫然地看了，然后蓦地将丸子塞进阿娘的怀里，上前扶起瘫软在地的孟和，吼道，“阿娘，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