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幻想大陆纪行》安塔列斯

6、堕落骑士

　　“为什么要那样说，菲列特加？”萨尔抱着双臂，斜靠在桌子边上。
　　“萨尔，难道你没看见他注视着你的那位公主的眼神吗？”菲列特加坐在窗沿上，似乎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外面的街道，“那样的眼神……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如果你看见他最后的表情就好了，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失望是骗不了人的。”
　　“你认为她是他们要找的人吗？”萨尔严肃地发问。
　　“不，我不能肯定……”菲列特加放慢了语气，沉思着，“她只是个小姑娘，而且似乎并不了解法尼拉……他们在找什么……什么会让他们出动王家近卫队呢……”
　　“不过，”菲列特加转过头来，露出腻死人的笑容，“你应该感谢我，萨尔，我看他完全有可能找个借口把你的鸟儿带走哦。”
　　“唔～”萨尔摸了摸下巴，用一副正经的表情说，“对于同样懂得欣赏和珍藏美的人来说，她实在太过显眼了。看来，我必须时时刻刻盯紧我可爱的鸟儿，一眨眼，她就会惹来一大堆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准会把她拐走的。”
　　“她确实很惹眼，包括她的脾气在内。”菲列特加无不讽刺的加了一句。
　　“呵，菲列特加，你还在记恨她那只柔软的小手吗？”
　　“哼～”菲列特加一撩头发，转过头去闭口不语。
　　“得啦，菲列特加，”萨尔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我记得，你并不是那么容易记恨的人啊……”
　　除非，是遇到“那种”情况……萨尔用手摩挲着下巴，有所感悟地看了菲列特加一眼。
　　门外响起轻微的敲击声，“谁？”萨尔皱起眉头。
　　“找到他了。”门外响起一个刻意压抑的沙哑嗓音。
　　萨尔走过去打开门，让一个浑身裹在一件深色斗篷里的人走进房间。
　　“什么地方？”
　　“安托万大街16号。”
　　“那是什么地方？”萨尔紧接着问。
　　“一个寡妇开的卖杂货的小店。”
　　“好啊，他躲在那里，可让我们好找！”萨尔看向菲列特加，“立刻去吗？”
　　“是的，立刻。”菲列特加果断地说，“带上武器，我们走！”
　　“那奥妮克西亚……”
　　“她留在这儿。”

　　奥妮克西亚很无聊，意外地，她没有看见萨尔的身影，当然，菲列特加也不在。特拉卡还停在老地方，说明他们并没有离开，只是……只是什么呢？她和他们也只不过是认识几天而已，即使他们就这样扔下她不管也是很正常的，她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而感到不满。
　　“我一个人也可以出去逛逛……”奥妮克西亚自言自语，“丝毫也不用依靠那两个不可靠的家伙的保护。”当然，为什么不呢？她自信能对付所有情况，因为她是那么聪明伶俐，而且相当懂得察言观色。
　　奥妮克西亚拽了拽裙子，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朝着镜中人做出微笑的表情，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出房门。
　　奥妮克西亚走下楼梯，一眼便看见罗莫亚伯爵坐在旅店的大厅里面，目光朝着她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看见她，立刻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半跪在她面前亲切地微笑：“你好，潘妮，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先生。”奥妮克西亚有一丝讶然，他是在等她吗？
　　“你的主人不在吗？”罗莫亚伯爵朝她身后看了一眼。
　　主人？奥妮克西亚嘴角抖了抖：“是的，迪•卡撒布兰加先生出去了。”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您要找他吗？或许我可以帮您传句话。”
　　“不，不用了。”罗莫亚伯爵说，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奥妮克西亚脸上，眼中流露出惊奇和感叹的神色。
　　“真像……”他喃喃自语。
　　“像什么，先生？”奥妮克西亚敏感地问。
　　罗莫亚伯爵沉默了，然后，他又微笑起来：“你在等你主人回来？也许，我可以邀请你陪我坐一会儿，因为，我也正在等人。”
　　奥妮克西亚没有说话，她有点好奇，他想对她说什么？

　　“那么，你跟随迪•卡撒布兰加先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吗？”罗莫亚伯爵伸手从桌子上递给她一盘蛋卷。
　　“不是很长的时间。”我认识他仅仅只有几天而已，奥妮克西亚伸手拿起一块蛋卷。
　　“我很惊讶，他竟然要你这样年纪的侍女服侍。”
　　“唔……是的，先生。”奥妮克西亚觉得自己被哽住了。
　　罗莫亚伯爵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水，奥妮克西亚忙接过来喝了一口。
　　“看来，他是个好主人。”
　　“……也许吧。”奥妮克西亚勉强回答。
　　“欢迎光临，先生，您要住店吗？”门口传来店主人殷勤的声音。
　　“给我一间上房。”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好的，您真幸运，我们还有一间上房空着。请，这边请，我会叫仆人照顾您的马。”
　　“不，我没有马，”客人说，“叫你的仆人把晚餐送到我房间。”
　　“好的，先生。”
　　一个男人走进旅店大厅，他浑身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里，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面孔。他站在大厅里，飞快地扫了一眼桌子边上坐着的人群，转身朝楼梯走去。
　　“您不需要询问他吗，先生？”奥妮克西亚好奇地问。
　　“不，”罗莫亚伯爵眼睛一直盯着那黑色的身影，“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们在找什么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罗莫亚伯爵意味深长地说，“一个对法尼拉来说至关重要的人，一个……”
　　他停下来不说了，眼睛看着门口。
　　菲列特加跨进门来，脸上笼罩的乌云在看见奥妮克西亚和罗莫亚伯爵的时候立刻消失了。
　　“潘妮，”他叫道，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微笑，那笑容如此明朗，几乎令人疑心刚才笼罩在他额头上的乌云只是人们眼花看错了，“你在等我？好姑娘，快过来，把我的剑拿去擦一擦。”
　　奥妮克西亚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去。
　　“去吧，去吧，回房间去，不把它擦得闪闪发亮是不行的哦。”菲列特加解下佩剑放在奥妮克西亚手里，低头对她恶作剧的眨眨眼。
　　这个毫无风度的家伙！奥妮克西亚抱起那把沉重的佩剑，到底自己为什么要配合他呀？仅仅只因为他们给了她衣服和食物吗？
　　菲列特加注视着奥妮克西亚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
　　“您对我的侍女很感兴趣，伯爵先生？”菲列特加转过头来，他仍在笑着，眼神却透着凌厉。
　　“您的侍女，她有一头非常漂亮的头发。”罗莫亚伯爵举起手中的杯子向着菲列特加扬了扬，“我可以问她来自哪里吗？”
　　“我的侍女，”菲列特加慢慢地说，“她出生于米勒加一个非常良好的家族，我受人委托必须好好地照顾她。”
　　“是吗？”罗莫亚伯爵的眼神闪了闪，放下杯子，“请别多心，我今天只是碰巧在这儿等一个人。”
　　“那么，请原谅我失陪了。”菲列特加冷冷地说，微微躬身行了行礼。
　　“当然，当然。”罗莫亚伯爵同样行了个礼，“请您随便。”

　　奥妮克西亚回到房间，把手中那柄沉重的剑扔到桌子上，“真是不可思议，”她叫道，“他就这样对我呼来喝去，难道他以为我真的是他的侍女吗？！”
　　她激动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呵，冷静些吧，”她把手按在胸口，“这颗太过骄傲的心啊，忘不了她曾经是一位尊贵的公主，她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可是，她应该学着习惯，不是吗？”
　　奥妮克西亚抬起头：“……只要，只要把这份骄傲保留在内心深处就好了，我相信我的心，它足够坚强，坚强到足以自持……”
　　奥妮克西亚转过头，瞥了一眼那被她扔在桌子上的剑，终于慢慢地走过去，拿起一张布擦起来。
　　菲列特加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绿眼睛的小美人儿坐在椅子上，他的佩剑搁在她的膝盖上；而她，正拿着一张布在仔细的擦拭着，不时还把樱桃色的小嘴贴近剑身呵上一口气，以便把它擦得更加光亮。
　　菲列特加站在门口，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进去拿回他的佩剑，甚至没有转身离开，他在想些什么啊？
　　他皱起他那好看的眉毛，若有所思。

　　傍晚的时候，萨尔回来了。
　　“怎么样？”
　　“找不到，他就像早晨的露珠一样消失了，”萨尔伸手从桌子上倒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伸手一抹嘴唇，“他简直像鳗鱼一样滑不溜手。”
　　“他受了伤，不可能走太远……”菲列特加换上凝重的表情。
　　“不愧是龙骑士，”萨尔露出赞赏的笑容，“即使失去一半力量也竟然能够逃避我们这么长的时间。”
　　“背叛的人不配被称做龙骑士。”菲列特加冷冷地说。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泊加索斯阁下竟然会背叛国王陛下，身为龙骑士而背叛他的主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对叛徒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了！”萨尔猛地拍了拍手站起来，“我今天还没有探望我的公主殿下，她在做什么，一定有在想念我吧……”他边说边向门口走去。
　　“你的公主啊……”菲列特加扭过头，注视着窗外喃喃地说。

　　奥妮克西亚满意地看着在自己手中变得闪闪发亮的佩剑，站起身来打算把它交还给它那位坏心肠的主人。突然她倒退一步，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前方。在离她不远处的桌子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全身裹在一件黑色披风里面，虽然低低的帽檐遮住他的面孔，她还是能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穿过空气，冷冷地打量着她。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房间？”她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这是他的阿尔克纳。”男人嗓音低沉，“他会把他的剑给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我的房间，请你马上出去！”奥妮克西亚抓紧手中的佩剑，紧紧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男人突然摘掉帽子，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孔。浅色的眼睛像透明的水晶，泛着冰冷的光辉；头发接近白银的色泽，披散在他的肩头；同样苍白的肤色和嘴唇，配着他毫无表情的脸，简直像一座白银的雕像。
　　“我是泊加索斯。”
　　“我不认识你！”奥妮克西亚又退了一步，这个人令她感到害怕，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要干什么？他会伤害她吗？
　　他朝她走过来了。
　　“别靠近我！”奥妮克西亚抽出佩剑，举在面前，那沉重的分量让她的双腕发酸，但她还是用尽全力举起它。
　　泊加索斯伸出手轻轻拨开长剑，慢慢靠近奥妮克西亚：“只是个孩子，”他的手指冰冷，奥妮克西亚忍不住一阵战栗，“你对我会有多大用处？”
　　他转过头去望着门的方向：“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门外传来萨尔的声音：“奥妮克西亚，我的公主，我可以进来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
　　“你不用喊出声来吗？”那个冷漠的声音在奥妮克西亚的上方说。
　　奥妮克西亚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门开了，萨尔走进来：“奥妮克西亚？！”
　　“她在这里。”泊加索斯抓住奥妮克西亚衣领，把她提起来。
　　“泊加索斯？！”
　　“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骑士先生？而且，还发现了个漂亮的小东西。”泊加索斯晃了晃手中的奥妮克西亚。
　　“放开她！”萨尔愤怒得声音都变了调。
　　“你似乎还有些用处。”泊加索斯低头对奥妮克西亚说。
　　奥妮克西亚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那收紧的领口使她呼吸困难，而被吊在空中的感觉也异常令人觉得屈辱。
　　“身为龙骑士的你，难道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吗，泊加索斯？！”萨尔紧张地注视着泊加索斯，手按在他的剑柄上。
　　“如果你答应从此不再跟着我，我可以放了她。”
　　“不可能！”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菲列特加！”
　　菲列特加面孔阴沉，目光犀利地盯着泊加索斯：“泊加索斯！你身为龙骑士却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在米勒加杀死十二位骑士逃跑，我们追捕了你三个月，现在，你还妄想逃脱惩罚吗？”
　　泊加索斯冷冷地看着菲列特加：“卡撒布兰加的菲列特加，我记得你，萨玛兰奇……”
　　“不许你提我哥哥的名字！”菲列特加打断他，脸上流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你这个背叛者！我会亲手抓住你，然后把你送上断头台！”
　　“你要为他报仇？”泊加索斯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我接受。不过，在那之前，让我们先来决定这个小东西的命运吧。呵，她快断气了……”
　　“菲列特加！”萨尔急促地叫道。
　　菲列特加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无法阻止自己去看奥妮克西亚涨的通红的小脸，仇敌近在眼前，而那颗复仇的心却在动摇，啊，要怎么办？那双眼睛，昨天还鲜活地充满嘲讽地看着自己；那珊瑚色的嘴唇，曾经多次毫不客气的指责过他；他还记得，那双打过他又同样为他擦过佩剑的柔软小手……难道他能，他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但是……
　　“我答应你！”萨尔高声说，“用我骑士的荣誉发誓。”
　　“另一位呢？”泊加索斯把冰冷的目光投向菲列特加。
　　“放了她……”菲列特加涩声说。
　　泊加索斯笑了，那是种毫无温度而冷酷的笑容：“我改变主意了，先生们，既然她对你们那么重要，我想看看当她死在你们眼前时你们的表情，那一定非常精彩。”
　　“你成了魔鬼！”萨尔拔出剑，“我最后说一次，放开她！”
　　“你来不及救她。”泊加索斯伸手放在奥妮克西亚的颈项上，“这么纤细的脖子，我轻轻用力就会拧断她。”
　　“菲列特加？！”萨尔不敢把眼光从泊加索斯手上移开，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滴下来，他动了动脚尖，判断着方向和速度，他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一击，不容许丝毫失误。
　　奥妮克西亚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当那冰冷的手指贴过来的时候，她觉得忍耐到了极限。
　　消失吧，这一切！
　　下一秒，萨尔和菲列特加惊骇地面面相觑，那一瞬间，只是一瞬间啊，房间突然空了，奥妮克西亚，还有泊加索斯，两个人就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只有阿尔克纳落在地上，剑身折射出程亮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