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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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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探上皇帝的脉搏。
皇帝紧张兮兮地问:“神医,如何了?”
我道:“陛下放心,再过一个月便能痊愈了。”
皇帝松了口气,又夸了我好一阵。我打量着皇帝的脸,短短两个月,皇帝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八成。皇帝似是想起什么,又道:“不过近来朕总是头晕,苏神医,这可有什么大碍?”
我道:“陛下不必担心,此乃正常之事。”
此时,有宫人进来,屈膝行礼,说道:“陛下,沈相求见。”
一听到“沈相”这两个字,我的眉眼顿时一跳。
那日我与沈澈一道去了郊外,我不曾在郊外寻到丝毫蛛丝马迹。而沈澈果真是去办事的。我原本还以为沈澈是在欲擒故纵。
说起来,除了总爱摔倒这一点之外,我还有一点不好。
这十年以来,倾慕我的人太多了,如今难得出现一个不倾慕于我的。
我反倒是开始在意起他来。
想到沈澈即将进来,我的心竟然有了几分期待和紧张。不过幸好我练就了一张冷脸,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情。
少顷,沈澈便出现在我和皇帝的面前。
他行礼过后,笑容可掬地喊了我一声“苏神医”。
没由来的,我竟有几分不自在。我随口应了声,又板着张冷脸,抬起下巴,说道:“陛下,民女告退。”离开寝殿后,我回了我的屋里。
我提起青铜鼎的盖。
里头的蛊虫正发出滋滋滋的声响,我数了数,有十只。最近摔倒的次数有点多,消除短暂记忆的蛊虫用得特别快,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决定多养几只有备无患。
我细细地观察了一会,确定蛊虫已成后,全都收进腰间。
蓦然,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摸了摸腰间,摸出了一条帕子,上边绣着一朵牡丹。我愣了下,半晌才想起这是沈澈的帕子。
对了,上回我用了后随意一塞,后来反倒是忘记还给他了。
想到沈澈的那张脸,再想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展露出温柔的神色来,我不由得咽了咽唾沫。我安慰自己道:也罢,食色性也,我在意沈澈肯定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比南疆万千男儿还要胜出几分。
我在御花园里碰上了沈澈。
沈澈看向我,从他神色看来,似乎有些惊讶。他道:“苏神医怎么过来了?是来赏花么?今日的牡丹开得极好。”
他折下胭红的牡丹。
馨香扑鼻,两个巴掌大的牡丹出现在我的眼前,沈澈声音轻柔,说道:“送你。”我心如鹿撞。认为牡丹艳俗的我头一回觉得牡丹也不差,雍容华贵,果真开得极好。可下一刻,沈澈又道:“以此多谢你救了阿仙。”
对了,我怎么忘了。
沈澈是有心上人的。
送花这回事,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我冷哼一声,说道:“我不喜欢牡丹。”我将帕子放到牡丹花上,道:“还你。”说罢,扭头就走。
“噗咚”一声,我的脚一趔趄,我以为我又要摔了。未料这回迎接我的不是熟悉的地面,而是沈澈冰凉的手。我只觉天旋地转,待我反应过来时,沈澈已经紧紧地拥住我。
沈澈轻叹一声,无奈地道:“怎么又摔了?”
胸腔里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脸上的红晕也抑制不住了。我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可下一刻,我收手了。
我……不想让他忘记。
我急急忙忙地推开沈澈,落荒而逃。
回了屋里后,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铜镜里的自己满脸女儿家的娇羞,完全不像以前的自己。我知道我对沈澈动心了,可我也知道我不能对沈澈动心。
他是兰国的宰相,是皇帝的忠臣。
而我是南疆的蛊女,皇帝身上的蛊是我下的。这一回进宫我不是来替皇帝诊治的,而是来看皇帝死了没,没死就补上一刀。
05
我并非南疆人。
我小时候乃是京城人氏,我的阿爹是受万民景仰的大将军,我的阿娘是京城的第一美人。我从小就是爹娘的掌上明珠,阿爹阿娘格外疼我。我在京城的将军府中度过了我最为愉快的九年。
然而,我十岁的那一年,将军府飞来横祸。
一道圣旨降下,向来信宠阿爹的先帝变了张脸,说我阿爹意图谋反。从此门庭若市的将军府门可罗雀,阿爹被打入大牢,在一个下雪天里阿爹头颅的鲜血染红了午门的雪地。
众人都说先帝待我们苏家极好,阿爹意图谋反,可先帝只杀了阿爹一人,将军府上下都保留下来了。可我知道阿爹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谋反的。
一切都是先帝的算计。
是先帝恐惧阿爹手中的兵权,阿爹为先帝打下兰国的锦绣山河,到头来也不过是走狗烹狡兔死。
阿娘伤心欲绝,在阿爹离去后的一年,也离开了我。
那一日也正是下雪天,雪花飘飞,像极了那一日午门的雪。两个下雪天,我从人人羡慕的将军嫡女成为无枝可依无人可靠的孤女。
我想要报仇。
但我知道凭借我一人之力,对着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有一百个我,也一样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我只能靠智取。
在家中被娇养了十年的我,靠着仇恨的力量,我拿着府中剩下的最后五十两银钱,跋山涉水不辞千里地去了南疆。
我七岁那年,宫中举办夏日宴,父亲带上了我。
我遇到了一个小公子。
他告诉我南疆是一块蛊地,有许多用蛊之人,仅靠一条尾指般粗的虫子便能毫无声息地置人于死地。
我濒临绝望时,脑子里清晰地浮起当年小公子所说的话。
我不记得他的相貌,也不记得他的名字,唯独记住了他这一番话。
我在师父的门前跪了两天两夜,第三日时,师父收了我为徒,开始教我蛊术。
也是从那时起,我的性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总爱冷着张脸,用高傲和冷淡掩饰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要杀皇帝,就必须喜怒不形于色。
我从皇帝的脉搏上收回手,说道:“陛下,再过十五日你便能痊愈。”十五日后便是你的死期!先帝走得太快,我还未学有所成就已驾崩。不过没关系,父债子偿。
十五日后,我要用皇帝的尸首以祭我父的在天之灵!
皇帝忽然问:“苏神医与沈卿交情不错?朕听宫人说,上回在御花园里,沈卿英雄救美,免去神医头朝地之痛。”
我咳了声,说道:“还好。”
皇帝说道:“沈卿今年二十有五,苏神医今年正好双十,男未娶女未嫁,不如便由朕做主给你们俩赐婚吧。苏神医虽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但始终也是个姑娘,没有什么比得了婚姻大事更来得重要。”
我微怔。
皇帝后头的那句话怎么听着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我也没在意,淡淡地说道:“多谢陛下好意,只是民女心愿未成之前,不愿谈婚论嫁。”
06
半月后皇帝即将驾崩,到时候,沈澈应该会伤心的吧。若是他知道是我做的话,一定会怨恨我的吧。
想到这里,我的心隐隐作痛。
可家仇尚在,我又不可能只顾儿女私情,况且沈澈有心上人。我喜欢他,他未必会喜欢我。
忽有猫叫声传来,我回神一看,竟是沈澈的白猫阿仙。
我愣了又愣。
阿仙不应该在相府里吗?为何会跑到宫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屋宇里?
阿仙跳到我的怀中。
我见四周无人,抱紧了阿仙。
我之前说不爱猫是假话,爹娘离去后,我便总不爱说真话。我摸了摸阿仙的头,阿仙乖巧地蹭着我的手掌心。我心中一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阿仙,阿仙……”沈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白猫喵喵地叫。
沈澈推门而入,速度快得让我措手不及。而阿仙赖在我怀里不愿离去。沈澈一进来,便见到我与阿仙一副亲昵的模样。
我的脸顿时僵住。
沈澈见到我怀里的阿仙后,慌张的神色顿消,取而代之的是惊喜与放松。
“阿仙!”
这回阿仙方跳离我的怀抱,到了沈澈的怀中,用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我,模样十分乖巧,让人我见犹怜。沈澈抚了抚阿仙,方与我道:“原来阿仙跑你这儿来了。今日我带阿仙入宫,我一转眼阿仙就不见了。幸好找到了。”
见沈澈如此紧张,问:“阿仙是你养的?”
沈澈说道:“现在是我养的,以前是她养的。”
“她?”
沈澈的眼神一柔,他道:“嗯,是沈某的心上人。”
我心里酸溜溜的。沈澈这时又道:“方才我见神医抱阿仙的姿势,倒也娴熟,莫非神医以前也养过猫?”
我道:“是呀,我和我的师兄以前曾经一起养过猫。”想起师兄,我心底微微泛酸。师兄知道我怀着一颗仇恨之心习蛊术时,和我发生了争执。
也就是那一次,白猫和师兄都离开了南疆。
“哦?”沈澈眸色微深,他问:“原来神医有师兄。你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愿多提及师兄,一笔带过。沈澈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我打了个哈欠,说道:“沈相,我乏了,请离去吧。”
我转过身,刚走一步,在屋里平地摔下。
这回沈澈没来得及扶住我。
沈澈在我身后说道:“神医入宫不到三个月,就摔了不下五次。”
我的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