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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坐在窗边的侧影，洛尚城明显愣了愣。
位于Z城最高建筑物顶层的旋转餐厅，是市内偏豪华的餐厅之一。悠扬的曲子接近尾声，和下一首一同响起的，是一声划破气氛的刺耳哭声。
周围的人纷纷看向声源。
侧影手忙脚乱地把声源抱在怀里。
她发色乌黑，不经打理的发尾稍稍泛黄，双眼仿佛盛着湖蓝色的海，从额头到鼻尖至下颚的弧度明媚，看久了竟有些醉人。
洛尚城确认了眼桌牌，皱紧眉，转身想走。但转念一想，仍是走到侧影对面就坐。
这场相亲是由姑妈梁雪安排，他不得不来。
昨日他在电话中问对方是怎样一个人，梁雪神秘地说，“在我看来全十分，你去了就知道。”
虽然她长得还行，但……全十分？这个玩笑开挺大。
最普通的中长发，最平凡的打扮，来餐厅连裙子也不穿，T恤显旧，一双烂大街的帆布鞋，抱着婴儿的左手手腕还系着电子表。
婴儿哭了声，她慌忙左右轻摇，把自己双臂当婴儿床，使怀里的小东西平静下来。
小宝宝生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望着逗她入睡的女生，又仿佛感应般地侧头望了对座的男人一眼，咯咯笑起来。
姜以言这才发现来人已经入座，抬眼一看，不由愣住。
……她可以尖叫吗？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男人。
璀璨的光芒在他周身集聚成五芒星般的耀人。即便穿着休闲服，仍旧遮挡不住他的迷人气势。衣架子似高大有型的身材，前面的衬衫扣子有两颗没扣下，隐约可见经过长久锻炼形成的肌肉。
凹凸有致。
姜以言眯起眼睛……嗯，虽然没戴眼镜，但还是能看出对方身材不赖。既然如此，五官也就不挑剔了。那么接下来，该说出自己条件了。
如果他接受，她就嫁给他。
姜以言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
对面的男人伸手拿水杯，领口又敞开一点，露出的春光让她不小心咽了口口水。
洛尚城放下水杯，勾起唇角，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不知道有个词叫视线谋杀吗？
他的确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但其他女人光是看到他的脸就移不开视线了。就她光盯着他的胸部看……嗯，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他活了二十七年，还从没遇到过这么直白看胸的女人。
可能和婴儿的父亲分开后，就变得特别渴求？洛尚城正揣测着她的心理，就听到她涩涩开口，“大家时间都宝贵，我就开门见山了。”
他毫无疑义地赞同，做个手势示意她继续。
“梁阿姨和我说过你的事。”
额…对面的人的气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有种头顶暗云密布的感觉？
她在低气压的包围中继续说，“大家都经历过很多事，该记得的忘不掉，该忘记的还是一直留在脑袋里，就算洪水来了也冲不走。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并不在意你的过往，你也不要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日子里了。”
……啊，她为什么有种野兽在注视自己的感觉？为什么有种被压迫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顶住头顶的电闪雷鸣，吃力地开口，“总之，我接受你的一切。以后不管你身材会不会走样，头顶会不会地中海，身边有没有小三小四小五，我都接受。”她忽然脆弱地笑了笑，抬眼望他，“我说到这个地步，你应该很明白了吧？因为一些原因，我有了这个孩子，所以请你务必接受这个孩子。另外，在此同时，请每个星期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有点事需要处理。”
洛尚城的肺快被气炸了，他真想此刻就电话给梁雪，问她究竟和眼前这个女人说了什么，使她竟敢和他开条件。
但她刚刚的笑容像落在暖炉边的冰花，一寸寸消逝，融化成掌心里渗入纹路的眼泪。
不要沉浸过往啊……
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辉煌。在很久以前，有面容青涩的少女和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伫立在这霓虹灯色缭乱的城市里，身后是开不尽的繁花与数不清的笑意。她喜欢用书卷成喇叭的形状，在楼下喊他，洛——尚——城——
再也听不到那般清脆得像沾了柠檬味道的呼喊了。
再也听不到了。
“哇呜……”
婴儿的啼哭将他拉回现状。
只见姜以言满脸期待地望着他，似乎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事实上，从刚刚开始，姜以言就在内心咆哮，快理我快理我快理我啊，我准备了比贪吃蛇最高纪录还长的一段话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是不是我装出期待的样子你就会回应呢？那我就勉为其难期待下好了，一二三，做表情action！
洛尚城淡淡看了她一眼，优雅地喝了口侍者刚刚送来的咖啡。
战败。
姜以言仿佛体会到了无声胜有声的最高境界。从刚开始他就一言不发……或者说，从刚开始，他就没搭理她的打算？
她挫败地垂下头，向怀里的宝贝眨了眨眼，意思是：要新爸爸，再等两天吧。
婴儿也眨了眨眼，意思是：你继续，我看好戏。
姜以言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是说，“不就一句话的事，说，要不要我”呢，还是“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下次再聊”？
姜以言是前者的脾气，后者的作风。她软软一笑，刚想说话，就听对面的人说，“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哎？这句话可不可以理解为——我对你感兴趣？
姜以言把宝宝抱得紧了些，“我家很乱……”
洛尚城看着她脸上丰富的表情，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不禁扶额，“就送到楼下。”
“成交。”
他们去餐厅外等电梯，电梯门一开，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同他们擦身而过。姜以言下意识看了眼电梯镜内的自己，只是匆匆一瞥，就移开了视线。
自己不是最重要的。
洛尚城正打算按楼层，一个中年男人从出门的人群中回过来，他用微微发福的半个身体横在电梯口，指着姜以言，不可置信地说，“你……”
他的话到半路截了音。姜以言觉得来者不善，往洛尚城身后靠了靠。男人这才见到洛尚城，脸上的表情瞬地惊慌，“洛总……”
洛尚城一看，是公司企划室的一个课长，就问，“赶上了吗？”
“我已经迟到半小时了。”男人额头渗着汗。洛尚城“嗯？”了声，他才幡然醒悟，问的是工作上的事，“整个部门加班到现在，样品已经及时送过去了。”
“哦，好。”
“慢着，洛总。”他像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这位是您的女伴……吗？”
洛尚城扫了他一眼。男人立马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慌忙解释道，“这位小姐和我今天要见的人很像……”简直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所以……”
所以呢？
他抓头挠腮。在洛尚城面前，很少有人能正视他，更不用说提出要求了。
洛尚城看了眼姜以言满脸问号的表情，亦用同样的表情回应了男人。
只是他连看不见的毛孔里都透着冷酷。一阵寒意从男人脚底冲上来，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电梯门在过了两秒后轰然合上。
“奇怪…明明是同一个人啊。”男人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打开手机中梁雪传来的照片，上面映出姜以言笑得灿烂的脸。
电梯缓缓下降。
“他叫你……洛总？”姜以言内心打闷鼓。梁阿姨明明说他职务虽然不高，但养活她和孩子足以啊。可后面跟个“总”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皮包公司？可看这气势又不像……
“这个梁雪倒没说？”他轻笑，真会避重就轻。
“嗯。”她决定不再深究。
靠近了才知道他高鼻大眼，轮廓分明得像画报上走出来的男模，甚至比男模更摄人心魂。
“你为什么要来相亲？凭你的条件…应该有很多女生追吧。”
他看了她一眼，缓缓说，“被逼的。”
她进行着头脑风暴，用手肘抵了抵他，“喂喂，你是不是那个？”
“哪个？”
“就是那种…男人和男人间…的。”
她说着竟然红了脸，“然后年纪渐长，各方压力越来越多，就想随便结个婚然后继续玩。”她嘿嘿一笑，“不用夸我聪明，我绝对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他并不辩解，“那最好。”
“那我们算成交了吗？”她问。
洛尚城无奈。他从没见过这种女生，把她送回去也只是卖梁雪的面子，谁想到她接二连三抛手榴弹，让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姜以言见他没反应，叹声气，“其实吧……只要你能帮我养活孩子就好。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在乎她了。”
电梯门大开，扑面而来的热气使她微微颤了下。洛尚城直觉不对，忽然又把她拽回电梯里，迅速关了门。
“你干嘛……”
他神情严肃，按下一楼的键，“从大门走出去，右拐有条剧场路，你在那里等我。”
把姜以言送到一楼后，他重新回到停车场，果不其然，那个杂志社狗仔队的车牌他都记得烂熟，但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她也在这里？
洛尚城剔清脑中漂浮的思绪，驶离了停车场。
面包车内的男人拨动着相机的光圈调整片，驾驶座上的女人问，“追不追？”
“追。顾珊妮会在这里出现是我亲耳听到的消息，更巧的是洛尚城也在，我早说过他们肯定有猫腻，这次就让我们来亲眼验证。”男人忽然沉默了会，“可刚刚电梯里那个角色是谁？穿成那样还抱个孩子…”他沉吟，“有趣，太有趣了。”
红灯的当口，洛尚城看了眼后视镜，手握方向盘，跟着车内音乐的节拍，一下下用指尖敲着拍子。
手机骤响。他接起电话，还没开口，梁雪的声音就委屈地凑了上来，“小城，你不会还在那边等吧？珊妮的助理刚给我打电话，说珊妮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小城，你在听吗？”
绿灯亮起了好一会，洛尚城才一脚踩动油门。
应该来的人是顾珊妮，那么，她是谁？
手机又响个不停。电话那头助理Alice冷静地道着歉，“sorry boss，您今晚应该赴约的桌号是VIP9号包厢，而不是餐厅的9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