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截止穷途

24、第二十四章

　　这两天顾煦扬有点不大对劲，具体说不出是哪里，但是只要一看到他，就能感到满满的违和感。
　　就比如说现在吧，远远地在院子的另一头看到他，然后他朝自己走过来，自己站住看着他。并没有什么不合适，但是心头那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跟顾煦扬回来没几天，晋潭笙对此并没有多做评论，只告诉她最近城里不太安定，让她闲的没事少往外面跑。晋潭绯倒是扑过来哭诉一番，搞得她心里很是愧疚，看着她沾满泪珠的小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一瓶苦酒打翻在心头。
　　晋潭绯对自己很好，真的很好，可是自己至今为止也还在怀疑她。到底是因为原著给她的印象过于深刻，还是她自己本身的问题？而且她无法想象现在的晋潭绯会对自己有什么怨毒，她没抢她的煦扬哥哥吧？每次看到他们同时出现她可都是退避三舍给他们留机会的人啊。虽然说现在她倒是黏自己比较多一些。
　　话说回来，最近顾煦扬对自己的态度，真是很奇怪，相当奇怪。
　　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感觉总是心不在焉，一句话甚至要重复一遍他才会有回答，而且往往万分简练，能一个字回答的绝不说两个字。他以前是这么惜字如金的人吗？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瞄一眼然后就迅速移开，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她。要不是她现在还努力维持着伪装的形象，她早就扯开脸直接问他：“大哥你最近是不是鬼上身了？”
　　脑海中思绪万千，回过神的时候顾煦扬已经走到了眼前。
　　他似乎酷爱蓝色，虽然衣服款式各不相同，但颜色大多都是浅蓝色，如同天空一样，高远深邃。
　　“顾公子。”她出声打招呼，他点点头，看上去有些迟疑。
　　“顾公子……近来可好？”明明昨天才见过，现在却要说出这种话，她在心里痛恨自己的语文功底，“看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啊。”
　　“无事……劳烦姑娘挂心。”他迅速回道，但是脸色仍是忐忑，双唇即张未张，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公子，有话要说吗？”这样子她看的难受，忍不住出声问道。
　　而顾煦扬一蹙眉头，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一样。他直视着她，脸上浮现出名为坚定的神色。
　　“江姑娘，在下——”
　　“聆姐姐！”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突然冲出来，打断了顾煦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紧接着，一抹绯色闯入两人之间，“找到你了聆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呀，我还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找了好久呢。咦，煦扬哥哥也在呀。”
　　“……晋姑娘。”顾煦扬后退一步，脸色晦暗难辨，他瞄了一眼她，那复杂的神情让她莫名感觉一阵寒意。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姑娘来回看看两人，俏丽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哎，我是不是搞坏了什么事？聆姐姐，你在和煦扬哥哥说什么事吗？”
　　“没有啊，没什么，我只是碰巧遇到顾公子，打个招呼。”陈东篱笑，看晋潭绯似懂非懂的点头，便对顾煦扬道一句再会，然后就带着小姑娘走掉了。
　　而类似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在这之后，只过了两天，她再次遇到了顾煦扬。
　　和上次相比，时间地点都不一样，但是剧情发展相似的令人忍不住想要热泪盈眶，只不过打断那微妙的气氛的人由晋潭绯变成了她哥。
　　“煦扬？你和江姑娘有事？”晋潭笙来回看着两人，看到他蹙起的眉尖，陈东篱忙道：“没有，只不过是偶遇罢了，我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话说完她就赶紧闪人了，不知是不是错觉，离开的时候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紧紧地盯着自己，这让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她第三次碰到顾煦扬的时候，她都没什么意外的情绪了。
　　“顾公子。”她道，心想这回会是谁出来搅局。不过顾煦扬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点一点头，看四周没人，便道：“请随在下来。”
　　陈东篱意外的看他，见他转身要走，变先跟了上去，边走边问：“顾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顾煦扬没有回答，他的脸紧紧绷着，看上去相当严肃。
　　“顾公子？”
　　“到了你便会知道了。”他道，听到人这么说，她也不好再追问，只能带着满腹疑虑跟着他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心里充满疑惑，但是她倒没什么不安的感觉，大概是因为相信他的关系吧，毕竟要是真算起来的话，他可是截止目前她遇到的最可靠的人了。
　　两人兜兜转转，最后居然来到了花园的葡萄小径下。这时间的花园里空无一人，葡萄架隔绝了绝大多数的阳光，小径更显得幽暗寂静。阳光透过层叠的葡萄叶洒落在石板路上，如同破碎斑驳的珍宝。
　　跟着顾煦扬到了这里，她突然有点忐忑有点疑惑。这算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顾煦扬会带自己来这种地方？这看上去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要发展些什么正经事件的状态啊。
　　不会吧，总不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吧？不，不可能的，她敢不敢再自恋一点，应该是有什么别的事，至于为什么选择这种地方，绝对是因为顾煦扬情商负二，绝对。
　　“那个，顾公子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呢？”顾煦扬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她了，斑驳的阳光下他的神情幽暗难测，倒让她有种莫名的紧张。
　　“江姑娘，在下有话想对江姑娘说。”
　　“是，是什么话？”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控制住自己想要夺路而逃的想法，逼迫自己直视他。
　　“……”顾煦扬的脸色很奇怪，像是在害羞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光影效果，他的脸上似乎出现了名为红晕的东西，他开口，吐词显然没有之前那么清晰有力：“在下，在下……姑娘……许久，敢问……可否……在下……？”
　　他终于说完了整句话，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热度。被这样的目光笼罩的陈东篱感觉浑身不舒服，然而更尴尬的是她完全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不过看现在这种暧昧的情景，只怕她还真的可以稍微自恋那么一下。
　　但是她注定是要煞一煞这大好风情了。
　　“顾公子，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清……”她干笑，感觉自己简直丢人到家了。
　　顾煦扬似乎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这一回，他的脸上少了那些害羞青涩，多了几分冷静坚持。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却很清晰的道：“在下倾慕姑娘许久，不知姑娘可愿——可愿——”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但是大概也不用再说出来了，早在他说完前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她后退几步，转身就跑了。
　　是他太冒失太冲动了吗？望着她很快消失不见的背影，他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了名为忧郁的神色。
　　*
　　陈东篱至今想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顾煦扬向她表白什么的，这真的是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仔细回忆他们相处的时候，她真的没发现什么细节展现他喜欢自己，还是说他的喜欢与众不同，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觉？
　　可是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或者说，顾煦扬这人根本就不会开这种玩笑。也应该不会被人设计，他才不会跟人玩这种“输了的话就去对谁谁谁表白”的无聊游戏。
　　所以说就是真的了？尽管她根本不愿意相信，也不明白原因，但这就是事实了？
　　不过呢，自己要怎么做？自己要给他回应吗？
　　想象了一下她对顾煦扬说“我答应你”然后顾煦扬欣喜的拉住她的手深情凝视的样子，她全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不，不要这样，太可怕了，她不要这样，虽然说觉得他可靠是事实，觉得他长得很好看也是事实，意淫过他会不会喜欢上自己什么的也是事实，但是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和他在一起或者其他什么。
　　现在她所能感觉到的，除了被人喜欢，还是个那么优秀的人喜欢上的优越感之外，就只剩下苦恼和纠结，而类似喜欢顾煦扬这样的情绪，她半分都找不出来。
　　怎么办，难道她要拒绝他吗？可是怎么拒绝？这样以后他们要怎么相处？不管是怎样的形式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尴尬的要命。
　　甚至于这几天她都不敢出门，生怕出去了碰到顾煦扬，到时候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绝对会尴尬到死的。
　　他就不能知难而退吗？
　　抱着这样悲哀想法的她觉得自己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勇敢的直面这个问题，说她懦弱也行，逃避现实也行，反正这就是事实，她就是不敢面对他。
　　再等等吧，自己要是一直这么不回应的话他应该也是明白自己是被拒绝了的吧。
　　“叩叩叩——”清晰有节奏的敲击声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她倏然坐起来，凝神细听，神经立刻崩了起来。声音顿了一下，又响起来，是从窗户那边传来的。
　　现在是晚上，四下里静悄悄的，敲击的声音在此时显得万分清晰。这样的晚上，还要这样敲窗，她盯着窗户，心头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要不要这么巧，她现在可没有半点想跟言庭这家伙扯淡的心思好吧？
　　她捂住耳朵想装没听见，无奈那声音锲而不舍，一直保持着敲三下停两秒的状态。僵持了半天，她不耐烦的咂了咂嘴，几步过去推开了窗户。
　　“你怎么又来了，烦不烦啊？”冰冷的夜风一涌而入，让她烦躁的思绪得到了短暂的冷却，她叹口气，皱着眉头看向站在窗前的人。
　　那人穿了身月白色的衣衫，在夜色下显得分外冷清。他的嘴角噙着笑，对于她不善的态度没有半分不满。
　　“几日不见，怎么火气见涨了？”他笑，凑过来坐在窗框上。她后退一步，他也不阻拦，对着她警惕的目光报以温柔的笑。
　　“从我窗户上下去。”她皱眉，对于言庭她的印象实在说不上是好，他上次临走前那让人厌恶的狂妄宣言还留在她记忆之中，在此刻更是鲜明的跳了出来。
　　“别这么见外，两个人都站着说话，多尴尬。你也别站着了，坐呀。”他指着她房中的凳子道，那态度自然到好像他才是主人一样。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来有事吗？有事快说没事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