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莲塘，浅潜成双》漫漫而远兮

2、谈判条件

　　出乎芳华和淡然的预料，那个乐坊大叔不仅十分和蔼，而且还很好说话。

　　众人落座之后，那位大叔笑道：“我家老板知道二位为何而来，这是将乐坊一半所有权转让给二位的合同，请过目。”

　　芳华和淡然面面相觑，奇怪这老板为何会提前知晓他们的心思，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一半所有权？”芳华挑眉，强势地说道：“那另一半呢？”

　　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有此一问，乐坊大叔呵呵一乐：“不瞒二位，我家老板其实是有事相求。倘若二位能够帮助我家老板完成心愿，我家老板愿意再转让剩下所有权的一半。”

　　淡然在脑海里飞快地打着算盘，一半加上一半的一半，还剩一半的一半。

　　芳华却不管那么多，直截了当地说：“若是我们都想要呢？”

　　那大叔依旧笑得了然：“早就听闻芳华公主心思坚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在下很是钦佩，只是小心过刚易折啊。”

　　听那大叔说完，芳华和淡然瞬间脸色大变。

　　“阿姐，我们暴露啦？”淡然低声问道。

　　“稳住，我们能赢。”芳华安慰道。

　　见芳华和淡然不说话，那大叔接着说道：“其实，我家老板是九昌人，能够在十里莲塘开乐坊，想必二位也能想到是何人授意了吧。”那大叔悠悠然喝了一口茶。

　　九昌人？在阿济开乐坊？虽然近年来这种跨国合作并不少见，但是这么大的项目，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芳华的头脑飞快地转动着，闪过了一个人。

　　舒夫人花蕾。

　　舒夫人是九昌人，这几年很得父王的宠爱，对于这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继母，芳华和淡然谈不上喜恶，平时见到了也会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维持一家人的和气。难不成是舒夫人授意让娘家人在阿济开乐坊的？

　　度着芳华和淡然的神色，乐坊老板继续说道：“其实，我家老板想求二位办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想请二位到九昌找一位何容老先生，买下他的琴流年。”

　　一听何容的名字，宁淡然的眼中立刻流露出崇拜和敬仰的目光。何容老先生不仅是一位乐届泰斗，更是一位出色的斫琴师。据说他曾经走遍六国山川河野，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寻得了一段世间最好的琴木，又花费十年的时间细细打磨，终于制成天下第一琴“流年”。

　　前段时间，何容老先生放出了一个消息，说自己年事已高，琴技也很难再有进步，希望转让“流年”，让宝琴能够在有才华的人手上继续发挥价值。

　　消息一出，六国寰宇内的风流才子文人雅士尽皆来到九昌，都想要求购流年。然而何容老先生面对一众求琴若渴的目光，始终未曾点明出让流年的条件，引得众人纷纷揣测何容老先生放出这一消息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不久，就有人传闻，说何老年事已高，此次将流年转手无非就是想要趁机大赚一笔养老钱。又有人说，何老将流年的价码定的极高，非千金不得。

　　那乐坊大叔见芳华和淡然面上的神色似有松动，便继续说道：“二位便是想要独立开办乐坊，也需要先建造楼宇，调教美人。现下我家老板只要整座乐坊三成的股份，就愿意将整座楼宇和我们带来的十位九昌美人一并赠送给二位，可谓诚意满满。更何况九昌与阿济一向交好，我们若是强强联手，一定会双赢啊！”

　　九昌是阿济的邻国，是十里莲塘之水的源头。

　　曲水从九昌国之东一雪山泻下，蜿蜒成河，流淌几千里，止于阿济的十里莲塘。灌溉得一方水土恁地丰腴富饶。许是吃的不同的缘故，九昌国的男男女女们皆肤白貌美，体态端庄，实为嫁娶生养之良选。

　　在阿济国以善养奇人而著称的今天，九昌也以善养美人成为云州大地上最令人神往的乐土之一。自此衍生的旅游业，婚庆业，旅游婚庆业令九昌国王受益颇多。

　　因想着和淡然的身份特殊，又是瞒着老爹偷着跑出来的，芳华便希望购琴一事能够低调地速战速决，也好留出时间好好观赏一下当地特产。直到见到流年之主和容的时候，芳华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样简单。

　　“小生是诚心诚意想要求得流年的，望先生成全。价格方面，我们可以再商谈。”一紫衣公子满脸诚恳地说道。

　　芳华和淡然来的时候，何府已经有了客人。门童像是早知道有人会来似的，早早候在门口，未待他们说明来意，便将他们带到和家的一个莲塘边。

　　一群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围坐一堆儿，真心热闹。中间一老者须发皆白，身着暗花织锦的长袍，膝上横放着一把七弦琴，微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周身矍然的气度，怎么看也不像传闻中那样，会是个利欲熏心之人。

　　宁淡然自打一看到那琴，就一副魂不守舍的肾虚样，芳华忙拉着他坐了下来。

　　“先生，我……”那紫衣公子还欲说些什么，突然，原本静坐的老者指峰一转，流水之音便从老者的指尖流畅地泻下，引得人群中一阵惊叹，掩盖了那人的语声。

　　乐声时而悠长时而急促，令我惊异的是，伴着乐声，众人的眼前竟然织出了一个幻境。一个美人摇摆着窈窕的身段，白皙的纤指和如瀑般灵动的长发仿佛触手可及。少时，一人指着莲池惊呼:“快看！”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湖面上升起薄薄的雾来，隐隐绰绰间，美人的身影渐渐变小，化作了一朵白莲，在布满荷叶却没有一朵花的莲塘里，以一种格外夺目的曼妙姿态，徐徐盛开，阳光被浮动的雾气打散，白莲的周身流动着细碎的光影。

　　花开到最盛时，美人一袭白衣点着那朵白莲再次出现，翩然旋转，柔软的肢体伴着乐声自然地舒展着。一曲回旋之处，恰转过头来，露出一澄澈的眸子，勾得岸边阵阵春心缭乱。恍若又一朵白莲，在思之彼岸，心的那端终于千呼万唤地破雾盛开，绽出一世绝妙的花容，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乐声戛然而止。美人不见了。

　　清朗的湖面上徒留一朵盛开的白莲，随风轻轻摆动。

　　老人站起身，淡笑道:“今日何某身体不适，失陪了，还请各位随意。”说着，潇洒地拂袖而去。

　　宁芳华:“……”

　　宁淡然:“……”

　　众人:“……”

　　于是，芳华和淡然初次拜访，连来意都未说明，便被主人晾在了一旁。

　　是夜，骤雨。

　　雨打窗棱，催人入梦。

　　梦里，那双清澈的明眸，在细碎的琴音中，流转着灵动的华彩，宛如被微风拂乱的一池春水，勾得人心里痒痒的，柔柔的。

　　第二日清晨，芳华不等宁淡然醒来，便独自一人到了何府。

　　还是一样的节目，和一群人围坐在老者的身旁，闲谈，喝茶，吹风。

　　旁边两个人的对话不时传到耳朵里。

　　“这位小兄弟好生面熟，想必昨日也来过吧。”

　　“哦，正是呢，不瞒你说，在下已经来了一个月了，可到现在同何老连句话都没说上。”

　　“呵呵，之前不乏有人出高价购琴，可出的价格老头全都不满意。我猜，何老想要的并非是钱财。”

　　“哦？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何老在我们九昌，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豪。看这和府上下，固然是殷实富裕，可就是少了点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好奇地凑过去

　　“少个女主人！”

　　“兄台的意思莫非是送个美人给他？”

　　“诶，意会，意会便可！”

　　旁边的人又唧唧咕咕些了什么，芳华听得不耐烦，伸手便往头上搔了搔，却不料惊起了一只原本伏在她头上的大马蜂。

　　“啊——”芳华大叫一声跳起来，没留意还踩了前面人的衣角，不由得讪讪道:“意外意外，纯属意外，抱歉抱歉。”

　　只见前面那位仁兄很好心地转过头来，关切道:“有病啊？”说着，便皱着眉头，一拂衣角。

　　未待芳华回敬他几句，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哎呦，淡然，想不到你也来啦！”抬眼望去，却是芳华在阿济认识的老朋友，可暮冉。这一叫，让原本还算安宁祥和的氛围彻底炸开了膛。

　　“宁淡然？阿济的那个宁淡然？”

　　“长得也不过如此嘛。”

　　芳华一翻白眼，暗祷她那好弟弟淡然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一面咬紧牙关施礼笑道:“哦，原来是冉兄，冉兄实在是过分热情了。”

　　可暮冉笑了笑，大大咧咧地走过来，热情地拉着芳华的手走到和容老先生的面前，一鞠躬笑道:“老师，容学生介绍，这位就是琴技超群，雅好音律的阿济琴手，宁淡然。”

　　只见众目睽睽下，可暮冉神情自得，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旁的人却全都瞪大眼睛，看着一位翩翩佳公子亲切地拉着一位翩翩少年郎的手，那神态亲昵得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坐在后排的仁兄们纷纷伸长了脖子，目光中满满都是即将撞破一桩宫闱密辛的欣喜。

　　原本是打算来看戏的，一不留神却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好戏，芳华在心里从容地将可暮冉的列祖列宗问候了千八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