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沙滩上的流星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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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
炎热的天气，把人蒸得昏昏沉沉。接连几天没有下雨，路边的树叶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以抵抗阳光的威力。
正午时分，没有一丝风，空气闷热得让人呼吸也变得困难。没有事情的人都躲在室内，享受空调带来的清凉，街道上寥寥的几个行人也匆匆而过，都希望尽快逃离这难受的环境。
东京新干线车站门口，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笔直地站着。虽然从车站里漏出的阵阵凉气降低了一点温度，但少年白皙的脸上还是挂满了细细的汗珠。
低头看了一下表，少年看向前方的翡翠色瞳孔中开始流露出一丝不安。
已经过了十分钟了，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拿出手机正准备按键，就听到远处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喂，塔矢！”
塔矢亮抬起头，只见道路尽头有几个人正向这边跑来，为首的一个还向自己招手，金黄色的留海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啊，塔矢，对不起啊，我们迟到了。”跑到跟前，进藤光一边喘着气一边说，“我出来才发现忘记带东西了，结果错过了一辆车。”
“这家伙就是那么粗心大意的。”和谷敲了一下光的头，“对不起了，塔矢。”
“没关系，我也不是等了很久。”亮微微笑了笑，“早上好。”
“塔矢，没想到你也会来啊，名人战的比赛准备没关系吗？”随后赶到的伊角向他打个招呼。
“没关系的。”
“伊角，怎么只问塔矢不问我，我也有参加啊。”一旁的光抱怨。
“你啊，怎么可能赢，进藤光初段。”和谷勒着光的脖子开玩笑说。
“已经二段了，二段！”光一边挣扎一边大声纠正。
“二段也还是不行的啊。”
看着两人打闹，亮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为了庆祝进藤光在经过漫长的初段后终于晋身二段，和谷、伊角、阿福和进藤光、塔矢亮准备趁着暑假到海边渡假。
“职业围棋棋士暑假大集训”，光是这样称呼这次旅行的，只有五个人，也只打算去两天的旅行。
“好了好了，快点进去吧，外面太热了。”年龄最小的阿福出声打断了和谷和光的打闹，于是一行人走进了车站大厅。
“哇，大海啊。”
下了新干线再转两趟车，到达海边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橘黄的太阳被彤红的晚霞缠绕，低低地悬在海面上，把周围都染上了一层暖暖的橙色。潮汐涌动，白色的浪线从远处奔来，冲上了沙滩，随即又退了回去。
几只海鸟在低空掠过，发出明亮的叫声。
“真美啊。”从未到过海边的亮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象，不由得低声赞叹。
“我说过很漂亮的，看，没骗你吧。”走在前面的光听到亮的话，回到头来说。
“塔矢，你没有来过海边吗？”和谷在一旁问，他们几个都不是第一次到海边来了。
“嗯，第一次。”亮点点头。从前有空闲时间都是在家里或者围棋会所度过，除了棋赛需要，几乎没有出过东京。
还真是第一次感到除了围棋，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美妙的事物。
“看，到了到了。”
顺着阿福兴奋的手指着的方向看，一座白色的建筑物隐隐在一片高大的树丛中显现。
“就是那里吗？”新试业的沙滩渡假酒店，老板是阿福的亲戚，因为还没正式开业，没什么人入住，在阿福请求下爽快地答应免费让他们住几天。
“阿福，真的可以让我们免费住吗？”伊角看着崭新的酒店，有些过意不去。
“没问题的，我叔叔人很好，不用担心。”
“没想到阿福的叔叔竟是开酒店的啊，真看不出来。”和谷过来揉着阿福的头发笑着说。
一路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酒店前面。
阿福的叔叔是个很和善的人，笑呵呵地接待了他们，让多少有些惴惴不安的一行人放下心来。
这里虽说是酒店，但其实只是一幢几层高的小型建筑。里面的装饰朴素却干净，墙上不时出现的点缀透出浓浓的沙滩和阳光气息。
房间是双人的，带一个朝向大海的阳台，室内除了床、桌子、椅子等必要的设置外没有更多的摆设，但藤制的家俱，适当的布置，给人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
“嗯，阿福说和他叔叔一起住，那么我们四个人，进藤，你和塔矢住一间，我和伊角住一间好了。”参观完房间，和谷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伊角到了另外一间房。
“啊，和谷……”光追了两步，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回到头，发现塔矢正看着他，脸微微红了红，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塔矢，嗯……请多关照。”
“嗯，多关照。”亮含笑回答，翡翠般的眼眸没有了下棋时的凌利，显得清澈宁静。这样的亮看起来更符合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的身份。
光的脸又红了些，连忙走到阳台上，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远方的海平线上，太阳早已坠入海底，只剩下一小片天空依然彤红。靠近海天相接线的水面上，粼粼地闪着金色的微光，随着海水的涌动而闪烁不定。
原只是想转移思想，却在不自觉中被落日最后的美景所吸引。
“进藤。”不知在什么时候，亮也走到了阳台，站在光的身边。
“塔矢……”
“谢谢你邀请我，进藤。”亮转过头，眼中带着真诚的感激，“还有，恭喜你，二段的晋级。”
吃过晚饭后，和谷、伊角、阿福都聚到了光和亮的房间。
“啊，一点，我赢了！”
“啊，和谷，怎么又是你赢，我就赢过一次，一点都不好玩！”
“进藤，愿赌服输，呵呵，我运气好也没办法啊。来来来，快过来让我捏一下。”
“不要！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你比较好捏嘛。”
“阿福的脸也好捏的，你干嘛不找他？”
“因为我喜欢你啊，光——”
木质的地板干净无尘，和谷、伊角、阿福和光四个人坐在地上玩扑克。因为赢的人可以在输的人里选一个进行“惩罚”，和谷每次赢了之后就趁机欺负光。偏偏今天和谷的运气不知为什么特别好，十盘有六七盘都是他赢，结果就是光不停地被和谷拍头、捏脸、挠痒。
“我不喜欢你，我不要玩了！”
“不玩也要先接受惩罚啊，光。”和谷见光不肯就范，扑过去就要自己动手，光一抵抗，两个人就你来我挡地闹成一团。
“塔矢，不过去一起玩吗？”
房间的另一边，亮一个人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书，听到走近的伊角的询问，才抬起头。
“不用了，你们玩吧，我不会玩扑克。”亮温和地笑了笑，回答。
“不会玩可以学啊，我的位子让给你。”
“不用了，”亮摇摇头，“你玩吧。”
那边，和谷已经成功地制服住光，实施了『惩罚』，而光也像是忘记了刚才说不玩的话，叫嚷着要复仇。
“伊角，快点过来，要开始了。”
“你快点去玩吧，我一个人看书就好。”亮微笑着示意，伊角也只好回到了光他们那边。
“来，快点发牌，我就不信一回也赢不了。”
“呵呵，你今天运气坏，是不可能翻身的了。”和谷一边发着牌一边笑着说。
伊角回过头，正好碰到亮看向这边的目光。虽然亮几乎立刻就低下了头看向手中的书籍，但翡翠般的绿色眸子在那一瞬所流露出的寂寞与羡慕却清楚地映在了伊角眼中。
“哈哈，又是我赢了！光——”转眼间，和谷又赢了一盘，放下牌，他奸笑着就向光逼近。
“和谷。”伊角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和谷收起笑脸，点点头，转向光清清嗓子，故意提高了声音。
“进藤，你的惩罚。和塔矢一起到沙滩上去拣十个贝壳回来。”
“哎——”不是被打或者被捏，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另一边，听到自己名字的亮也不解地看过来，对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感到奇怪。
“和塔矢没关系吧。”光抬头正对上亮的视线，脸一红，扭头向和谷大声嚷道。
“我不管，反正这是你的惩罚，你只要完成就好。”和谷一脸不在乎地说。
“可是……”光悄悄瞄了一眼亮，却又别扭着不好意思开口。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无相关的三人在一边等着，亮默默地看着光，光则低着头不发一语。
“进藤，走吧。”
最后，还是亮叹了口气，放下书站起身来先开了口。
夜晚的沙滩，没有灯火，只能就着点点的星光和自酒店透出的微弱灯光，隐隐约约地看到暗黄色沙子上嵌着的石子和贝壳。
海面随着风泛起波浪，拂上沙滩，在沙滩上留下一片朦胧的深暗水迹。
“对不起，塔矢，连累你了。”
光直起腰，揉了揉因费劲寻找而疲劳的眼睛，一脸抱歉地对还在帮忙寻找贝壳的亮说。
不同于到处都散落着贝壳的海滩，这里的沙滩上贝壳稀少，还是与沙子相近的米黄色为主，让他们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眼力。
“没什么，不用在意。”
夜幕下，亮的样子变得模糊不清，但穿着的那白色衬衫却突出于那片黑暗的背景上。没有了太阳，夜的温度比起白天下降了许多，从海上吹来的海风更是带着明显的凉意。
“塔矢，你……冷吗？”白衬衫被风掠起，显得那么单薄，也勾勒出亮纤瘦的身形。
“不冷。”亮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光，忽然眼睛一亮，跑到离光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一个淡黄色的贝壳，“进藤，第十个了。”
把贝壳放进光的手中，亮开心地笑了。笑容纯净，宛如没有受过污染的清泉。第一次看到亮现出如孩子般的笑容，光一下子看呆了。
“怎么了，进藤？”亮拍了拍不知为什么在发呆的光，脸上露出了疑惑。
“啊，没什么，没什么。”光惊醒过来，意识到刚才的失态，脸不禁又红了起来，急忙连声否认。
光慌乱的神情让亮更加困惑，正想追问，却突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墨蓝的天幕上，一道极亮的光线从东往西划过，直至稍大的头部没入西边的群山中，才渐渐消失。
“啊，流星！”
是流星啊……亮望着刚刚流星出现的方向，有些意外。
一直都想看一次，但污染严重的东京不像这里，上空总是飘着一层遮蔽星光的乌云，而自己又是从小习惯早睡早起，并没机会亲见。
“对了，之前听新闻说，今天晚上好像有流星雨。”
应着光的话，又有两颗流星飞闪而过，跨越半个天空。底下映照天际的暗蓝海面上同样现出两道白线，遥相照应。
“流星雨？”
亮想了想，也记起前段时间上网浏览新闻时曾经看到33年一次的狮子座流星雨会在近期出现。当时虽然有过一些期待，但繁忙的比赛和希望实现的渺茫让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淡忘。
就是在今天吗？
亮抬头看着被流星余辉照亮的夜空，尚未完全消散的云雾遮掩了星辰，留下一条淡淡的乳白色光带。不过几秒，又有数点白光在天边出现，穿过繁星之间，拉出明亮的线条。
一时星光黯淡。
天空只剩下不断出现的流星以及它们留下的气雾，一道道光痕如无声的烟火，在头顶呼啸而过，爆出灿烂的光芒。
那是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象。
亮无言地和光并肩而站，望着天上不断闪过的耀眼的流星，沉醉在那奇妙的天象中。
光看着陶醉的亮，看着那清澈的眼眸中充满的惊喜，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糟糕，忘记许愿了。”
又一阵密集的流星闪过，光忽然冒出的话打破了安静。亮转头看到他一脸懊悔，又突地双手握在胸前低头暗念，轻轻一笑。
在流星过时许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哦。
这种话在学校也有听女孩子们说起过，甚至市河小姐也曾在一次聊天中满是希望的提到过。没想到光竟也相信这个。
这是不可能的吧，只是女孩们追求浪漫的想法，亮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看着光虔诚的样子，突然有了一丝动摇。
只是许愿而已，试一下也不会有害的。
学着光的动作，亮也低下头，双手相握抵在下巴上，闭上眼睛。
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只是反复想着此刻唯一的愿望。
不是围棋，那是能以自己的努力而完成的事件。
愿望，应是更为困难，甚至几乎不可能实现，不以自己能力为前提的事。
就像……
“塔矢，你许了什么愿？”睁开眼睛发现亮做着与自己同样的动作，光有些好奇地问。
他不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吗？
“嗯？”亮回看他，“许愿说出来不是就不会实现的了吗？”
还知道得挺清楚的。光心想着，却也没再追问。
“进藤，那个……”
“嗯？”
“那个，今天我很高兴，看到了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美景。真的谢谢你。”
海风大了些，带起亮墨绿的发丝，挡在流星发出的强光之下更显白皙的脸颊前。微微的笑容使得本就俊秀的脸更为柔和。但湖水般碧绿的眸子中除了感激与满足，却似乎还深隐着一丝淡淡的寂寞。
光不自觉地抬起手，拂开亮扬起的发丝，脸渐渐凑了过去。
很轻很轻地，在那红润的唇上啄了一下。
“进藤……”
亮有些惊慌地看着光的动作，本能地想躲开，却移动不了步子。双唇的接触不到一秒，但光的气息久久地萦绕在他的鼻间，让他有些目眩。
“啊，塔矢，对不起，我……”
光退了一步，满脸通红，似乎对自己唐突的行动后悔。
“不，进藤……没关系的。”
“塔矢，”光愣了下，眼中慢慢浮现出喜悦的光彩。“你……”
亮没有说话，只是别向一边的脸早已飞上了红晕。
试探地伸手过去，抱住亮的肩膀。那纤细的身躯僵了僵，也顺势靠了过去。
指尖碰到凉凉的肌肤，感觉到怀中人在风中轻轻的颤抖，心中忽地一痛，收紧了手臂。
“塔矢，我喜欢你。”
“嗯。”
流星雨下的沙滩，少年们在此许愿，在此承诺。
喜欢。
彼此心灵的交换，彼此未来的相予。
原来，向流星放下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沙滩上的流星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