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太子长琴（五）【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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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南方忽现一黑龙，其肆意戏水之举致使山崩地裂，洪水淹没大片良田。沸腾民怨惊动上天，天皇伏羲派遣仙将惩戒此劣龙、试图将它降伏。怎料黑龙道行虽浅，实力却不容小觑，竟发狠打伤了天兵天将，畏罪逃入不周山中。
天皇伏羲震怒，命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与太子长琴，共同前往不周山捉拿违反天条之黑龙。恐战败身死，黑龙不知从哪儿来的面子，竟也请来了通天彻地之应龙——烛龙之子钟鼓助战。
钟鼓降生于盘古在世之时，年岁远比三皇长久，又受烛龙点化，是故战力非同寻常。祝融等人无法，只得让太子长琴奏琴使钟鼓陷入沉睡。
然而激战中长琴赫然发现，那条黑龙有一双即便在角龙之中也非常罕见的金色眼瞳。记忆浮掠，世事难料，它居然就是长琴音讯杳无近千年的昔日挚友——水虺悭臾！
大惊之下长琴指尖一顿弦断音垮，钟鼓苏醒引发不周山天柱倾塌，天地几近覆灭。所幸众神日日奔波劳苦，灾劫终平。悭臾被贬为赤水女子献——女魃之坐骑，从此再无自由；共工、祝融押往渤海之东的深渊归墟，思过千年。
而太子长琴却被毁去凤来原身，打为凡人、永去仙籍，落凡后寡亲缘情缘，轮回往生，皆为孤独之命。凡有求情徇私者，剥夺半数修为，或是诛仙台上与长琴……共进退罢。
消息传到榣山的时候，唐墨正在女魃的帮助下试穿嫁衣。她与长琴第一次相见就在这里，是故作为婚礼的举办地点也非常有纪念意义（女魃语）。
火焰般的衣裙由若木花的汁液染就，鲜红灼眼一团喜气。唐墨满心欢喜地轻抚着胸口金线绣的鸾凰，突然好想看除了白衣似乎就没有其他常服的长琴穿这种艳丽的颜色。别人会看到她应该……应该不介意，反正认定了良人，如此盛事，一生，只有一次。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生平读诗书屈指可数的非文艺少女真凶（dai）残（meng）萝莉唐墨脑中，突然便跳出这个华丽的句子。幸福得快要飘起来的小姑娘飞红了脸，羞涩地笑了起来。
“行了，我说，别再笑得跟个花痴一样——喂小炮萝你真的够了！考虑考虑我这个大龄剩女的感受好吗！？你再、你再这样每时每刻都在不自觉地远程秀恩爱下去，老娘就跟你友走尽！！！”
凶残得像在扼死一头狌狌般狠狠收紧唐墨身上的腰带，满头大汗的女魃从她身后探出头来，似快虚脱了地感叹道：
“咻，真是累死了，明明要嫁人的不是我我怎么紧张得不得了？不过说真的，以前天天看那群断腿堡的闷骚货穿着要么黑色要么蓝色反正绝对不会艳到哪里去的衣服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简直就像在用回晃的绳命挑战我和叶家二少的耐心，没想到换上嫁衣竟也人模人样……唉早知道就挑个唐门好男儿嫁了算了……唉可惜织女很忙，不然她也能好好欣赏我们即将嫁为人妇的阿墨有多美~”
——天河边的织女平素和唐墨关系不错，她们经常和女魃一起啃啃糕点聊聊八卦，关系好到让众神们默默地送了一大束百合。朋友要出嫁，不尽心意怎么行？而且这也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聚首了。思及此，黯然伤神的织女便选用了最好的丝线织布还有最好的绣娘绣花，一针一线亲手缝制，成衣之精美绝伦，羡煞了一干待字闺中的女神。
女魃说话的语气越到最后越像要嫁女儿的寡妇娘亲、恨不得把唐墨塞进自己宏伟的胸前拿爱蹂/躏她，于是唐墨自然而然就想起堡主夫人来了——哎呀不要乱想，堡主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活得好好的，唐墨没来到这里之前几乎每天都能看一次夫妻俩人手一把诸葛神弩从唐家堡内你追我赶杀出城外三十里，就为了今天晚上的兔子肉该红烧还是清蒸——以及唐家堡里的所有人，哪怕是花房里栽培罂粟夹竹桃和半夏的老爷爷她也打心底里想念，可是每次她都必须在心里扇自己一巴掌反复告诫说：她已经回不去了。
——现在长琴才是她的家，以后她会更加认真地喜欢他、好好地待他。
因此唐墨定下神，不知道是第几百几千遍，无奈地纠正女魃道：“女魃姐姐，都说过我只是个普通唐门不是你们那边的断腿堡，所以请不要叫我‘小炮萝’……还有我知道啦，我会等长琴回来再秀恩爱给你们看的~”
“——太子长琴不会回来了。”
正当两人半开玩笑地嬉闹之时，一道冰冷刻板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插了进来，时机掐的刚刚好，让人不由想知道这货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没回过神来的唐墨一时间消化不了这句话的意思，怔怔地循声望去——天皇伏羲的信使两手空空、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见唐墨像没听懂似的注视着自己，一字一顿地又复述了一遍。他那苍白如饿殍的肤色和暗沉沉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惹人讨厌。
“对不起，请问长琴他是……为什么……回不来了？”
心中一冷，唐墨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只担心自己无意惹怒了信使“大人”，让他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就一走了之。
信使皱了皱眉，蜡制面具般的脸上露出无限接近于同情的神色。然后他用更加慢吞吞的语速，把前因后果向唐墨缓缓道来。
——听完后第一个跳脚的居然是差点没被信使的慢性子憋死的女魃。
英姿飒爽的军娘早早地握了长枪，一拂腰上飘带就要“突突突”（字面义）地剿灭敌方，唐墨怎么拉都拉不住、还差点被她拖着一同冲了上去。女魃边枪如奔雷势如闪电地帅着，边恨铁不成钢地喊道：“唐墨你给我放手！待我灭了这脑残，咱们就砸了伏羲老儿的天宫，下凡去找长琴！”
唐墨回复的话未出口，人不可貌相的信使懒洋洋地竖起一根手指，居然就这么轻松地挡住了女魃隐隐有穿云裂石之力的枪尖。注视着英气女子难以置信的双眼，信使突然邪魅一笑，反手握住枪头枪杆连接处一使巧劲，直接把女魃和唐墨连枪带人掀飞十几尺，直撞断了两棵树才堪堪停了下来。摔在一处的两人像被非礼了似的抱成一团心有余悸地喘气。
“果然很麻烦——”
信使迈开步子走向她们、不耐烦地甩着手说道，依旧是一副谁都欠他八百万的死人脸，好像刚才那惊艳的一笑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唐墨感到女魃倏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整个人都在诡异地微微颤抖。
“失去了理智的女人。”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女魃，意味不明地看了她许久才屈尊降贵地把目光挪到煞白着脸、但毫不动摇地回看他的唐墨，突然叹了口气。
——他连叹气的声音都和平时没有多大差别。
“我知道了，那么，请跟我来。”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信使伸手拉起唐墨，然后冲她做了一个欠身邀请的漂亮手势，致意道：“唐墨大人，天帝伏羲有请——还请您，不要带上兵器。”
他示意唐墨留下刚刚在紧急情况下从乾坤袋中取出的千机匣，否则自己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唐墨坚决不肯，仰起头目光如炬，手指扣紧了千机匣的弦销。
信使无可奈何地摊开手表示退让。
他在虚空中画出一个传送的法阵，不过霎时便把唐墨传送到了天皇伏羲的宫殿中。待确认唐墨半根头发都没有遗落在此处、自己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信使低头微笑着看向女魃，轻声道：“不才也练过几年枪术，不知可否向赤水女神大人讨教一二？”
女魃被他的城府深深地恶心到了——这个家伙，居然直接逼死了她去救唐墨的退路。
伏羲是三皇之一，且是上古中的第一个王，地位至高无上，但唐墨觉得他也不会是那么不通情理的……神。
——曾经发现被长琴偷偷藏起来唯恐被赶出洪涯的她时也只是很有内涵地叮嘱了几句；登天后慷慨地赐了她半神之体，得知她与长琴的婚讯打趣说要和祝融扮演父母的角色受他们跪拜，差点把女娲气得跑过来用五彩石砸他两百遍……这样好的一位长辈，这样通人意的一位神灵，为什么会那样残忍地惩罚长琴？
他以前甚至会因为自己打死了一只有孕的鹿而潸然泪下、自责不已！
也许就像堡主过去感慨过的那样吧，力量和权势这些东西，只要品尝到它们的滋味，就会永远都放不下，哪怕会扭曲本心。
可尽管如此，那正襟危坐在天宫大殿之上、面色青黑的肃穆天帝，并不是伏羲。
——唐墨伏身跪在地上，头却不肯低下，冷冷的视线如刀刃般锋利。
因为那时长琴的一句话而决心放下自己作为杀手的过去，可现在长琴已经不在了，温情的保护被残忍地打碎使之暴露出了唐门本性。
失去了最后一个重要之人而决心玉石俱焚，少女用猎人揣度猎物的眼神露骨地剖析着伏羲，悄然绽开嗜血的笑容。
“你……不是天帝陛下吧？”唐墨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问道，双手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重弩，仿佛在暗示什么，“那么如何惩处长琴的决定也是你下的喽——你到底是谁？”
锐器铮然破空间三枚暴雨梨花针架上弩机，只要一启动再来三十个伏羲都躲不过，而且在唐墨的改进与神农的友情支援之下，现在的暴雨梨花带的毒足以弑神。
“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发现了，说好的呆萌蠢好拐骗呢！？”
王座里的“伏羲”动了动，严肃的表情瞬间垮成一个囧——每当这时唐墨就想感谢仓颉心血来潮造出了此等生动形象的文字——他说话的声音很怪，仿佛有成千上万个人为他和声，越是认真听，越是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你就是那个整天把‘老子是天老子就是这么叼不服你来咬我呀’的自恋的疯子。”
近朱者赤近女魃者黑，成天跟女魃厮混唐墨的嘴炮功夫今非昔比，只是从前有长琴在性子就特软的小姑娘没有露馅而已。
“……你不能尊重我一点吗？我好歹操控着这个世界。”
“不能。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蛇精病。”
唐墨干脆利落狠厉无情地答道。
“伏羲”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往后头一靠，道：“算了算了不跟你这黄毛丫头瞎吵吵，今天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跟你聊聊太子长琴——你就算真杀了我，长琴的命格也是改不了的，你还会落下一个意图刺杀天帝的罪名，魂消魄散还是轻的了，最可怕的是永入畜生道轮回，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我更想杀掉你了呢天帝陛下。”举起重弩对准“伏羲”眉心，唐墨甜甜地笑了起来。
“所以你要认真听我说啊！——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是假的，我的任务只是让这个世界按照预定发展下去，除此之外会怎样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可是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一切计划，而我又奈何不了你，只能一次次把你丢进重启后的剧情试图让它回到正轨。没想到你这丫头每次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太子长琴遇见你真不知道是他三生有幸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唐墨，现在你知道了吧，太子长琴命中注定就是要遇见悭臾，命中注定就是要打入凡尘永世不得回复仙籍，命中注定就是要孤独到死最后变成个男神经病。如果不这样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所以现在我要跟你这个最大的变数合作，唐墨，只要你帮我，我也会帮助你。”
唐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伏羲”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继续说道：“这样如何，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允许你护太子长琴三生，让他这三世不必寡亲情缘、孤独终老；作为交换，此后你要帮我走完整个剧情。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允许长琴回来和你恩恩爱爱也说不定哟~”
“伏羲”此时此刻的表情让唐墨很想给他一发孔雀翎与暴雨梨花的豪华午餐。
“为什么是我？”唐墨问道，拎起半边嫁衣水袖遮面，不让他看见自己咬牙切齿的表情，“为什么是我——你口中的‘最大变数’——为你完成本属于你的任务？”
“啊哈哈，因为很多不可控的因素，你把日后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女性角色浮云了。”目光游移着，“伏羲”不敢直视唐墨的脸，“要死了为什么太子长琴这么专一！除了你就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或男人简直是让我想修改数据都不行！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啦！！！”
——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擦着伏羲的耳廓、连柄没入镀金的玄铁座椅背中。
“烦死了，说正事。”
唐墨用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语气镇定地说道。
“我已经说完了。”
“伏羲”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迅速答道。“所以，你答应我的条件吗？”
唐墨垂下眼帘，恍然不语。锃亮的金砖倒映出她不带人色的脸，新娘的妆容在唐墨眼中只显得她的憧憬、她所希冀的幸福，都是那么的可笑。
长琴都还没看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呢——唐墨模模糊糊地如是想着，泪如雨下。
——虚假的世界？这又何妨，她不在乎。自从知道再也回不了家，长琴就成了她唯一的寄托。为了长琴做什么都可以，现在的以及将来的唐墨，只有这个心意，是不会变的。
“好。”
拨开云雾见天明，生平第一次有了自己想要追寻的目标，唐墨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接受这个交易——在我走后，麻烦你向女魃姐姐好好解释，就告诉她阿墨找到了长琴，但以后，回不来了。
“——请你不要为难她。女魃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她不会影响你的。”
“放心，我不是个看见妹子就想为难的霸道总裁。”
又说了一堆唐墨不懂的话，“伏羲”拈出结印施法前突然畏畏缩缩地喊了她一声，道；“喂唐墨，说真的有件事我一直特别在意——你真的……不是剑三断腿堡的吗？”
——唐墨的回答是第二把吹发立断削铁如泥的飞刀。
“卧槽不是就不是嘛这么凶干什么！喂喂喂做好准备了啊，哥要发功了！——”
站在夏夜星火般纯然美丽的点点光晕之中，唐墨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与君相约“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也曾想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可当这个命中注定的结局到来，我竟然如此的怨恨你，怨恨这无常天道的不公。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何上天不愿顾惜太子长琴！？
——以后不会这样了，长琴，等我，我会长大，成为能够保护你的人，成为与你相配、可以与你比肩的人。
——我最喜欢你了，长琴。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太子长琴（五）【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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