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绝不放开紧握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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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奢靡的宴会厅。
垒成一人高的高脚杯正对天花板的水晶灯，在灯光直射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彩，杯中红酒在那样的照射下像是稀释的血液，仅仅是看着就似乎能闻到浓稠的血腥味。而宴会厅中带着金光闪闪的假面的来宾伴着悠扬的音乐摇晃，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脖颈，手中折扇轻轻晃动带起一阵甜美香气。
站在这里，穿着久违的华丽裙装，隔着镶满黄金和宝石的面具，我似乎穿越了逝去的时光，仿佛走过这些熙攘人群，还能再次看到一个穿着鲜艳衣裙的少女，她的皮肤白皙如雪，嘴唇鲜红如玫瑰，金发似晨曦的第一束光，那个少女永远站在人群的焦点，眉眼有着与生俱来的骄矜，任何人的赞美和拥护都不值得奇怪，她总是微微笑着，带点小孩子一样的任性，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一切。
但是我转身看着站在我身后的青年，却从未如此清楚的意识到，赛莉娅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了。
“您还是一样，西尔维娅小姐。”凯特·奥兰多微微笑着，伸手邀请我跳舞，“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舞会的角落啊。”
我尽可能用和善的态度对他，并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并没有，只是觉得这里的空气更好。”
优雅的华尔兹音乐响起，西西里有名的钢琴家手底有乐曲流畅泻出，即便是我这样对艺术没有半点天赋的人都能感觉到这首曲子的高超技艺，更不用说这些附庸风雅的贵族了。不过，这场宴会再怎么奢华，再怎么盛大也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今天是凯特正式接手奥兰多家族的日子。
“难道是宴会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小姐一直在走神呢。”
抬起头的时候，凯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那双和赛莉娅如出一辙的碧绿眼眸中是无懈可击的温柔体贴，即便是我，即便我知道他做过什么，在被这样的神情注视着的时候也有一瞬间有过“这个人或许是无辜”的想法。
“奥兰多先生真是太优秀了，您的优秀让我十分钦慕，所以有些走神。”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下Giotto后，我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骗人。
我不知道是我的演技太好好还是凯特的演技太好，听完我的话他略显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后露出了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似的感动神色：“不胜荣幸，西尔维娅小姐，您的美貌才是让我心驰神往，每当看到你时，我就仿佛看到了明月，看到了太阳……”
大概在社交场上混迹许久的缘故，说起赞美女性的话凯特大有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的架势，我终于有些绷不住，准备直接切入正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奥兰多先生正式谈谈合作的事情呢？特地邀请彭格列来这次宴会，想必奥兰多先生也想快点开始商量这件事吧。”
或许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事实的确如此。在解决了Sivnora和斯佩多的叛乱以后，那两个人并没有得到任何处罚，名义上，斯佩多依然是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Sivnora仍然是巴利安的首领，除了阿诺德的门外顾问这个新成立的部门对他们严密监视以外，其余一切照旧。而之前暗中帮助斯佩多一方的凯特·奥兰多在发现斯佩多已经倒下以后，便立刻运用赛莉娅的人脉联系上我，希望我能帮助他和彭格列结盟。
“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如果小姐有时间的话，那就等到舞会结束以后再聊吧。”
舞会结束以后，我被带到三楼的某个房间。
“奥兰多家族无论是财力、地位还是势力都已经够大了，特意通过我来和彭格列结盟，说明你肯定有想要利用彭格列的地方，既然是合作，为了显示你的诚意，你先说说看，你想要从彭格列身上得到什么。”
换下白色礼服的凯特穿着普通的西装坐在我对面，脸上依然是那副让人生厌的笑容，我想起他和斯佩多勾结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麻烦，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西尔维娅小姐，放松点，经常皱着眉头会折损您的美貌的。”凯特饮了一口手里的红茶，“如您所言，奥兰多家族在意大利是一流的贵族，但在西西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势力，我之所以能在这个宴会上邀请到这么多名流，靠的不是奥兰多家族在西西里的力量，而是整个家族的名气。”
“这难道还不够吗？”
凯特放下杯子，往后一靠，眼角的笑容有些狂傲：“当然不够，我不是守着吃老本的上一位奥兰多家族掌权人，我想要从彭格列借助的是力量，能在西西里生根的力量。”
我双手抱臂，直视他极具侵略性的视线：“看来你根本没有在意之前帮助斯佩多他们的事情啊，托你的福，我们可是受了不少苦呢。”
凯特笑出了声：“那还真是抱歉了，那个时候毕竟立场不一样，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眼光出了错呢，所以说，你们家的首领真是让人惊讶啊……”
那是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Giotto分派任务的时候彼此都是不知情的，我是被瞒得最彻底的那个人，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的演技估计早就被斯佩多察觉了，Giotto也算是公私分明。
“最让我惊讶的不是这个哦。”我冷笑着看他，“明明是赛莉娅的恋人，却间接害得她变成那个样子，虽然是为了利益，但做到这种地步，我也是对你刮目相看。”
说出赛莉娅三个字的时候，凯特的表情就僵硬了，等我说完这句话，他的笑容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的让所有仆人都出去，门关上后他才突然放松一样，不再虚伪地假笑了。
“我没想到。”
“什么？”
“我没想到赛莉娅会死。”
怎么回事？
杀掉赛莉娅这件事，难道不是他们一起策划的吗？为了得到奥兰多家族，凯特想要杀了赛莉娅也是很正常的啊？露出这种悲伤的神情，简直令人费解。
“我得到的情报是，赛莉娅是因为你而死的。”
我惊得浑身一颤，一直以来坚信的某个想法忽然渐渐瓦解，而心底深处，有另一个可怕的、悲伤的想法，慢慢浮现。
“赛莉娅当初绑架你，是因为得到了斯佩多的指示，斯佩多想要让你成为他的底牌，所以让赛莉娅绑架你，甚至决定杀了你来动摇对方。”
时光倒回某个清晨，被束缚的双手，居高临下的少女，绿宝石一样剔透的瞳孔在阳光下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光彩，鲜艳如玫瑰的红唇微微抿着，柔和的五官顿时显得坚强又魅力十足。
——我不会道歉的，西尔。
——我做过的事情，绝不会后悔。
——再见了，西尔。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她最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向我道别。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斯佩多不会对她彻底失望而……杀了她，我也不会能这么顺利的有今天的地位。原本，她只要杀了你，凭借斯佩多当时对我的压制，她完全有能力扳倒我，再摆脱斯佩多的控制。”
我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那样强烈的悔恨和痛苦席卷而来，让我胸口仿佛被人用钝刀一刀刀切割，疼得恨不能就这样死去才对，可是，到了今天，我除了好好活着，不让赛莉娅的死白费以外，报仇也好，痛苦也好，一切都是徒劳啊。
“是否要和彭格列合作，改天我再和彭格列的首领谈吧，其实今天让你来这里，只是想证明一件事。”凯特的神情柔和了一些，“她做的事情并不是徒劳的，这样就好。”
我忽然惊醒。
“奥兰多先生……”
正打算离开的凯特止步，并没有回头。
“你是……真心喜欢赛莉娅的吧。”
寂静的房间忽然想起了轻轻的笑声，那个笑声里满是苦涩和无奈：“那又怎样，她始终，不过是把我当做敌人而已，即便是最后成为恋人，也不过是利用而已。”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凯特猛地抬头。
“很久以前，意大利某个贵族青年非常喜欢赛莉娅，那个人并不是来自普通的家族，而是和奥兰多家族等级差不多的家族，那个青年说，只要赛莉娅同意他们的婚事，可以帮助她成为奥兰多家族的掌权人。”我忽然笑了起来，“可是赛莉娅却说‘那种庸俗的人怎么行！别说结婚，就是成为普通的恋人都会让我掉价的啊，我的话，即便是不得已要联姻，也绝对会挑一个最好最好的家伙’。”
凯特的眼中泛起水雾。
其实他也心知肚明，如果要凭借美貌的话，赛莉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败他，但赛莉娅从骨子里有着真正贵族的骨气，如果讨厌这个人，瞧不起这个人，哪怕能给她带来无穷的利益，赛莉娅都绝不会接受。
“其实，或许你们都没感觉到，赛莉娅对你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以赛莉娅的手段，假如对凯特没有半点好感，她仅凭着凯特的这个弱点就可以让凯特饱受折磨，但她并没有，到头来，她其实根本没有使用这份感情得到任何利益，那个牙尖嘴利的少女，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在混乱的上流世界中难得一见的真挚感情。
即便她嘴上并不承认。
离开奥兰多宅邸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沉浸在悲伤中的凯特没顾得上我，我也就只好顺着小路自己走回去了，不过西西里夜晚的星星倒是很漂亮，这一路大概也不会太害怕吧。
“西尔！”
我的视线从漫天星辰忽然转向一个熟悉的脸庞，一脸怒气的Giotto走到我面前，声音有些怒意：“为什么一个人去奥兰多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很危险的，不要以为你有枪就不用怕了！”
眨了眨眼，还没等我开口，Giotto的气势就弱了下去：
“对不起，我不该发火的。”
不去追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我笑出了声，提起累赘的裙摆踩着石头走在前面，转身问他：“好看吗？这一身衣服。”
晚风吹动我的头发，束发的丝带被风吹到我眼前，蹭得我脸颊发痒，借着路灯，我能看到Giotto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温柔宠溺的笑容。
“……很好看，是我看过……最好看的。”
被他用这么认真的目光注视，我有点意外，没注意石头上有青苔，脚下一滑，身体便往后仰去，还好Giotto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了回来。
“又这么不小心，这次可要抓住我，千万别又摔了。”
听着他略有责怪却又柔软得不像话的声音，我的胸腔中有暖意蔓延，堵得我连呼吸都有些急促，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我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轻轻地说：“会抓住的。”
艾琳娜和斯佩多，赛莉娅和凯特。
他们之间所联系着的缘分因为生死而断开。
所以这次，我一定一定，不会再放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绝不放开紧握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