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雨之殇（弘曕*雨萱）》宸岚

18、流言

　　三月之后，白莲观及倭人聚居的月牙谷被一夜清剿。弘曕派出的是两支由木制傀儡组成的军队。其火力之凶悍，令对手毫无抵抗之力。

　　弘曕实现了他的承诺，派辛康将满身灼伤的白眉道人送到雨萱面前。红花会当即开坛，将白眉血刃于文泰来牌位前，以慰其在天英灵。

　　“赛诸葛”徐天宏和雨萱上门道谢，可无论在南三所还是天机府，他们得到的回应都是：“六阿哥已外出处理要务。”

　　短短几日间，京中又再度爆出消息，盘踞在西郊的蒙古大营被血洗。蒙古王无奈求和，他们自古以来引以为豪的骑兵，在火器面前溃如散沙一盘。

　　接连而至的大捷，将大清国威推至前所未有的境地。雍正龙心大悦，封弘曕为果亲王，并宣布将神机营交弘曕统领，收编全部木工傀儡，组成神机营下的特殊军种——御赐称谓“新奇军”。

　　弘曕没有搬进赐给他的亲王府，依旧出入于南三所。自从有了职务，他变得格外忙碌。

　　他来找雨萱的时候，雨萱发现这段时间他瘦了不少，想来是之前赶制木质傀儡十分辛劳。

　　“我需要你的帮忙，让帮众暗中放话出去，说皇上有意重新考虑太子人选。”弘曕支开护卫，压低声音对雨萱道。

　　雨萱毫不犹豫的答应，又问：“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闻言，弘曕脸上显出不同寻常的光彩，“我想吃你做的点心。”

　　雨萱一愣，这算什么帮忙？

　　无面和辛康都站在很远地方。无面不好过来打扰，只好假装提醒辛康：“演武快开始了。”辛康也心领神会地接了句：“该出发了。”

　　他俩的音量刚好能让弘曕听得清清楚楚。

　　弘曕无奈道：“我要走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陀螺一样忙碌的生活，可身不由己。

　　雨萱打开他临行前塞给自己的布包，见是一件小巧的木雕：轮椅上的少年抓耳挠腮地向少女道歉，少女嘟着嘴巴斜睨少年，一副我偏不原谅你的刁蛮架势。

　　少年少女的模样被雕琢得惟妙惟肖，活脱脱就是弘曕和雨萱。

　　雨萱气极反笑。明明是弘曕做错了事，却故意将自己刻得可怜巴巴，仿佛不肯原谅他的少女才是理亏的一个。

　　可这是她见过的，弘曕做得最用心的一件作品。

　　这是一个害羞内向的家伙，绞尽脑汁想出的道歉方式。

　　还有试探的意味。他将少女雕成这般神态，是在问她，你是不是像她一样还在生我的气？

　　若说原谅，早已原谅。可雨萱起了作弄的心思。

　　她找出那块花梨木，发誓不再碰触的木工刀，又重拾在手中。她含笑划下，脑中满是对弘曕气得哭笑不得的期待。

　　没过多久，京城流言四起。

　　令弘曕始料未及的是，召他秘密入宫的雍正，竟真欲将重任托付。

　　他说，他一生最爱的女人，就是弘曕的生母谦妃。他一直刻意忽略弘曕，正是因为要保护他。后宫凶险，所以他不愿让谦妃的悲剧在弘曕身上重演。

　　在弘曕流放期满，重返京城之时，他立即授意将清剿倭人奸细之事交予弘曕，并任命无面和辛康今后从旁辅佐，同时护卫他的安全。他本意是想借此为基石，一步步培植弘曕的势力。

　　可没想到的是，弘曕的机敏、决断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并凭借木工术的钻研成果，异军突起，一举粉碎了倭人筹划多年的阴谋，并顺带铲除了与倭人合谋、为祸民间的白莲观。

　　突袭奏了奇效，他又下达了新的任务，命弘曕剿灭在京郊为患多年的蒙古大军。而弘曕同样没有令他失望。

　　与此同时，正牌太子弘历却因情爱纠葛而日日醉生梦死。其实他从未将他真正视为太子，一直以来，弘昼都是比弘历更适合的人选。但他始终未有动作，便是想等弘曕长大，等他羽翼丰盈，然后再做进一步判断。

　　正值坊间传言沸沸扬扬，于是，雍正下定决心借此时机，索性将流言变为事实。

　　弘曕表现得十分感动，但他明白帝王心海底针的道理。那些话亦真亦假，他不相信雍正真的在意母亲，因为母亲的死因至今悬而未决；更不相信他一直都在保护自己，因为他很多次都险些死去，而每次侥幸活下来，都与这个父亲毫无关系。

　　他说考虑立他为太子，或许是真，因为他把持有最强的军队。又或许只是试探，还是因为他把持有最强的军队。很有可能他想为弘历扫清障碍，说不定现在的殿堂之外，就埋伏着各路高手，如果他回答得不合帝王心意，立时便会血溅五步。

　　弘曕推拒了父亲的重托。他说，他习惯了闲云野鹤，毕生所愿，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携到老，不离不弃。这是真话，但这是未来的愿望。

　　而支持他一路撑到现在的，是查出幕后元凶。他建立功勋，还有放出流言，都是为了吸引蛰伏已久的对手再度出手，为此他才执意留在防备相对松懈的南三所。

　　雍正劝说他许久，最后弘曕迫于无奈，只好用上近乎威胁的说法：他请求即刻免去他的王爵和职务，并交出新奇军的控制之术，只为能重回天机府，回归往日无忧无虑的生活。

　　雍正勃然大怒，良久之后，又重重叹了口气，他褪去了满身英气，苍老而颓然地走向弘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刻，他只是一个希望儿子幸福的，迟暮凋年的老人。

　　弘曕忽然明白，这一晚，并不是试探。雍正所言，确实句句出自肺腑。

　　他第一次意识到，或许过往种种，这个帝王也有诸多力所不达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