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旧事》蓝黑墨水不冒烟

3、江湖，朝堂

　　月华楼。

　　清远不紧不慢的抿着茶。不紧不慢的听完了这场热闹。又不紧不慢的起身离开。
　　他对世间事兴趣颇多，不过他更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声色光影，看人间冷暖，看花朵绽放，看天道流转。
　　讲故事这种事情，他在寺里已经听老和尚讲过够多了。
　　清远刚刚走出门，便有人跟了上来。是刚刚楼里喝茶那个白衣书生。小柯还轻声赞了他一句酸气出众，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
　　清远并未问书生来意。二人如同有约的好友一般，缓缓向远远的东河走去。
　　江南小镇总是有着曲曲折折的小巷，有着慵懒晒太阳的猫儿，也有着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长在房顶上。偶尔，也有面目清秀的书生与和尚，相伴看着河边风景。远观之，甚是赏心悦目。
　　走近了，二人的对话却很是无趣。
　　书生问：不知和尚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和尚答，从山上来，往人间去。
　　书生问，不知和尚所为何事？可有想见之人？可有想去之地？
　　和尚答，无事，不过走路而已。无人，天下无人不可见。无地，天下无处不可去。
　　和尚双掌合十。望向这滔滔流水，渺渺世间。目露慈悲，一副佛家大德之相。书生却感到遍体生寒。主人早说过，这和尚，心中的慈悲，是无情的慈悲。心中可装天下人，心中也可无红尘一缕。书生是代替自家主人来问问和尚，主人对这和尚很有一番兴趣。书生不知为何，却给和尚留下一封主人的亲笔书信。书生转身离去。身后的和尚，看过书信，却是信手让之落入流水之间。
　　书生并不知道，信上只有四字：容月见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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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树巷。老张家。
　　小柯站在门口，只见尘土飞扬。红衣姑娘似是在暴走的边缘。
　　异人张安详的坐在他的大躺椅上，却是安详的已没有了呼吸。
　　小柯走近老张身边，想起他刚刚还唾沫四溅一幅世外高人的摸样。红衣姑娘已冷冷道，“人不是我杀的。我来时他就这样了。”
　　小柯没有理她，自顾自合上老张的双眼。他想着老张经常自吹自己乃是江湖异人的再传弟子，故非得让别人叫他“异人张”。每每说书赚了些银钱，就跑到自己做工的小酒肆要上一碗桂花酒，喝醉了就和自己说江湖有个异人界，异人界全是他们这些说书的，有些真是异人，比如他只见过一面就消失不见的师父。再比如留书给他的神秘人。
　　想必这红衣姑娘，就是为那传说中的《异人书》来的吧。据说这书里集合了天下所有异人的历年所得，把朝堂、江湖这数十年间的轶闻做了梳理，堪称行走江湖之必备、居家旅行之宝典。不过此书尚未传世，也不知老张这里的版本是真是假。不过，老张竟然因此被灭了口，此事看来大有蹊跷。
　　小柯看也不看红衣姑娘，冷冷道，人也死了，你该找的东西想必也找到了，你还不走？让我这个伤心人，给我的张大叔也送个终。
　　姑娘有点讪讪的，想说什么，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红衣姑娘一走，小柯立刻像是换了个人。他蹑手蹑脚的走到老张身边，合十道：“我说老张啊，这可不是我对你不恭敬，我是知道你这个人有个破习惯，穷惯了，好东西都藏在见不得人的地方。你也不想自己师门的东西永不见天日吧？我把你葬了，这东西就权当谢礼吧。”说着，小柯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麻利的扒下老张的裤子。果然，在□□处老张缝了好大一个口袋，小柯伸手捏了捏，抽出一本发黄的破书。
　　小柯这边葬了老张，哼着小调回到他的狗窝。到了家门差点惊得他一个跟头——只见那红衣姑娘笑眯眯的坐在他的破席上，正翘着二郎腿嗑着他才买回来的刘记瓜子。
　　这是小柯盼了挺久的局面——家里有个漂亮姑娘等他。不过绝对不是现在这样，漂亮姑娘身边还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小柯连忙颠颠地跑上前去，贱贱的笑着说，“哎呦，这是哪里来的仙姑啊，到小人这狗窝里干什么，莫非是神仙给我送来的老婆？”
　　红衣姑娘也不恼，只是拿丹凤眼瞪了他一眼，伸手说：“拿来”。
　　小柯装傻，拿什么呀？我说姑娘，你来我这地方白吃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还跟我要东西？
　　红衣姑娘看着小柯滴溜溜转着的眼睛，忽然就笑了。她这一笑小柯都看呆了，口水滴滴答答的说：“我说仙姑啊，您老想要的，小的我家里穷，真没有啊。要不咱俩打个商量，你给我当老婆，我帮你找找，说不定就找着了？”
　　这姑娘眼波流转的看着这个痞痞的少年。她本已取下酒楼里遮挡的面纱，容貌端的是清丽明艳。难得的被小柯这么一番不敬的言辞也不见怒容，倒是笑着走向小柯，走的越来越近……小柯正在呆愣的看着越来越放大的美人，冷不防被一双玉手扭住了耳朵，一个亮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臭小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这个东西我不和你抢，我只不过是好奇一个说书的是怎么知道一些事的。至于你，我们家少爷对你很有兴趣，特别命我来看看你是生了个什么摸样，现在我也看过了，我告诉你，我很不满意。我不满意了，我们家少爷就会不满意，我们家少爷要是不满意了，你就小心你这颗狗头吧。”
　　小柯还是呆愣愣的一副死相，看姑娘要发怒，干脆一把挽住人家姑娘的手，顺手还揽住姑娘的腰，一脸不怕死的表情。“我的美人，你说吧，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还有，你这个少爷，又是哪位贵人啊？竟然想看看小弟的摸样，莫非，你家少爷对小弟我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小弟我可还是清白之身啊！”
　　红衣姑娘倒也没有动怒。她只是娇笑起来。顺手还捏了小柯的腰一把，就像一阵风一样又飘走了。飘走的时候，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们家少爷是谁你不需知道，待我家少爷想见你的时候，你们自然就会见面的。至于我，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雪飞如。雪部，雪飞如。”
　　这声音一消失，小柯立刻鬼哭狼嚎起来，他翻开上衣一看，自己的腰上有一个乌青乌青的手印。小柯心里不住嘀咕着，这小妮子，我这还没怎么得罪她呢，就是抢她本破书而已呗。下手不用这么狠吧！她口中的少爷，不用想，自然就是那个江湖中最变态的天才少年——花家少爷花四九了。这花四九并非谪出，论起来他在花家排行四十九，据说当年他父亲连名字都没为他取，直到后来他天才展露，还是以花四九作为名号。不过敢直呼他名字的这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人们通常都以“少爷”来称呼这位无人能揣摩的贵公子。
　　这位花花少爷，却是怎么就对自己有兴趣了呢？还派出这个性情和容貌一样火辣的雪美人来，险些要了自己的半条小命。说是雪美人，不如叫火美人。这可是个出名的暴脾气，一言不合能拿鞭子把一个山寨的山贼抽的鬼哭狼嚎。雪部雪飞如，自花少爷成立五部就执掌雪部，手下管着一票一样漂亮又火辣的姑奶奶们。他暗自嘀咕花少爷怎么找了这么个妞来管着雪部。真想替他教训一下这小妮子，奈何自己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这里小柯一边嘴里嘀咕着，一边就着油灯翻起了众人抢夺的《异人书》，直看起近十年的江湖事。一时看的津津有味，清远回来见他如此入神，自去睡觉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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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有一个神秘的地方。这个地方，连皇帝进来都需要通报。
　　这个地方，除了它的主人，只有一个人能够自由进出。
　　这个地方，就是叶相的书房。
　　而这个能够自由进出的人，自然是叶相的义女——叶晚儿。
　　晚儿姑娘性情之冷，在京城那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
　　君不见禁卫营的那些傲气凌人的公子少爷们被她操练的可上战场克敌可下九洋探宝，就可知晚儿姑娘究竟有多么凶残了。所以说虽然晚儿姑娘的容貌那也是在京城排的上的冰雪佳人，却无人敢当面赞她一声漂亮。
　　不过今天，这个神秘的地方却来了两个神秘的客人，这两个客人还堂而皇之的谈论起晚儿的容貌。
　　“我说晚儿今年也有十五了吧？当年就那般玉雪可爱，现在果然更是生的好生动人。只怕禁卫营里那些小子，早就心动了吧！”
　　“是呀，晚儿姐姐生的真漂亮，比姐姐还漂亮！”
　　说这话的，一看就是个鲁莽的少年。两个女人一起瞪他。
　　少年自觉说错了话，蹑手蹑脚的要去寻救星。“这个……你们先聊天，我去看看叶相好了没有。”说着就向内室溜去。
　　人影一闪，却是晚儿面无表情的拦住了他，“陛下，叶相正在沐浴，请您和公主稍等。”
　　少年更是面红耳赤。晚儿的容貌就是放在京都也是极好的，更加上一身凌厉的剑气，更添了一分慑人之美，此时虽是冷淡的看着他，也让初识人事的少年的心忍不住狂跳。一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就在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之际，一声门响，却是叶相从内室出来了。
　　男人刚刚出浴，头发犹是湿漉漉的，散在背后，却让他整个人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润。就好似璀璨夺目的宝石变得更加内敛一般，却依旧把人们的目光牢牢吸引到他身上。
　　少年果然第一时间跑到叶相身边，讨好的说，“亚父，初儿很是想念亚父，便恳请姐姐带初儿出宫来的。你不要责怪姐姐。”
　　男人走过来，任晚儿为他运功烘干头发。他坐在书桌边，微笑看着小小少年仰慕的眼神，问道：“初儿今日的功课可做了没有？有无不懂的地方。”
　　少年乖巧的回答“功课都做好了。亚父上次为我讲解的三国的形势，初儿也想了很久。我大梁傍海而居，南有商国，西有离国，我三国亦友亦敌，故需择情行事。只是初儿有一事不明，亚父上次为我讲解时，曾说值此我国运不昌之际，当择一国而许之。初儿不明如何选择，又许之何物？”
　　此时，却听到一声脆响，却是始终在听他们谈话的聂若公主，失手打破了手中把玩的玉佩。初儿抬头，却发现自己的姐姐脸色白的厉害，身上似也在不断的发抖。他急忙关切问道“姐姐，你可是身体有恙？”
　　公主并无回答他，却是叶相轻轻叹息一声，道“晚儿，你先送初儿回宫吧。我和公主有些事要谈。 ”
　　聂初不解的随着晚儿离开。他还小，还不了解姐姐眼中的忧伤。很久之后当他再回想起那一刻，才发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姐姐和叶相在一起。他拼命的想姐姐当时的样子，却只记得那一天，风很大。他开门回望的瞬间，风一直吹进叶相的书房，吹乱了姐姐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