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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康熙四十七年 ...

  •   日间一场大雨,天气骤然降,不知被胤禔所为气到,还是先前的病没好彻底。入夜后,玄烨开始发烧,太医来到请过脉喝过药,玄烨就感觉好了不少,对病情也就有些不以为意,照旧批阅奏折,直到二更才歇下。

      到了四更,守夜的太监李玉,被阵呻、吟声吵醒,惊醒的李玉急忙爬到床边:“万岁爷?万岁爷,您可是醒了?”

      李玉叫了好几声,才听到玄烨喘息着,用嘶哑的声音应道:“去……去宣太医。”

      谁都想到,到了后半夜,玄烨竟突然发起高烧,不一会昭阳殿内灯火通明。宿值的太医,一路小跑赶到昭阳殿,赶到时玄烨已整个人烧得迷糊,两个太医见到如此,大为骇然,连请安都顾不上,冲到床边跪下就搭脉。

      隔着手帕亦能感觉到的滚烫,将郭家君吓得脸色青白,与郭家君一同的前来的大方脉太医,医术原就不如郭家君,如今见郭家君这幅表情,当下冷汗直流,全身哆嗦。

      等他们拟出方子,交懂医术的太监李玉看过,再煎好药来,玄烨已烧得昏沉,无论李玉等人如何喂他,都无法把药灌进他嘴里。郭家君俩太医见这样,几乎当场就要哭了出来。因为皇帝若有个不是,第一个被追究的必然是他们二人,别说是他们的人头,照这情况怕是连家人也会被牵连进来。

      这夜昭阳殿里当差的太监,管事的除了李玉就到魏珠,魏珠见李玉喊得喉咙都快冒烟,皇帝还是迷迷糊糊没个反应,知道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今晚他们所有人都得给这两个太医陪葬,魏珠想了想,走到李玉身边低头说了几句,李玉甚至没听完就摆手示意他尽管去做。

      宁寿宫宫门很快被魏珠敲开,接着各阿哥所的大门亦逐一被敲开,由宁寿宫派到阿哥所传人的太监,未必个个伶俐,能将来龙去脉说得清,但还是说清了,仁宪皇太后传众阿哥,即刻前往乾清宫的旨意。

      最早去到乾清宫的十二阿哥胤祹,因生母不过是个贵人,不曾参与众阿哥的争斗,在宫里一直默默无名,胤祹本身也不是爱拿主意的人,来到昭阳殿也只是与李玉般,围在床前叫了几声玄烨,便帮一旁的小太监绞手帕,为玄烨擦汗。

      李玉见胤祹如此不顶事,简直失望透顶,不顾身份转身质问其余太监:“其他主子怎么还没来?还有魏珠他人呢?”

      两个太医站东墙下,李玉一太监则跪在床头,不断喊‘万岁爷’,而十二哥胤祹就站在床尾,给个小太监打下手,其他奴才全堵在雕花门外,胤祥、胤祯连袂来到昭阳殿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个慌乱景象。

      胤祥见了满肚子都是火,当场发作道:“昭阳殿管事太监何在?”

      殿内众人注意力全在玄烨身上,谁也没留意到胤祥说话,胤祥见无人应声,干脆也不再问,走上前朝站门口的奴才屁股就是一脚,四、五个奴才生生被他踢倒在地,李玉等人再才反应过来。胤祥自小便受玄烨宠爱,虽然两个月前失了宠,但在李玉这些奴才中,仍有威信。此时见他来到,李玉似见救星,转过身就想向对胤祥哭诉。

      胤祥没听他说,朝趴在地上那几个奴才望了眼,李玉会意,抬头朝屋内众奴才瞪了眼,众人当下散开,各归其位,各尽其责。

      没容李玉说话,胤祯问郭家君:“郭太医,我皇父病情如何?”

      被点名的郭家君没想好怎么答,惟有拖延道:“皇上的脉象……”

      胤祯那容他拖延,敛容道:“长话短说!”

      严肃起来的胤祯,隐隐露出上世身为大将军王时的威严,压得郭家君几乎喘不过气,顾不得再想道:“皇上高烧不退,如今已喝不下药。”

      “放肆!郭太医,我许你先明白,再回我的话。”胤祯斥喝道。

      郭家君顿时被骂醒,知道刚才自己也是懵了,说的那简直是断头话,回想起来汗流浃背,所以虽然是被训斥,郭家君却感激地朝胤祯望了眼:“奴才糊涂,奴才等方才给皇上请脉,皇上是风邪入里,只要喝几帖药,将邪气散出,必能大安。”

      这样一说,后面才到的胤祥、胤祯也就抓到了重点,现在关键在于灌不下药。

      躺着的玄烨烧得糊涂,已经开始说胡话,凑近甚至能听到他嘴里不断在喊‘太皇太后’。不同于胤祹、胤祥,胤祯活了两世,上世他不但照顾过高烧不退的病人,还试过被圈寿皇殿偏殿时发高烧,那时也是他自个给挺过来,因此他很清楚应该如何对付这种病。

      胤祯走到床边,低头望着两郏烧得绯红的玄烨道:“李玉命人去冰窖取些冰来。”

      李玉很有些不忿,胤祯在他眼里不过也就是个小阿哥,凭什么命令他。可胤祯身边还站着个胤祥,对胤祯这个从小一道长大的弟弟,胤祥一向是惯于维护,所以李玉在胤祥目光下,不得不按胤祯说的去做,有了李玉做开头,胤祯接下去的号令,也变得顺理成章。

      “十二哥我们一起扶起皇父,让他靠到你身上。”胤祯对胤祹道。

      胤祹性情和软,并不觉得胤祯是在使唤自己,对胤祯言听计从道:“好。”说着就坐到床头,和胤祯合力将玄烨扶起,让玄烨靠到自己身上。

      胤祥就端着碗汤药,站在床边,这碗再煎的药汤还冒着白烟,李玉先前用尽办法,也无法把药灌进玄烨嘴里,这时见胤祯要再试,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谁让胤祯使唤他,使唤得如此理所当然,那就让他看看胤祯这个阿哥如何出丑。

      胤祯深深吸了口气,坐到玄烨身前,伸出手捏住玄烨下颌,另一边手拿着个银勺,双手用力愣是硬生生把玄烨嘴巴撬开,这一连串动作看得屋里众人是目瞪口呆。

      谁都没想到,胤祯竟如此胆大包天,就算胤祯与玄烨乃亲生父子,可说到底君臣有别,胤祯这样做,玄烨若能醒来,固然会饶恕他,可要醒不过来,这事到了言官那,参胤祯个大不敬,也算有理有据。

      所以当胤祯撬开玄烨嘴后,雕花门外有人惊呼道:“十四弟!”

      这是胤礻我的声音,刚才胤礻我接到旨意,先去找了胤禟,胤禟由宁寿宫派出的太监嘴里知道,仁宪皇太后亦会到乾清宫,胤禟为求稳妥,带着胤礻我并不急着来乾清宫,而是等在横街,装作偶遇仁宪皇太后,随鸾驾一道来到乾清宫,因此他们二人便比胤祯他们要迟得多来到。

      仁宪皇太后不知前因,但来到后,亲眼见到胤祹叫不醒玄烨,仁宪皇太后知道无论胤祯现在要如何做,都是为了救人,所以并未多想,伸手就拦住想入内阻止胤祯的人,甚至自己也不走进雕花门内,而是带着胤禟、胤礻我坐在外间等。

      听到惊呼声,胤祯连头也没回,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抬头示意胤祥喂药,第一口药很顺利灌进玄烨嘴里,不一会玄烨便把含着的药汁咽下,这说明玄烨还有意识,胤祯等人见了不禁大喜。

      只是喂过几口过后,玄烨的牙关越闭越紧,胤祯怕银勺会伤到玄烨,只好用自己的手指代替银勺,一碗药喂下来,胤祯左手手指也被咬出了血。胤祥掏出手帕,压住胤祯指上伤口问:“十指连心,是不是很疼?”

      “还成,十三哥别担心。我手伤了不便,你和十二哥用那冰水给皇父擦身。”胤祯道。

      到这时,大家才知道,胤祯命李玉取冰的用意。可用冰水来为高烧病人擦身,这在宫里还是头一遭,别说李玉就连郭家君与另一个太医也是闻所未闻。因为有冰窖的人家原就不多,敢这样大手笔花消冰块的,怕也只有皇宫了,再有就是医书上都说,病是邪气侵体,发热乃风邪入里,为免再受寒,连擦身用的也是温水,这时胤祯竟让用冰水?这是大异寻常!

      “阿哥,你可知道自己在干吗?”仁宪皇太后不得不开口问。

      “玛姆,孙儿清楚自己所为。”胤祯面向仁宪皇太后恭身道。

      仁宪皇太后也不知为什么,直觉告诉她,她应该相信眼前这个孙儿,刚才其他人束手无策时,也是这个孙儿把药给灌下去的。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来愣着干吗,还不用冰水为你们阿玛擦身。”仁宪皇太后吩咐道。

      胤祯有些诧异,其实仁宪皇太后完全不必这样说,因为不说责任在胤祯,说了责任便压到她这个寡妇身上。

      仁宪皇太后为人刚直,一向不喜善于心计的皇帝,所以皇帝膝下的阿哥们,也是一直不甚入她眼,此时此刻,仁宪皇太后竟站出来,维护自己,实在令胤祯感到惊讶。仁宪皇太后却似压根不把刚才那话当会事,说完也不多望胤祯半眼。

      冰水擦身的效果,不一会便显现出来,在众人的目光中,玄烨缓缓醒了过来。玄烨一醒,胤祯立刻便命人端来第二碗汤药。这是先前他交代郭家君,针对玄烨的热病,再开的方子。先前吩咐时,郭家君还觉得胤祯是纯粹找事,因为第一碗药还喂不下去,还管什么第二碗,现在见玄烨果如胤祯所言,不但醒过去,还服下了第二碗药,对胤祯这个阿哥,到底是服气了。连在众目睽睽下,被胤祯这个小阿哥罚跪到雕花门外,也不敢有分毫怨言。

      这夜众人过得有惊无险,临到天亮,玄烨开始退烧,几乎折腾了整整一夜,自仁宪皇太后起,到昭阳殿里伺候的奴才,无不形容憔悴。天亮送走仁宪皇太后时,阿哥里只有胤祯看起来神采奕奕。

      其他人可能不知,但胤祥很清楚胤祯的状况,先前一直病恹恹的弟弟,昨晚一宿未睡,现在还如此精神,这叫胤祥不由得觉得有些异常,可又找不到方便说话的机会,胤祥惟有担心地望向胤祯,每次接到胤祥担心的眼神,胤祯都会回以个让他安心的微笑,而且笑容是越发灿烂。

      清晨,宫门再开,宫外的亲贵大臣陆续得到消息。

      这日上午,日精门前,人来人往,热闹万分,问过安的阿哥们,一时并未散去,还三三两两的在说话。跪了半宿,终于得以退出的郭家君,还未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道:“郭大人。”

      郭家君回头一看,顿时苦起张脸。即便再不情愿,郭家君还是给走了回来,甚至陪上笑脸:“不知,十四爷还有何吩咐?”

      见他这样,喊住他的胤祯先笑了问:“我只是想问郭大人,李炎今日可入值?”

      这并不算为难事,郭家君当下松了口气,捏指算了下说:“入值的,十四爷要找李炎?”

      “嗯,我有事问他。”胤祯很坦率。

      “那我让他去三所找十四爷您?”郭家君知道,皇帝方才再睡下了,阿哥们已经叫散。

      “不,让他来这找我。”胤祯说完便示意郭家君离开。郭家君如蒙大赦,走得飞快。

      一旁的胤禛,胤祥望着郭家君的背影,不禁失笑。

      李炎来得很快,来到时,正好碰上胤禟带着胤礻我过来打招呼,实在太困的胤礻我,甚至顾不得是在胤禛面前,一直用袖口捂嘴,哈欠连连。胤禟自己也是疲惫不已,所以对胤禛客气过两句,便带着胤礻我离开。临走前,胤禟奇怪地望了胤祯眼说:“十四弟,你不困吗?”

      算起来,昨夜出力最多的,应是他们这弟弟,可熬了一夜,胤祯依旧是副精力充沛的样子,胤禟暗暗不禁有些佩服。

      胤祯并未回答,只朝胤禟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容,胤禟也没多想,招呼胤礻我便一同走了。胤禛这时也发现胤祯不对劲,别说胤禟、胤礻我就连跟在他们身边的胤祥,这时也已是副站着也能睡着的样子,惟有胤祯双目炯炯有神。

      李炎不知想到什么,当场脸色大变,小心翼翼问道:“十四爷,您昨晚吃了几颗?”

      胤祯依旧没有答话,只朝着李炎举起根手指。李炎见他比的是一,当下舒了口气,刚想说话,可想了想似乎有哪里不对,抬头急道:“不对啊。平常的分量就一颗,可怎么就没有今日这精神劲。”

      “原先的确是吃一颗,可吃了还是起不来。”说着间,胤祯又露出他那过于灿烂的笑容。

      “那……那然后呢?”李炎急得脸色灰白,望着自己比出一根指头,两眼发直。

      “我就把你给我那瓶药全吃了。”胤祯一口气说完,就见胤禛伸手过来,捂住自己的嘴,胤祯还想问这怎么了,就觉得有些温热的液体由嘴角滑落。

      李炎双脚发软,几乎要跪到地上说:“郭……郭家君说我开的药有……有毒,的确没说错,在方子里我不但用了马钱子,还用了天南星,那瓶药一共十颗,到昨日应该还剩五颗,阿哥你这是将五天份,一次过全吃了,这会……”

      “闭嘴!”

      李炎还想说,胤禛目露凶光:“你给我闭嘴!”

      胤祯拉住胤禛的手,眨了眨眼,见到胤禛气急败坏的样子,又转头望向眼神里夹杂着懊恼、震惊、痛惜等诸多情绪的胤祥,小声说:“十三哥,我现在好象有点困了。”接着两眼一黑,人事不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康熙四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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