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一生千重欢》小醋

11、第 11 章

　　江寄白的车从繁华的二谷大道开出，往西一拐，开入了一条新修好的大路。
　　韩千重紧咬着他的车，忽然提速，朝着江寄白追了上去，不一会儿便超出了他半个头。
　　韩千重摇下车窗，冲着江寄白大喊：“停车！”
　　江寄白愕然侧头一看，一见是他，漠然回头，继续朝前开。
　　韩千重的嘴唇紧抿，方向盘朝右一打，车子朝着路虎撞去，居然想要把路虎逼停。
　　江寄白猝不及防，往旁边一让，韩千重的车子擦着他的车头而过，随着剧烈的刹车声和摩擦声，路虎开上了人行道，堪堪擦过一棵树，停了下来。

　　江寄白怒不可遏：“韩千重你疯了！”
　　韩千重走了下来，眼神有点狂乱：“应许呢？”
　　“不知道，”江寄白沉声说，“我警告你，我有急事，你耽误不起，赶紧让开。”
　　“她真的……”韩千重困难地停顿了一下，“死了？”
　　江寄白冷笑了一声：“怎么，她死了你难受了？要这样，你怎么不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她好那么一点？”
　　韩千重机械地说：“我不信。”
　　江寄白充满恶意地把脸凑到了他面前：“那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她的尸体，还没下葬呢，安放在圣德医院。”

　　韩千重呆呆地看着他重新上了车，路虎呼啸着，翻过人行道，碾过了绿地，直接窜到马路上，眨眼就绝尘而去。
　　韩千重慢慢地爬上了车子，趴在方向盘上好一会儿，这才颤抖着挂了档朝前开去。
　　和刚才的横冲直撞不同，韩千重开得很慢，开开停停，不停地喘着气，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

　　应许在他的胸口，那股浓重的绝望和痛苦，就算隔着阴阳，都能把她铺天盖地地掩埋。
　　她不知道韩千重怎么了。
　　明明是他不要她，他现在这么痛苦干什么？
　　就因为道德感作祟吗？
　　去他妈的道德感！
　　她根本不需要！

　　圣德医院是S市最有名的私立医院，位于上林山的东面，十五分钟的车程，韩千重足足开了半个小时。
　　江寄白的车停在医院门口，正在和一个人说话，一见到韩千重，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来了？去太平间吧，去找找哪个人是应许，被车撞得面目全非了，但愿你还能认出她来。”

　　应许闭上了眼，心里默默恳求着。
　　别再刺激韩千重了。
　　何必呢？再骂他打他，她也活不过来了。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爱她。
　　如果非要说他做错了什么，那就是他不应该爆料两个人的过往给那个杂志。
　　那是他们俩的私密，他怎么忍心拿出来让它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践踏？

　　韩千重往里走去，背影踉跄。
　　身旁有人轻笑了一声说：“罪过罪过，江先生，妄语不可取。”
　　韩千重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良久，缓缓地转过身来。

　　应许猛地睁开了眼，看见了那慧静法师正站在江寄白的身旁浅笑吟吟。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声质问了起来：“法师，慧静法师！我这是怎么了？你们菩萨也不能这样随便捉弄人吧？快点想办法让我喝了忘川水去投胎吧！”
　　慧静法师的目光朝着她扫了过来。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这么多天了，她第一次觉得有了希望，这个空间里，不再是她一个人，有人能感应得到她。

　　“你们菩萨……都是骗人的！”韩千重的声音好像破锣一样。
　　应许被他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用力一甩，顿时，佛经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跌落在了草丛里。
　　应许被摔得懵了，仰天躺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她捡了起来，正好对上了慧静法师的脸。

　　“这本佛经倒是很漂亮。”
　　江寄白跟了过来，打量了紫檀佛经一眼。
　　慧净法师笑了笑：“的确漂亮。”
　　“走吧，大师，”江寄白拍了拍慧静法师的肩膀：“大师，说实话，我对你没抱什么希望，不过，总要试一试才行。”

　　试什么？
　　应许困惑地看着他。

　　“江先生，你可以不信佛，”慧静法师微笑着说，“但是，请你一定有敬畏之心，多做善事，终有一天，你会看到因果循环。”
　　两人一起朝着医院走去，江寄白叹了一口气：“请恕我直言，我那个朋友就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她帮助过很多人，可是结果呢？”
　　“一叶障目，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结果。”慧静法师笑了。

　　应许有点着急，她没心情听慧静法师的禅语，恳求说：“法师，我知道你看得到我。请告诉我破解的方法，我不想这样继续了。”
　　慧静莞尔一笑：“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应许不知道慧静是不是在问她，她有点茫然。

　　“后悔，”江寄白却以为是在问他，眼神阴郁地回答，“我的确后悔，我太大意了，一直觉得她个性强韧，这次虽然是个难关，但也难不倒她，没想到会这样出了意外。”

　　浓浓的酸涩涌上心头。
　　是啊，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应许是一个女强人，聪慧、美丽、特立独行。
　　连她的好友都这样认为。
　　可是，有谁能真正走进她的内心，看到她灵魂深处的疲惫？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应许努力看向江寄白，想要安慰他，更想要让他清醒。
　　现在这样很好，她已经解脱，而他作为她的好友和死党，已经做得够好够多了，现在，还是赶紧接受事实吧，不要再往思必得那个无底洞里投钱了。

　　医院的大门被撞开了，韩千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迷惘，眼神苍白，旁若无人地走过江寄白他们的身旁，脚步虚浮地走向马路。

　　“找到了没？”江寄白嘲笑道。
　　慧静法师皱了皱眉：“江先生，他看起来不太对。”
　　江寄白冷笑了一声：“韩千重你别假惺惺了，应许不用你可怜——”

　　韩千重恍若未闻，信步朝着前方走去，瞬间穿入了车流。
　　正值绿灯，汽车喇叭声四起，不时有车子避让着韩千重。
　　江寄白的脸色变了，诅咒了一声：“韩千重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韩千重在马路中间停了下来，茫然四顾，抬手去摸自己的口袋，好像在找什么。

　　一辆商务车拐过一个弯，开得飞快，朝着韩千重疾驰而来。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应许的脑子一片空白，惊声尖叫着，一下子捂住了脸。
　　无尽的惊恐和痛悔袭来，她后悔了！
　　她再也不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
　　她再也不觉得死了就是一种解脱了。
　　她一开始就错了，生活再难再苦，她也不应该放弃，如果时光倒流，她一定不会躲在大法山自我放逐，也不会在货车撞上她的那一刻庆幸解脱，她不要变成一个死物，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厄运的来临却无能为力！

　　骤然之间，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席卷而来，她忽然发现，她的魂魄开始散去，身体的痛感从指尖开始，越来越重，越来越浓。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她听到了江寄白几近嘶哑的吼声。
　　“韩千重你疯了！应许她没死！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