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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可怜焦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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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卷着萧瑟的寒风,一丝一丝,竟有种侵冷入骨的孤寂。冷云峰站在院落的焦木下,已经好几个时辰。周身断壁颓垣,寸寸焦土,竟叫人感到说不出的凄凉。
百里峥站在几步之远,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心中难免唏嘘。
“百里,以前,清清最喜欢在这梨树下踢毽子。”冷云峰微微一笑,手扶着已经被大火烧焦的枯木,声音里没有一丝的起伏,“这株梨树和冷月山庄同岁,如今连他也死了……”他呵呵苦笑,垂头喃喃低语,指尖挖抓着那烧焦的木削,“想不到冷月山庄终究毁在我的手上,百里,我有何面目去见泉下的爹娘。”
百里峥喟叹:“错不在你。百里峥无能。”
一阵阴风袭来,卷起满地的碎末,虽然时隔数月,但大火过后的阴霾依然笼罩在这片昔日繁极一时的天空上。
“如今的我即便有心重整家园亦无能为力,只能任他萧条。”冷云峰幽然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原本只想远离江湖是非,却不料步步受制于人,如今更成了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实在是可笑。”
百里峥道:“卷土重来未可知。少爷何必妄自菲薄。”
冷云峰微微沉吟:“洪惜一把火烧了冷月山庄,可见他其实意不在此。”他仰头望着苍黄的天空,“宁王赵扬么?”他的声音很淡,漆黑的眸子却深不见底。
百里峥欲言又止,终于低声道:“属下的兄长百里嵘过世已一年,乌衣雪衣两派并派不久,只怕生出事端,属下不日就要返还天山……”
冷云峰道:“只怕为了我的事,你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罢?”
百里峥道:“属下教中事小,少爷的生死事大。”
冷云峰一笑:“你一个堂堂烈火教的教主,入主天山玉虚宫,却在我面前自称甚么属下。”他有些颓然道,“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怕今后浪迹江湖,百里就不必这般虚礼了。”
“少爷永远是少爷。对百里峥而言,在冷月山庄的这些年永难忘怀。”
“百里,你何时上路?”
“三日之内。”
冷云峰叹了口气:“你还有甚么亲人么?百里。”
“兄长已逝,长嫂亦殁,唯留一女,名唤追云,如今年方五岁,我眼下收她为徒,那女孩儿伶俐得很,想必是个可塑之才。”
“百里追云,倒是个好名字。”冷云峰笑得有些惆怅,“百里,此地一别,但不知何时聚首,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啊。”
百里峥张了张口,颇有些惊诧道:“少爷,你不同我一起回天山么?”
“我还有诸多恩怨未了。”
“此间凶险,少爷孤身力单,又武功尽失。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少爷不如随我到天山,教中颇有些灵丹妙药,终能恢复少爷的内力……”
冷云峰道:“恢复内力又如何?不过一介草莽,赳赳武夫,有何作为?”他一笑,“我已有打算,百里尽管放心回去罢。”
百里峥道:“我怎忍心留你一人在此。况且你昨日才刚刚小产……”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冷云峰的面色白了又白,连双唇都似乎退了色。百里峥轻声道:“属下失言。”他的脑海中却出现了十几个时辰前冷云峰在山下破庙中辗转反侧的脆弱。那胎儿还不是很大,没有成形,所以一剂药便打了下来。只是,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少爷——那个一脸冷然的少庄主竟然会遭遇这样匪夷所思的残酷之事!而冷云峰脸上的屈辱和痛苦亦让他肝胆剧烈,一霎时,他真有一种将谢三碎尸万断的冲动。
冷云峰依然挺立不动,只是淡淡说道:“我听百里说过,你们烈火教的武学是让人绝欲绝求,方可出神入化。”
百里峥微微颔首:“无喜。无悲。无爱。无恨。无求。无欲。无善恶。无是非。无生死。无差别。可惜三百来,真正参透其中妙意的只有祖师一人,实在让我们后辈惭愧。”
冷云峰道:“既然如此,百里又何必为我蹉跎?你已仁至义尽,何不功成身退?”他转身,“待我了却恩怨,自然会到天山来看望百里。”
百里峥心下凄然,冷云峰一向傲气,如今这天大的秘密被他知晓,自然不愿再见他,不由悲从中来:“只怕是少爷一见到百里的面,便引起伤心之事,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冷云峰笑得苍凉,一时无语,突然间,女子细细的歌声自焦黑的院墙外传来,那轻吟时高时低,不时还伴着轻轻的笑声,两人俱是一愣,这冷月山庄数月前被洪惜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连半片砖瓦都未曾剩下,早已经绝无人迹,哪来的外人?
两人侧耳倾听,面面相觑,冷云峰的脸色却渐渐变了,他拉起百里峥的手,压低声音道:“在后院那片池塘旁边,好像是……”他咬了咬唇,“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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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穿过几处颓败的庭院,果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坐在一处假山石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
……
东风沉醉黄滕酒,
往事如烟不可追。
为什么红楼一别蓬山远?
为什么重托锦书信不回?
为什么情天难补鸾镜碎?
为什么寒风吹折雪中梅?
山盟海誓犹在耳,
生离死别空悲哀!
……
冷云峰默然伫立,静静地看着那个一身鹅黄色衣服的女子,那个女子的衣裳已经破败不堪,脸上也尽是烟尘污垢,依稀间便辨得清往日清秀端正的容貌。她一双手还是雪白的,紧紧拽着一方绛色的丝绢,笑一回,唱一会,又哭一会,唱一回。她唱的词,冷云峰自然记得,那是他曾经一字一句教她的。冷云峰茫然地有股恍如隔世的悲怆,百里峥在一旁低声道:“她疯了?”
女子回过身,突然咧嘴一笑,冷云峰一怔,仿佛时光飞逝,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个初春。桃花灼灼,人面桃花,相映成红。他少年纵情,骑马信鞭,打落满地殷红的花瓣,偶然间一个回头,却看见身侧一户农家的院门缓缓开启,一名翠绿衫子的少女探出半边身子,冲他灿烂一笑,那一笑,犹如三月春风,摇曳生姿。冷云峰心中黯然,她当年若没有嫁给他,或许会有一段美满的人生。
百里峥的眉头微皱:“洪惜竟没有带她走么?”
冷云峰淡淡道:“或许对洪惜而言,她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
“相公。”女子咬着手绢,痴笑着盯着冷云峰,“你回来啦?”她赤着双脚,凌空坐着,浑然不觉脚下是冰冷的池塘,“玉侬等了相公好久啦。”说着,身子便向前倾来。
冷云峰一惊:“百里。快拦住她!”
百里峥飞身跃起,在半空中将杨玉侬稳稳接住,一个转身,落到冷云峰的身边。
杨玉侬依然痴痴地望着冷云峰,笑容却是灿烂:“相公,你今天来下聘的,是不是?”她握住冷云峰的手,“相公,我想了你好多天了。夫人让人来提亲,玉侬心里真高兴。我那日见到你骑马的样子,便喜欢上相公了。”她把头抵到冷云峰的肩膀上,低低吟唱,“陌上少年足风流,妾将身嫁与,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她眼波含羞,竟好似多年前待字闺中的少女,虽然衣衫褴褛,发髻散乱,却依然有一股旖旎的风姿。
百里峥在冷云峰耳畔道:“会不会是装疯卖傻,引我们入瓠?”
冷云峰轻拍杨玉侬的肩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杨玉侬闷声道:“在等相公呀。”
冷云峰道:“洪惜呢?”
“洪……惜?”杨玉侬呆滞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空空洞洞,突然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雪白的指头使劲地绞着手绢,仿佛在努力回想着甚么。
冷云峰柔声道:“洪惜去哪儿了?还有叶儿呢?”
“叶儿……叶儿……叶……”杨玉侬呆滞地重复着儿子的名字,渐渐地,却是泪如泉涌,“死了……死了……我的叶儿……叶儿……”她的嘴唇哆嗦着,猛然间扑了上来,发疯般地厮打冷云峰的胸膛,“把叶儿还给我!把叶儿还给我!洪惜!!把叶儿还给我!!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不救他!!我要杀了你!!你害死了相公!!害死了小姑!!你这个凶手!!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害死了相公!!害死了小姑!!
害死了小姑!!
害死了小姑!!
杨玉侬被百里峥一把拉开,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却依然不止。冷云峰如木雕一般站着,双拳慢慢握紧,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格格作响。
果然,清清的死,另有隐情。
******
杨玉侬确实疯了。
她抱着冷云峰,时而笑,时而哭,记忆仿佛只是数年前出阁之时,或许,那才是她此生最美好的记忆。然而只要一提到洪惜和叶儿,她便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发狂,最后百里峥无奈,点了她的几个大穴,才让她昏昏地睡了过去。
“少爷,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们如何是好?”
“总要问出些甚么。”冷云峰道,“只是这个地方,也不是久留之所。”
百里峥望了一眼睡梦中兀自挂着一丝浅笑的杨玉侬:“少爷难道要带她一起上路?”
“她也算我们冷家的任,总不能叫她自生自灭。”冷云峰叹息道,“她娘家好像还有一个舅舅,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一夜无话。
冷云峰小产后体虚,百里峥便找来一些稻草铺地,服侍他躺下。夜风终究有些阴冷,冷云峰梦中觉寒,不禁辗转皱眉,表情甚是痛苦。百里峥见状,忙将冷云峰抱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相偎,冷云峰这才渐渐安静下来,气息平稳地安然入梦。
百里峥却不敢合眼,强忍着困意,最后终于还是打熬不住,拥着冷云峰睡着了。他昏昏沉沉地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片晶莹雪白的玉虚宫,天山上缥缈的云气仿佛是入了仙境,他觉得周身上下都是畅快的。两队教众从他身边走过,一队黑衣,一队白衣,俱是笑语盈盈。
『恭喜教主了。』
『教主今天大喜。』
他心中诧异,分开人群向大殿奔去,然而,掩不住的喜悦却涌上心头。那里,尽是一派喜气洋洋,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身影正站在人群的最前端,含笑着望着自己:
『百里,我等你很久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竟是冷云峰!
百里峥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粗粗地喘着气,冷汗淋淋地从鬓角淌下。他实在感到惊讶,自己竟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冷云峰依然躺在他的怀中,气息绵长,两年的囚禁,使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连双唇的颜色都比常人淡些。还或许是因为生育的缘故,冷云峰的身体变得分外柔软,柔弱憔悴之姿外,竟让人有种温香软玉的错觉。
百里峥感到自己如坐针毡,一丝邪恶的卑鄙的念头正在心底滋生。
带他回天山罢……不管他是否答应……何况,他又如何拒绝……
他的内力,我定会竭尽全力替他恢复,他的仇,我亦能替他报,玉虚宫远离尘嚣,他定会喜欢……
百里峥胡思乱想之际,冷云峰却已然睁开朦胧睡眼,他冲百里峥微微一笑,转头向四周一看,忽而却脸色大变,低声道:“百里,玉侬呢?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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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侬木然地站在池塘边,神情恍惚,散乱的发丝紧贴在两颊,她听到身后缓缓的脚步声,转过身,凄然一笑。
冷云峰停住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旁的百里峥道:“你是在装疯?”他疾步上前,一把攥住杨玉侬的长发,“洪惜呢?你果然是和他串通好了,引少爷上钩是不是?”
杨玉侬笑得惨淡,一双眼睛只看着冷云峰:“我只是突然有些清醒了。相公,太好了,你还在人世。”
百里峥指间发力,几乎将杨玉侬提起来:“事到如今你还惺惺作态?”
杨玉侬仿佛浑然不觉痛,依然泪眼朦胧地对冷云峰道:“这两年来我常常梦见相公,是玉侬罪孽深重,所以才有今天的报应。”
冷云峰叹了口气:“百里,放开她。”他淡淡道,“玉侬,我只想问你,五年前,是不是你和洪惜害死了清清?”
杨玉侬摇摇欲坠地退了一步,身后是一潭冰冷的死水。“那天我和洪惜在这里相会。”她含泪一笑,回忆却如刀子般凌迟着她的心,“那时,相公你因为谢三和小姑的事天天发脾气,我心里害怕,就来找洪惜,却……”她低低说道,“却遇到了小姑……”
百里峥咬牙道:“你们的丑事被小姐发现,所以,你和洪惜就把小姐推入水中!”
杨玉侬拼命摇头,哭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我跪在地上求小姑饶过我,求她不要告诉相公!洪惜追了上去,他说他是想去拦住小姑……”她的脸色煞白,污迹斑驳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我那时候吓傻了,被洪惜拖回屋,我根本不想这样的!但是我不敢说呀!”
冷云峰一言不发地看着杨玉侬,以及,她身后幽冷的池塘。
那一夜……就是在这里,他的清清就躺着这池塘边的草地上,紧闭着眼,发间还粘着湿淋淋的水草。
他缓缓蹲下身子,颤抖着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已经焦黑的泥土。
就在这里,他的清清,玉殒香消。
“清清,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你怎么会用死亡来报复哥哥?”他喃喃自语,眼泪却一滴一滴落在焦土中,“清清,你已经不恨哥哥了,是不是?”
冷云峰发出一声沉闷而怪异的笑声,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滑稽,死亡来得如此突然,他的清清,竟然死在这样可笑的缘由之下。
“洪惜早就和宁王暗渡陈仓。他接近你,也是别有用心。他怕被我知道你们的奸情,将他扫地出门,所以不惜杀了清清,也要留在冷月山庄,为的,就是传说中冷月山庄地底下的秘密,是不是?”冷云峰站起身,微笑着望着杨玉侬,但笑容中尽是悲戚,“这个秘密是甚么呢?是一个大宝藏?还是一座军火库?传说中,得到冷月山庄的人可以得到整个天下,所以宁王也想来试试,对不对?”
杨玉侬掩面而哭:“我不知道,我甚么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我只想相夫教子、平安度日。可是相公你根本就不爱我,不管我怎么做,都不能讨你欢心。你的心中,至始至终,只有小姑……”她凄然道,“我让洪惜带我走,可是他让我等,等啊等,等来的,却是他绝情而去!他已经不需要我了……叶儿也死了……哈哈哈,报应!报应啊——”突然,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冷云峰和百里峥想出手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殷红的血从杨玉侬的身上缓缓流出,一阵风将她的衣襟拂起,一把匕首赫然插在她的腹部,此时,东方未明,晨光,熹微。
“少爷,她不成了。”百里峥扶住杨玉侬缓缓委地的身子,“我刚才竟没有注意到她要寻死,真是该死。”
杨玉侬手扶着刀柄,目光已散,却依然追寻着冷云峰的影子,她艰难地抓住冷云峰的衣袖:“我……早就……想死了……叶儿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我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留在这里……要做什么……原来……原来……是在等你……等你……相公……见到你……就好了……”她的手指渐渐松了,声音也越来越弱,眼角滑落两滴滚圆的泪珠,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在说些甚么。
冷云峰凑上前去,却依稀听到那首他熟悉的曲子。
……
为什么情天难补鸾镜碎?
为什么寒风吹折雪中梅?
山盟海誓犹在耳,
生离死别空悲哀!
然而,待他回过神时,杨玉侬已然气息全无。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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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云峰让百里峥将杨玉侬埋在冷月山庄原先的祠堂里。
那里现在已是一片废墟,杨玉侬孤独的坟包在重重焦木之间更加显得凄凉。
“不知道叶儿的尸骸在何处,本来可以让他们母子合葬。”冷云峰站在杨玉侬的墓前,喃喃自语,“失去孩子的母亲终究是可怜的。”他叹息了一声,眉宇间的落寞将他的五官刻画地尤为深邃。
冷云峰没有替杨玉侬立碑,只是在她的坟头种了一株桃树。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玉侬是在一个初春,那时她家门前的桃树开得正好,艳得很,她如今死了,就让桃花陪她一程罢。”
百里峥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冷云峰的性情竟大不同两年前:“少爷。你难道不恨她么?”
冷云峰只是一笑,并不答话。
百里峥又道:“少爷。随我回天山罢。你一个人孤身留在中原,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冷云峰想了想,点点头,淡淡道:“你说得也是。”
百里峥大喜:“我去收拾些东西,我们天黑便上路。”
冷云峰环顾着四周萧条的庭院:“还是明早罢。我想在这里多留一日。”他冲百里峥微微笑道,“只怕今后回来的机会也不多了。”
百里峥一愣,继而想到冷云峰如今身体甚是虚弱,连夜上路只怕不妥,便点头道:“少爷说得甚是。那我们明日再动身。”
是夜,二人席地而卧,百里怕冷云峰体虚受寒,依旧将他抱在怀中,或许小时候这样睡惯了,冷云峰也不推辞,安然入了梦。这下倒苦了百里峥,只觉得如今面对冷云峰,竟与往日大不相同,尤其是这样亲密的接触。他浑身燥热,却一动也不敢动,一直撑到天色将明,才勉强睡去。然而,等他一觉醒来,哪里还见得到冷云峰的踪迹?
百里峥心里慌乱,将冷月山庄翻了个遍,也寻不到甚么,只有冷云峰临走时写的一封短笺,端端正正放在祠堂原先的桌案上:
百里兄如晤:
你我名为主仆,实则兄弟,多年照拂,感喟于心。今弟蒙遭不幸,受辱于身,谢三诸人于我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大丈夫若蹉跎在世,何以见泉下先人?然弟一人之恩怨,自当一人了结,还望兄置身事外,不必为弟挂心,早日回天山故里,振兴教务。弟今不辞而别,但请恩兄见谅。
百里峥将短笺揣入怀中,只觉得满腹酸涩,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于是沿着青州官道北上,寻了几日,依然不见甚么消息,又折回南下,一个镇一个镇细细地寻找,如此又过了大半月,始终不见冷云峰的踪迹,终于泄了气。随之,玉虚宫又传来白衣派暴动的消息,百里峥再不能盘留中原,无奈偕同左右两名护法,匆匆回天山去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