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缘，缘于梦》水之沐

7、回到悠然居

　　等候了那么多年，说不激动那也是欺骗别人的。虽然依依极力掩饰，却骗不过与她相处了九年的幻玉。

　　自他记事起，他便与慕老生活在山上，慕老待他极为用心，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他，而他也适应了这种简朴而又自在的日子。慕老收的徒弟并不多，女子更是只有一人，那便是他八岁那年初次见到的君伊娃。

　　那日，离开许多的慕老回来，带回了了一个粉雕玉琢的三岁女娃，那灵动的大眼，机灵的模样，完全不似一般的三岁孩童。她时而俏皮，时而天真，总是冲着他甜甜地叫着“师兄”，软如糯米般的童音总是瞬间软化他的心，对她的要求也总是有求必应。而他，也通过多年的时间，成了她唯一信任的人。

　　这两年，默默注视着她的行动，看着“容记”在她手中逐渐壮大，他是吃惊的，这哪里像是一个十岁的女娃能做到的，可是想着她一直以来的聪敏，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她身份的不便，他总是默默地帮她出头露面，寻找人脉。

　　他一直以为，自己待她如妹，直到第一次听到季霄这个名字，他的心突然如针刺一般。原来他这个“妹妹”心中已有了牵挂的人。他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疼源于何处，依旧不问缘由地帮她开设悠然居，为了见到这名叫季霄的男子，他留在了悠然居，成了名倌幻玉。

　　直到前日，见到那一脸落魄，却满身傲骨的季霄……

　　将季霄前来的消息告诉依依，不知是对是错。可看到依依眼中掩饰着的惊喜，那股不知名的刺痛感再次席卷而来，令他不知所措。

　　“师兄，你留下他了吗？”

　　“没有，他提出要先支取五十两银子，我同他说要考虑一下，让他过两日再来，也好让你见见。”

　　依依冲着幻玉甜甜一笑：“师兄，谢谢！”

　　看来，她得早些离开府中了。

　　在依依还未想到以什么借口离开之时，君明珠竟然主动前来。

　　翌日清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贴身丫头小环便前来禀告依依，说是君明珠前来。

　　一见到依依出来，君明珠便欣喜地黏上前去，亲昵地唤着姐姐，那天真无邪的模样足以让人卸下心房。依依在心里冷哼一声，如若不是两年前无意中撞见过她私下毒打一奴仆，她也不会相信，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会是如此的表里不一。

　　依依冲着君明珠微微一笑，这惊为天人的一笑令君明珠的笑脸差点挂不住。只见君伊娃一袭淡蓝色衣裙，外面套着一层透而且轻薄的洁白轻纱，齐腰的长发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长发及腰，几缕发丝俏皮地随着晨风飞在眼前。浅浅一笑，梨涡淡现，君明珠从未见过美得如此惊心动魄的少女，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伤痕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这让君明珠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与嫉妒。

　　“听闻姐姐回府，妹妹今日特来探望，顺道为昨日张嬷嬷的事向姐姐赔礼。父王也真是的，姐姐毕竟是贤王府的小姐，怎么能为了一个嬷嬷便动手呢！如今这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姐姐被父王掌掴之事，娘亲知晓后也是怒极，直道张嬷嬷失了分寸，才惹得父王动怒。娘亲已是带着张嬷嬷向父王陈述一切，父王也已后悔了。”

　　听了君明珠的话，依依不再怀疑她是阮姨娘的女儿，这两人皆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主。这一番话，不仅道出了君伊娃在府中的不得势，又从侧面道明了阮姨娘与她不可撼动的地位，说赔礼是假，炫耀怕是真。依依也不吱声，等着她道明真正的来意。

　　“姐姐脸伤成这样，如若出席明日的百花宴，定会招人非议。”

　　果然……

　　虽然甚少回府，可她也是知道这百花宴的。

　　百花宴，京城权贵的主母会带着府中未出阁的女儿前来参加，吟诗作对，弹琴说唱，各方贵女皆会施展浑身解数，在百花宴上崭露头角，以求个德才兼备的好名声，或是被哪个名门贵族的主母相中，嫁个好人家。这对依依来说，就相当于现代变相的相亲会，只不过相亲的主角变成了男方母亲。

　　此次回来，依依也听母亲提起过想让她参加这次的百花宴，可她从未放在心上，对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是毫无兴趣。

　　她不在府中的几年，百花宴皆是由父王做主，由何侧妃带君明珠参加，母亲因忙着照料君欢，对这事也未过问。

　　想来，如今她回府，让这个一直受尽宠爱，被当成贤王府嫡女一样侍奉的君明珠感到了一丝危机。依依明白，君明珠不想让自己参加百花宴，如若她出现在百花宴上，那么京城所有的权贵皆会清楚地明白，君明珠虽然受尽宠爱，却始终是姨娘所生，想要嫁入身份相当的权贵之家成为正妻，还是有些痴心妄想的。

　　“明珠妹妹，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们身为子女，只管听从父母安排便是。说到这，我还要谢谢妹妹，我不在府中的几年，劳烦妹妹代为参加。如今阮姨娘有孕，妹妹也好放下心来，安心陪伴阮姨娘左右。”

　　君明珠毕竟只有十岁，在府中一直被当作掌上明珠般捧着，尤其是参加了百花宴，听着众多夫人小姐的吹捧，她更是感到虚荣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娘亲曾经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对她说过，她将来定会有个好归宿。如若不是阮姨娘提醒，她并不清楚嫡女与庶女的差别。是以，当这个名义上的嫡姐回府，她是有些害怕的，害怕连容貌也如此出众的嫡姐完全遮住她的光辉，阻挡她的前程。

　　不符年纪的狠毒从君明珠的眸中闪过，也来不及再客套，如阵风般离开了。

　　依依也不阻挡，只让隐身在其周围的暗士阿影跟着她，如若顺利的话，或许不必自己出手，她便可以顺利离府了。

　　在君明珠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贤王便带着阮姨娘闯进依依的院落兴师问罪，连白水遥也被惊动，慌忙赶来。

　　因为阿影的提醒，当满脸红肿的君明珠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委屈地走出来时，依依也只能惊叹，这么小的女娃竟有那么大的狠心，将自己打成这副模样。

　　在君明珠胆怯的目光中，在阮姨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中，君伊娃成了众矢之的，无论依依如何喊冤，白水遥和君欢如何求情，依依依旧无法得到贤王的信任。

　　最终贤王一锤定音，依依提前离府，继续跟随慕老学艺，直至及笄。

　　在依依背着自己小小的包裹准备离开时，白水遥泣不成声，搂着她梨花似雨。依依也只能适可而止地点拨，希望母亲早日从对父王的迷恋中走出来。

　　当依依偷偷回到悠然居，见到幻玉时，却被他调侃了一番：“没想到堂堂贤王府嫡女竟是个欺负庶妹的坏女人，只回府几日便被扫地出门了。这回，君伊娃这三个字，西夏京城之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不用说，依依也明白，在这短短几个时辰，阮姨娘已经将她这个嫡女的坏行，将君明珠作为庶女的无奈与可怜渲染得全城皆知。君伊娃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她较真，而且她早已打算放弃贤王嫡女的身份，以新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她从未想过，贤王嫡女的身份能带给她什么好处，无论想要什么，还是得依靠自己去争取。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十二年，跟随慕老，有幻玉这个师兄，有萌萌这个挚友，她已经觉得，自己比前世幸福很多。只要府中的那些人不要伤害自己的母亲与弟弟，依依也无意去破坏什么，可如若哪一日，她最在意的人受到伤害，她会毫不保留地回击，即使那个人是她的父王。对于那些心怀狡诈之人，迟早，她会让她们从云端跌入泥沼，什么也得不到。

　　小包裹随意朝榻上一甩，一屁股坐在榻上，用余光瞪了一眼正在幸灾乐祸的幻玉：“师兄，见到你可爱的师妹被人这么冤枉，你就如此开心吗？”依依嘟哝着红唇，“这个君明珠，可不能就这么便宜她了。她想要参加那百花宴，我偏让她去不成！”

　　“就照你说的办！”幻玉宠溺地捏捏她的脸蛋。

　　“这点小事还用的着师兄出手吗？今日她顶着那么一张脸来冤枉我，我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随手取出一只玉瓶，抛给幻玉，一脸奸笑，“当她靠近我的时候，我便将这东西洒了点在她身上。”

　　“芳华刹那？”这是他亲自研制的，幻玉可说印象深刻，只要一点，便能让人浑身奇痒难耐，抓挠之下会红肿流淌脓水，这君明珠不要说参加百花宴，怕是这几日都没有好日子过了。幻玉看着那一脸无辜的女娃，不禁打了个寒战。

　　看来，圣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