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无神信仰》郁云华

5、Chapter 05

　　棋局就要结束，折原临也打算将军了，礼奈终于还是参与进了导向结局的过程。让礼奈送沙树是临也的意思，很平常的话语，但礼奈是每天看着临也摆弄棋盘的人，就算看不懂每一个棋子代表了谁充当了什么角色，对于这盘棋已经临近终局的事实，她还是明白的。看来她的胡思乱想竟然是歪打正着了，折原是真的打算让她也走上棋盘。

　　礼奈和沙树并肩而行，却没有任何交谈，也没有任何紧张氛围或者说可能面临危险的担忧恐惧，反而像是普普通通在散步。

　　沙树停下脚步时，声音一如以往轻轻响起：“谢谢礼奈小姐陪我过来。”

　　“沙树。”礼奈看着沙树从她面前走过，突然出声，“暴力不是都像黄巾贼那样像小孩子玩闹一样的东西，你不怕吗？”她不是担心沙树，她只是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前方和暴力相关的一切都会让她厌恶皱眉，停步踌躇，即使……

　　“只要临也先生让我去做的，我都会去做。”

　　即使是折原临也的指示，礼奈都没法确定她是不是能义无反顾地面对暴力。她说不出口的信仰，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够虔诚吧？礼奈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最终黄巾贼和蓝色平方都是什么结果，礼奈并不知道，她只是在被迫加班后和折原临也一起赶去了医院。

　　礼奈站在稍远的位置看到少年被折原临也用话语碾碎了全部骄傲自信，不甘地握着双拳从自己身边走过。她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唯一的感觉是困倦，无所事事地旁观、不明所以地参与，穷极无聊得让她只想收回视线倒头就睡。

　　大约在事情结束半个月后，事务所里礼奈依旧该忙的时候忙，该闲的时候闲，没有异样地让折原临也更加期待能发生些什么。于是这一天，临也建议礼奈去医院探望沙树，他的开场白是：“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关照……”

　　这种话，根本不适合他这种人，平白有种莫名的诡异。可是对近来发呆频率上升的礼奈来说，实在做不出任何反应，因为折原临也开头的话她虽然听着却根本没有去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只听到了最后他让她去看沙树。于是终于回神的礼奈点了头应了声，又低下头继续干活。

　　*

　　重新回想起来，礼奈却发现，其实他当时说的每个字她都记得。是啊，怎么会不记得呢？他是折原临也，是她的信仰，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抛却不了的信仰。

　　可笑那时候，她竟然以为自己没上心。否则，她一定会解释的，哪怕她平时并不多话，她也一定会告诉他，她和沙树并不是朋友。至少，她不会成为那个因为所谓的“友情”而被定义为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类的存在。

　　*

　　“千叶，你最熟悉池袋，给我们说说这个地方怎么样吧，否则，真对不起我们现在的名字~”副座上的少年即使扣着安全带也要不安分地整个人转向后座。

　　“这里，不怎么样。”被问到的千叶想了几秒，却发现自己只给得出这样的答案。

　　“什么啊……”秋田幸一对同伴这样近乎敷衍的回答显然很失望，不甘地嘟囔着，可转头看向窗外人来人往，年轻的脸上又写满了兴奋。

　　“问她的时候就该知道会这样，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明明坐在千叶身旁却刻意在两人中间留下一大片空位以示两人互不相干的小池千早拨开被风吹起的头发，轻哼着开口。

　　千叶对这样阴阳怪气的评价不作回应，一来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二来嘛，事实上她都没怎么听千早说了什么。窗外的风景对阿一是新奇，对千早是无关痛痒，对她，夹杂在熟悉与陌生之间的是无计可施的不知所措。

　　池袋曾是她生活的地方，见证了她的生，也见证了她的死。千叶礼奈这个名字还和曾经一样，一笔一划都没有改变却已经是再不相同的存在了，不再是新宿情报屋的助手，不再继续往返于池袋与新宿之间。可真要说起来，又似乎还和从前一样，除了工作之外，她依旧孤身一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和谁都没有交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区分过去和现在的界限在哪里，更加不知道区分的意义在哪里，也许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现在多出了的无病呻吟。

　　“快到了。”驾驶座上的人放任他们散漫了一路，到现在才出声，“池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很快就能知道了，可前提是……”

　　“还有命知道。”阿一故意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地抢着把话说了，然后憋着笑扭过头去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千早倒是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在竹内慎也有所回应前先发表了她的个人看法：“慎也，阿一学你还是学得挺像的，你该夸奖他多少是把你的话记下了。”

　　慎也于是一句话都没说，在下一个路口打了转向灯，右转后继续专注开车。礼奈没有参与这难得的调侃机会，只是低头看了眼时间，他们四个看来是能准时到的，就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怎么样了。

　　现在搬到了池袋，他们这一组六个人也顺应环境变化更名为池袋组。当然活动范围不会仅仅局限于池袋这一座城市，只是他们这一组暂时得把池袋作为大本营执行委托。所谓的委托，大小不一内容不一，反正他们的工作就是接下委托然后为取得报酬圆满完成委托。

　　礼奈觉得他们的工作其实和当初她所知的池袋搬运屋没有太大差别，只不过，他们更挑剔、更不计后果也更不择手段了一些。用前辈的话来说，只要拿到酬劳，过程如何都不重要。顺带一提，前辈是给她工作并带她进入现在这一组的人。在组织里引导人一般的存在都是被称为前辈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位前辈引领，礼奈也只是恰好遇上了那么一个。

　　手机提示音响起，礼奈伸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原本以为是设置的日程提醒，却没想到是前辈发来的简讯。看完之后，礼奈表情不变地把简讯前半部分内容转述给了其他三个人听：“及川前辈说，奈绪美和雅史已经到了。”至于后半部分的内容……那可以算作是她的私事，就没必要提了。

　　“开玩笑！”不同于慎也和千早点头表示明白了，阿一的反应最大，“他们这对面瘫情侣为什么不好好把握时间到处玩几天，竟然赶在我们之前就到了？！”

　　“开玩笑的是你，阿一，及川小姐早就规定抵达时间了，不存在‘到处玩几天’的可能性。”即使在车厢的狭小空间里，千早还是准确无误地朝阿一脑袋来了一下。

　　“这么凶，难怪慎也不喜欢你！”阿一抱着脑袋，整个人往下缩，试图借此躲避千早紧随其后的可能攻势。

　　千早喜欢慎也不是秘密，慎也一直没接受千早也不是秘密，但是面对这样的秘密，同伴之间都是默契地达成共识绝不戳破这层窗户纸的。只是任务以外的时间向来心直口快的阿一才不会管这话说出来大家的气氛会有多尴尬，再加上眼下被千早欺负，小孩脾气上来了，当然就更加不管不顾了。

　　礼奈充耳不闻地给及川回简讯，车厢内的瞬间静谧完全影响不到她。慎也看了一眼后视镜，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而千早顿了几秒，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阿一你果然是个笨蛋。”于是最后的几分钟车程因为阿一这神来一笔显得格外安静。

　　——我希望来到池袋后的第一场会议能很快结束。

　　虽然以秒数计也不过还剩不到200秒就要见到，礼奈还是礼貌并且多此一举地编辑了回复的简讯。以这句话作为结尾，礼奈为这条公私不分的简讯点击了发送，反正及川前辈从来没告诉过她公事私事有什么需要分开说的必要。

　　在组织核心为几组人划分新的驻守区域后，被归属于池袋的礼奈这一组人就以着自助旅行的名义全部向池袋转移并且按规定在今天全部抵达。没有行李，更没有什么告别或留恋，过去的生活物品、生活痕迹在他们离开后会被全部销毁，隶属于及川久子负责的新的池袋组，未来的生活已经由及川全部打理妥当了。

　　礼奈自成为这一组的成员到现在，时间已经可以用年来计量，可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如今归属的组织究竟叫什么，更不知道这个组织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存在的。不仅是她，和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先后加入的奈绪美和雅史姑且不提，就算是比她资历更深的慎也、千早还有阿一也一样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组织的名字，不知道与他们同样被划分为组行动的还有多少人，但这已经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无可否认。他们只需要知道，组织那似乎总是临时起意的、看似苛刻的转移方式只是为了让重新划分区域的行为有意义就够了。

　　来到新的城市，只需要他们彼此之间累积的经验与默契依旧存在，物质上的一切都能被重新补足。曾经生活过的城市，不需要留下有关他们的任何，不存在熟悉，他们才能习惯陌生。这就是组织的目的。不去拥有任何朋友或者敌人，才能保持神秘，才能被委托人信任，才能圆满完成每一次委托任务。

　　现在，他们是池袋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