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无神信仰》郁云华

4、Chapter 04

　　礼奈露出了一个微笑，等笑容收敛时她又把所知的相关的事情都串联起来重新想了一遍，确定已经得出大致结论的同时只剩下稍许疑问。从开始，沙树的邀约就只是折原临也给她的指示，沙树自称和礼奈一起出门逛街吃东西，是为了了解朋友之间是怎样相处的。这一点上，沙树没有必要说假话，除非折原临也需要她骗礼奈，不过就目前看来，这样的欺瞒似乎没什么意义，所以礼奈立刻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所以说，她的疑问就在这里，折原临也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毕竟如果折原临也需要沙树去和黄巾贼的某个人交往借以达成他的某些目标，又为什么要沙树学习怎么和女性朋友相处呢，恋人交往间的相处模式会和普通友人之间的相同吗？更何况，礼奈始终觉得，她和沙树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是朋友，因为在她习惯了的世界和日常中，她根本不知道“朋友”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

　　或者可以这样问，折原临也给出的课题，真的就只是给沙树一个人的吗？

　　这一次，礼奈的思绪是被手机铃声打断的，折原临也的手机铃声。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礼奈条件反射就看向了临也的方向，反应过来后，她收回视线垂下头继续发呆。她是窥探不到他的心思的，但是刚才她看到了他的笑容，莫名就读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愉悦心情，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想和他一起露出笑容。总之，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有点蠢，具体原因不明。

　　折原临也并非没有察觉到礼奈的视线，只是眼下他有更为关注的事情：“看来，沙树的小男朋友遇到麻烦了呢~那么礼奈酱，你要和我一起去见见沙树的男朋友吗，还是说，你更愿意今天提早下班？”

　　“我要下班！”男朋友什么的她不感兴趣，她也不感兴趣为什么折原临也似乎有那么一两分觉得她会好奇沙树男友的意思，反正她更愿意提前下班，继续呆在这里，她完全无法预料到自己下一次发呆会想些什么。

　　折原临也只是笑笑，和礼奈一起离开了事务所。明明目的地都是池袋，他们却各自选择了不同的路线。在礼奈，这种事情无足轻重，在临也，只因为他从没把礼奈视作一路人。千叶礼奈的存在于折原临也而言没有特殊没有另类，她仅仅是一个历时稍显漫长的观察对象，并且巧合的是他的信徒之一。对于被少女们所信仰着这种事实，临也一直就知道也从来不反对，礼奈算起来更是起了头的那一个，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爱着全人类也被全人类所爱着的人啊，信仰，又怎么样呢~

　　那之后，关于池袋两个独色帮——黄巾贼与蓝色平方之间的事情，礼奈断断续续知道了一些。临也没让她经手相关的任何事件或资料，所以那些片段全部都是在他看似一时兴起时说给礼奈听的。被证实的猜测、那些和暴力息息相关的存在，临也的每个字礼奈都听进去并且记下了，一直以来，他说的话她都不会质疑，更不会记错半个字，但她同时也对自己承认，她对这些依旧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排斥，真是难得，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情绪起伏。

　　“礼奈酱，不介意的话你能稍微躲起来一会不要出声吗~”刚才把话说到一半就去接了电话的临也在挂断电话后这样和礼奈说着，虽然用着征询意见的措辞，但他毫无疑问已经做出安排了。

　　礼奈一言不发地抱着手上的一沓资料，拿起她的东西走进了一旁的房间里，她并没有关上房门，因为那会显得刻意并且可疑。至于这样的状况下，折原临也是不是不止是希望她回避，更甚至有着接下来的事情要瞒过她的打算，礼奈也没多考虑，因为折原临也只让她躲起来而不是要她离开，他的考量算计她从来不明白，所以从来也只是照做而已。

　　呆在房间里，外面的声音就全无阻隔地传入礼奈耳中。很快她就明白，来的人是一个叫纪田正臣的少年，而这名少年正是折原临也提到过的黄巾贼中被称为将军的首领，也是沙树的男友。池袋的独色帮一直以来都是暴力并且自以为是地存在着，自信可以用拳头说明一切，不容许其它颜色沾染自己的领地，这样的人竟然找上情报屋……

　　无声翻看资料的动作连停顿都没有，礼奈脑中嘲弄的念头随着嘴角短促勾起很快掠过。事不关己本来就没必要在意，更何况她是个连自己如何都懒得去多想的人。

　　听起来，纪田正臣是来求援的。与蓝色平方的对峙，黄巾贼这种像国中生小鬼们过家家一样的组织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算纪田正臣是黄巾贼中的将军，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会觉得自己无力改变，觉得挫败，觉得自己终究敌不过大人……所以在女友沙树的建议下，即使他声音里有着明显的不甘心与不信任，他仍是来找折原临也求助了。

　　就算预料不到折原临也想做的事情，礼奈觉得她完全可以提前为纪田正臣今天的决定做下定义：自寻死路。一脚踏进陷阱不算，还心甘情愿的任由折原临也把他在陷阱里越埋越深，等到这个少年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呢？礼奈知道，这就是折原临也想要看的发展，只看纪田正臣最后是会让他觉得有趣还是乏味了。

　　结局怎么走，早就决定好了，只是那些棋盘上的棋子不知道而已。

　　*

　　在沙树的邀约彻底消失了的现在、在黄巾贼的将军自己走上了折原临也棋盘的现在，礼奈对出现在手机上的简讯是有些意外的。照旧是没有存的号码，虽然那一串数字她已经熟悉，可终究还是意外的。

　　那是沙树发来的简讯，寥寥几句像是在对熟人交代一下近况。礼奈没觉得那只言片语对她有什么影响，她只是不懂，不懂折原临也想做什么。千叶礼奈和三岛沙树之间毫无瓜葛，全部的全部都只是折原临也要她们一起相处，所以现在，显而易见依旧是折原临也地打算。

　　他是想干什么呢？

　　礼奈删除简讯的同时，脑中只是不断徘徊着这个问题。她却没发觉，这是她第一次花了太长时间去思考猜想折原临也的打算计划。可她如果察觉到了自己这违背了长久以来习惯的行为，她或许还会不慌不忙地添上一个思考之后的结论，她的猜测绝对不会有错的——折原临也，想把她也带进他这一次的棋局里。她的意愿、她可能的生死甚而下场，他都没打算过。也是啊，情报屋是个掌控棋盘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去考虑这些渺小棋子的事情？

　　在事务所里，礼奈面对着折原临也什么都没说。她知道的，她一成不变的生活不符合折原临也的日常方式，她是仰赖于他而存在的，他想颠覆她的生活，轻而易举，而她的生活被颠覆，也不过如此。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吗？她原本，好像就算不上是不糟糕的吧？

　　唇间不经意逸出一声笑来，短促却真实存在。礼奈不过为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处境嗤笑一声，与她同处静谧空间中的折原临也却把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向了她，那是与那声笑同样短促的注视。

　　当一个人心中存在的隐秘不能够被称为隐秘的时候，在旁人眼里，这个人的一切都是可以估量到的。当一个人心里埋着太多太多的算计和秘密时，这个人的一切似乎都是无法预料的。谁猜对了，谁又料错了。棋子还在缓慢前行或后退，棋局还在一点一点走向结果，执棋人笃定并期待着，可谁知道这通往结局的路途中又会存在多少意外或未知……

　　*

　　得到了折原临也的帮助，年轻的黄巾贼们竟然一反颓势，借助临也的情报与建议，真的做到了将蓝色平方暂时压制。纪田正臣来到事务所的频率高了一些，每一次，临也都是像先开始一样让礼奈回避装作不存在。

　　少年声线志得意满，从前的防备渐渐褪去，反而被感激和推崇填补。彼时窝在房间，又没有工作在手打发时间的礼奈听着他的声音，没有对他今后可能被击溃的处境产生任何同情或可怜，只是在心里感慨折原临也的确懂得怎样让人对他卸下心防。

　　礼奈想，她大概是很适合留在这里的吧，旁观一切，没有一点喜怒哀乐，这样的她一定可以算做是个冷血的人吧？

　　纪田离开后，沉默许久之后的事务所里响起临也的声音：“礼奈酱，你会不会也想恋爱呢？你可比沙树和纪田君还大了不少～”具体大了多少临也没提，他一时之间也没细算。

　　“不会。”答得斩钉截铁，因为恋爱对她毫无益处，更详细的说，因为她根本没工资可加。

　　礼奈觉得，她和沙树还是不一样。沙树还是个孩子，执行折原的一切指令时某方面来说都可以当做玩乐，而她，却只是单纯地想活下去，牵扯进什么麻烦都不是她愿意的。当然矛盾的地方在于，如果折原临也需要她去恋爱，就像沙树那样，她是不会拒绝的。只不过礼奈知道，此刻的折原临也不过是说句玩笑话而已，一问一答后他们就都忘了，并不当真。

　　当千叶礼奈重回池袋想起这短暂对话时，她只好奇过一点，如果当时她回答了一句“想”的话，那么之后的她会是怎么样的，是依旧重复走至今日的全部点滴，还是在那个瞬间找到一份不一样的意义？只是当时是不知的，因为不知，连回忆都带着些索然无味，这样的如果，真的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