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2/沈谢）十方一念》桃花瘴

2、第一幕

　　双足踏进来的瞬间，镜面就产生了变换。一步一步行来，竟是当初的流月城。
　　流月城，高居北域上空，终岁严寒。
　　这里，一步一景，都是当初的流月城。苦寒，寸草不生，百姓患疾，挣扎着生存，竟然都是困难的事情。
　　知晓这是幻境，沈夜不言不动，只是，手上扣住谢衣的手，依然未松开。
　　突然，前方行来一人，竟然是瞳。
　　瞳的脚步落下，竟似钟鼓，敲击着流月城古老的道路。沈夜眼神一暗，瞬间又恢复正常，只是脚步就跟上了渐渐消失的瞳。
　　“师尊！”身侧，谢衣一顿，手上生出一丝力道，拖慢沈夜，“师尊，这是幻境。”
　　沈夜未回头，只是停了停，道，“但能再见故人，你不愿吗？”
　　谢衣无声苦笑一下，便随了沈夜去了。
　　瞳的地方，向来外人不多进，唯有十二随侍身侧。沈夜二人踏进瞳的居所，十二竟不在，倒是谢衣在，似是等了一会了。
　　棕绿相间的衣服，衬的那时的谢衣尚有些青涩之意，青涩，却也让棱角更显。那便是沈夜一手教出的谢衣，流月城的破军祭祀，俊秀，聪慧，有仁爱之心。
　　谢衣面上隐约怒气，“杀伤无数下界黎民，交换离开流月城的一线机会——你们是全都疯了不成？！”
　　“砺罂已附上矩木，覆水难收。”瞳安静的坐在轮椅上，半晌，方抬眼看着谢衣，“你有别的办法？”
　　谢衣默然，瞳亦默然。
　　场面一瞬宁寂，无人再说话，不过片刻，又是一转，竟是冲突的开始，二人的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跟随而至。
　　大殿，沉沉。
　　是当日相对而立的师徒二人。
　　“师尊，我们烈山部身为神农后裔，怎能与心魔沆瀣一气，戕害下界黎民？！还请师尊收回成命！”谢衣之声，铿锵，激昂，透着无比的坚定。
　　相对的尽头，沈夜却是无奈，“我又何尝愿意受制于人。然而神血至多只能支持百年，五色石也行将燃尽。你告诉我，除却感染魔气、举族迁往下界，更有何法能挽救我烈山部？”
　　“弟子……弟子不知……”谢衣微一迟疑，随即坚定，“弟子已知如何破界，只要寻找罕有浊气之地，我们便能……”
　　不待话毕，便被沈夜打断：“我早已派人前往各处洞天，然而世殊时异，当今世上，连洞天也已经多有浊气。”
　　有片刻的静默，片刻的执着，沈夜转向谢衣，眼神依然，“谢衣，你可曾想过，若终究无法寻到我们的一方天地，那又当如何？难道你要我用全族的性命去赌？”
　　“……可是，师尊！残害下界百姓，让整个烈山部都成为半人半魔的怪物——这样做，当真值得？！”
　　谢衣身姿不动不摇，师尊，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那瞬间，画面中谢衣眼内的倔强落在画面外的沈夜眼中，不觉多了一丝暖意。身侧，真实存在的人，情绪亦微有波动。
　　对峙，沉默，静立，画面突然湮灭，空间黑暗下来，唯听得呼吸之间，心在寂寞中跳动。
　　“师尊？”是谢衣。
　　“有事？”
　　“师尊，如今画面消失，空间中不闻声息，连流动的气息皆感受不到。”
　　沈夜静默片刻，似在探查，再开口却是不相干的话语，“谢衣，吾徒，当初你私自下界，当真未有一刻后悔？”
　　谢衣怔了怔，未料及沈夜会说出这番话来，只道：“师尊，当年事，你便如此放不下吗？”
　　“回答我的问题。”
　　沈夜一再逼问。谢衣无奈，黑暗中，似是微微叹了口气，道：“师尊，谢衣纵然悔了，是否便能回到当初。”
　　“当初如何？”
　　“当初，师尊教我术法，当初，师尊与我一同破开伏羲结界，当初，恩……”回忆便像是流水，在这黑暗中，格外明显，些微的停顿，沈夜等了等，却未再听到声音，便道，“当初，还如何？”
　　“未如何了。”谢衣终是没有再说，转而道，“师尊，如今之局，当如何解。”
　　沈夜顺着交握的手，慢慢攀附上谢衣的衣袖，一字一顿道，“谢衣，如果事情重演，是否你还是选择一如当初？”
　　“师尊……”话语中，竟微微带了几不可闻的颤意，“弟子不知。”
　　一语毕，黑暗中气息略有浮动。
　　沈夜眉头一拧，攀附之手，突然发力，毫无保留的一掌，携带千钧之力轰然印在谢衣胸前。
　　谢衣本无防备，更兼距离如此之近，掌力压下来，顿觉痛苦难当，一时竟昏倒过去。
　　沈夜松开手，谢衣随之倒落。
　　黑暗中，一立，一躺，一生一死间不闻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