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重冥录》炼之蜻蜓

30、第三十章

　　青冥吃完了馄饨也还是一脸的不高兴。神色淡淡恹恹，走在这光怪陆离的热闹中，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桑桑偷偷瞧他几眼，暗道果然青冥不是吃货，靠一碗小馄饨是哄不好的。

　　楚偃师兄走在侧前道：“我年年都来中元祭，有几处好玩的一定不能错过，一起去瞧瞧？”

　　乱华暗啐：小爷也是烟雨重楼长大的，用你来告诉我？？

　　他立刻扬声道：“真巧啊，我也知道好几处有趣的地方！不过既然来了中元祭，首要的当然是去放灯！走走走放灯去！”

　　桑桑这会儿顾忌着青冥倒是沉稳很多，没有马上跟上去。
　　她拉起青冥的手问：“你也来玩过吗？”

　　青冥虽然在闹情绪，但是被问到了，还是乖乖地把目光转过来，摇摇头。
　　“我来玄师轩之前从来没出过家门。”

　　桑桑嘿嘿地笑起来，“我也是，我一步都不能走出家门呢。”

　　俩人也不知道是找到了什么共同点，拉着手相视着在那里傻笑起来。

　　乱华看得一阵无语，俩没出过家门的土包子有啥好乐呵的？？
　　他不爽地催促：“你俩到底逛不逛了！？”

　　楚偃师兄在旁边嗤嗤地轻笑——多好笑啊，竟然只是两个连家门都没出过的小孩子。

　　就能破了阵法救出血尸？

　　现在的师弟师妹，都这么不能小觑了吗？

　　……

　　中元节虽未至，河上已飘了密密的荷花灯。在水光与火光的影影重重下有些眼花缭乱。

　　乱华依然尽职尽责地给桑桑介绍着，“河灯一般是给亡者的，祈愿就放天灯，你要放哪个？”

　　桑桑和青冥拉着手站在灯摊前，俩人脸上是一模一样的茫然。

　　没有要悼念的人，也不知道祈什么愿。

　　跟一对儿傻子兄妹似的。

　　乱华头大的不行，扶着额摆了摆手：“你们就随便放一个。”

　　哦。

　　傻子兄妹一起低下头去寻摸花灯。

　　小贩在一旁听着，笑道：“要不要放盲灯？”

　　他举起一个无字天灯道：“我这灯是受过加持的，跟在庙里抽签卜卦一样，要点燃之后才会随着一个人的因缘现出祝语。若是两个人一起放，那祝语就跟两人的因缘有关。”

　　桑桑接过灯转向青冥，“那我们一起放？”
　　青冥点点头，脸上才有了点笑模样。

　　乱华立刻举起手嚷道：“我也要一起！”

　　桑桑心里暗道这人怎么不长点眼力界？青冥好容易才开心点的！

　　她一手提灯一手拉着青冥用力摇头，“我要和青冥一起放！”

　　乱华晴天一个霹雳仿佛被人始乱终弃，看桑桑拖着青冥跑向河边的空地，突然意识到——

　　卧槽还要小爷给你们付钱是吧！？

　　没有了碍事的人，青冥脸上的笑容幽幽浅浅满是开心。

　　他将手放在灯上，灯里的烛火幽幽燃起。

　　暖黄火光中祈天灯飘飘荡荡地升起，灯壁上缓缓出现一行字。

　　莫失莫忘何弃何离

　　桑桑瞧着这行字，自语地问：“那应该是不离不弃的意思吧？”

　　青冥点头，“一定是的。”

　　两人便又一起傻乐起来，瞧着祈天灯越升越高，融入天空的无数灯火中不见了踪影。

　　乱华在远处柳树下哀怨地看着，楚偃瞅瞅他，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

　　——谁要你安慰啊！！

　　乱华狠狠地掰断手里的扇子，

　　摔！！

　　……

　　这一晚着实逛了很久，烟雨重楼那么大，一条条天街夜市仿佛逛也逛不完。

　　桑桑有些困了，看看青冥已然困得不行，眼睛都快合上了，还强打着精神陪逛。
　　仿佛真的中了不离不弃的咒语似的。

　　桑桑叫住前面的两人，“师兄，乱华，我们回去吧？”

　　“咦？累了吗？”
　　乱华依然精神得跟刚来的时候一样，他扒拉着指头一算，“这时辰已经门禁了呢，回玄师轩是不成了，找个地方先睡一晚吧。”

　　烟雨重楼人流极大，多的是驿馆客栈。

　　四人随便寻了一间，乱华正要开房，却听桑桑道：“我跟青冥拼一间，省点房钱。”

　　青冥困顿着点点头，木有意见。

　　乱华大为震惊，一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青冥也就算了，桑桑也这么离谱吗？？

　　他仿佛十分不确定地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他，带把吧？”

　　桑桑好似不理解乱华在担心什么一般坦然道：“可他是青冥啊。”

　　青冥他那么乖。

　　乱华：？？？

　　他不太懂，但他整个震惊住了。

　　是这个世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化吗？？

　　但是看看楚偃脸上明明写着：现在的小师弟小师妹都这么猛吗？

　　太好了，不是他的问题。

　　他转回头来坚决道：“不行！”

　　桑桑拧了拧眉头，她又不像这些小少爷那么不缺钱，省点房钱都不行吗？

　　青冥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子也抬了起来，不满地看向乱华——
　　最近的乱华好像有点讨厌。

　　甚至店小二都掩饰不住脸上的义愤填膺——人家要一起睡你就让人家一起睡啊，多金童玉女的一对啊！
　　棒打鸳鸯要天打雷劈的！

　　乱华：？？？？

　　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操碎了心？？
　　小爷是你们的老妈子吗？？？

　　他咬牙再咬牙，那也不能看着不管！

　　“拼房是吧，我跟你们一起拼！我也要省房钱！”

　　这回换桑桑震惊：三个人挤一张床？你抠门不抠门？

　　小二也跟着一脸无语：体体面面的一个小少爷，咋这抠门呢？

　　桑桑忍不了，再扯皮青冥都要原地倒下去了！

　　她坚决道：“你要拼房就跟楚偃师兄拼！小二哥，房间在哪？”

　　得到了示意桑桑牵着青冥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留下乱华愕然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所以他今晚到底出来干嘛？啥啥都不带他！

　　小二重新堆起笑容问：“两位，几间？”

　　楚偃好整以暇地看了看乱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问：“我们拼房？”

　　乱华沉着脸，啪地把钱袋子往桌上一拍，“一人一间！！”

　　玛德小爷如今就剩下钱了！！

　　……

　　桑桑多要来一床被子，在床上并排铺好。

　　两个小朋友洗漱过便早早地躺下。
　　青冥转头瞧瞧桑桑话也没有多说便睡过去，勾起嘴角替她掖了掖被角，拍拍被子，便满足地躺好。

　　这还是第一次，可以跟桑桑一起睡。

　　闭上眼，意识仿佛在下沉，沉进一片无底的漆黑。

　　当脚下踩到地面，青冥缓缓睁眼，想看看自己被拉到了什么地方。

　　一片黑暗之中有河流静静流淌，天空中一片星星点点的灯光遥不可及。

　　只有一盏祈天灯低低地飘荡在头顶，上面写着：莫失莫忘，何弃何离。

　　那是他们今晚放飞的天灯。

　　这算是个好梦吧。

　　青冥微笑着伸出手，那盏灯便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在即将落到他手中时突然一簇火光窜起，天灯一瞬间被焚烧殆尽，只有簌簌地灰烬和残片坠落——

　　青冥的胸口像被狠狠地攥紧，一阵抽搐的恐慌和疼痛让他惊坐起来，在黑暗中拼命瞪大了眼睛确认有没有醒来。

　　“青冥……？”
　　桑桑揉着眼睛看了看黑暗中他模糊的轮廓，喃喃地问：“怎么了？你做恶梦了吗……？”

　　青冥怔怔地回过头，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梦，只觉这短短的片刻一身都被冷汗湿透，脑袋里恍惚着，有些回不过神。

　　胸口到现在都还残留着抽痛的感觉，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桑桑眼睛睁不开，只伸手拽着他躺下，嘟嘟喃喃着：“没事，换个姿势睡就不会再做恶梦了。我抱着你，不怕……”

　　她把青冥搂进怀里轻轻拍着。
　　青冥极轻地“嗯”了一声，靠在她怀中听到她的心跳，才终于又闭上眼睛。

　　可是他不明白。

　　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所有的坑都已经挖好了，我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