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无巧不成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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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夜已深。
本该躺在床上休息的陆小凤，却没有回房间，反而来到了甲板上。
随他一起上来的，还有两碟用来当宵夜的点心，和一壶温好的酒。
吃宵夜的时间已经到了。
三个女孩子都不肯再上一趟甲板，楚留香也一直没有再走下楼梯，所以宋甜儿只好请陆小凤帮忙。
现在甲板上不但有五具尸体，还多了一个蛮横无礼的白衣女子，就算她们胆子再大，心里也总会有点不舒服。
面对女孩子的请求，陆小凤一向很少会忍心拒绝的。
而且经过苏蓉蓉的推拿，他已不太会犯恶心想吐，但想亲眼看一看尸体的念头，却渐渐加深了。
所以他带着宵夜和酒，很快就上了甲板。
陆小凤已能断定，楚留香要给白衣女子瞧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五具尸体，特别是喝下天一神水暴毙的札木合，和确认是神水宫门下的无名女尸。
难道他们就五具尸体的话题，一直聊到现在？
还是说这件事的发展，远比陆小凤和三个女孩子在船舱里讨论的要更可怕，更离奇，所以他们才聊了这么久？
入夜后的海上风浪，远比白天要凶猛，留在船舱里的四个人，也一直没有停下讨论，根本分不出心思凑到楼梯口去偷听。
就算他们真的凑过去了，说不定也只能听到海风吹拂的声音。
然而当陆小凤真的走到甲板上，打算好好听一听白衣女子在说什么的时候，却只看到了楚留香一个人。
楚留香正坐在一堆被帆布盖着的东西旁边，望着星空出神，似已望得痴了。
“楚兄，那位姑娘……”
“她早就走了。”
“她怎么走的？她有船接应？”
三桅船已下了锚，停泊的地方却不是港口，而是茫茫大海上。
白衣女子上船时的一身衣袍清清爽爽，一点水渍也没有，显然不是游泳来的。
楚留香点头道：“她自己划着一只小舟过来的，就靠在船尾。”
陆小凤道：“她既然早就走了，你为什么还要耽在这里，不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宵夜？”
楚留香道：“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没想明白。”
陆小凤道：“什么事？”
楚留香笑道：“你既然已把宵夜送到，就可以下去了，为什么还要耽在这里不走？”
陆小凤也笑了：“因为我正好也还有一些事没想明白。”
楚留香伸手拍了拍甲板，示意他过来坐下，道：“我猜你一定很想问，我和那位姑娘在这里到底聊了些什么。”
陆小凤没有否认。
楚留香又道：“你刚才是不是没有回房休息？”
陆小凤却反问道：“你当真没有想过，悄悄摸上船来的陌生人，会不会不止她一个？”
楚留香一怔。
陆小凤道：“万一蓉蓉她们真出了什么事，我难道可以照样心安理得去睡觉，一点责任都不用负？”
他继续道：“当然，现在我已能确认，船舱里很安全，什么事也没有，所以我才上来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又欠了一次陆兄的人情。”
陆小凤道：“你我既然已是朋友，又何必再讲什么人情不人情？”
楚留香摸摸鼻子，立刻改变话题，道：“她们应该把之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你。”
陆小凤道：“我现在已经知道，这张帆布下盖的，就是那五具尸体。至于他们的死因和身份，也都已详细了解过。”
楚留香道：“那我就可以长话短说了。”
他缓缓道：“那位姑娘自称叫宫南燕，她一见到那具女尸，就说这人并不是神水宫门下弟子，她也根本不认识这人。”
陆小凤怔住。
楚留香一伸手，就掀开了帆布，帆布盖着的东西，果然就是那五具死状各异的尸体。
随水漂来的五具尸体，不但给这条船带来了一次意外，一场迷局，还有一种刺激，不平凡的刺激。
楚留香并不讨厌这种刺激，陆小凤也一样。
他就着一盏精巧的气死风灯，把那五具尸体看了又看，才道：“宫南燕没有撒谎？”
楚留香道：“我怎么也看不出她像是在撒谎。”
陆小凤又问：“她有没有反口说，这五个人是你杀的？”
楚留香道：“没有。”
陆小凤道：“其他四具尸体你也给她看过了？”
楚留香点头。
陆小凤道：“这些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楚留香道：“留下来。”
陆小凤同意。
他和楚留香一样，尊重每一个活人，也尊重每一个死人。
这五个人已死得这样凄惨，为什么不能给他们的尸体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楚留香和这五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他仍愿意为他们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他决定等船一靠岸，就把五具尸体交给信得过的朋友，用棺材收敛，好好保存起来。
因为死者的亲眷朋友，或许已在担忧惊惧，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五个人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回家。
而且他们现在看上去虽已没有什么用处，但将来未必不会有用。
陆小凤道：“宫南燕看过尸体之后，对你的态度，是不是仍表现得很激动，很强硬？”
楚留香道：“她还是要求我马上交出天一神水。”
陆小凤道：“她对札木合的死没有反应？”
楚留香道：“没有。”
陆小凤沉吟着，道：“她的表现实在很有问题。”
楚留香道：“哦？”
陆小凤道：“天一神水是神水宫的至宝，毒性又十分特殊，你在见到札木合的尸体时，是不是也曾有过定论，认为这件事只能是神水宫的人干的？”
楚留香道：“是。”
陆小凤道：“这件事倘若传扬出去，神水宫在江湖中的名望一定会受到损害，对不对？”
楚留香道：“对。”
陆小凤道：“神水宫的人也很清楚，天一神水一旦流落江湖，会导致怎样的后果，所以宫南燕才到了你的船上。”
楚留香同意。
陆小凤道：“按宫南燕的说法，自天一神水被盗初始，到今天有人因它中毒身亡结束，二者时间间隔至少半月以上。”
楚留香道：“嗯。”
陆小凤道：“可五具尸体刚到你船上来不久，宫南燕居然也跟来了。”
他皱眉道：“她连我是谁都不认得，却很确信这艘船是‘盗帅’的住所，她到底是从哪里取得的情报？竟一口咬定神水是你偷走的……这巧合多得未免也太不像巧合。”
楚留香道：“你是说……”
陆小凤道：“而且她若真关心神水下落，为什么对札木合的死无动于衷？她若真在意神水宫的名望，又为什么不去追查假冒同门的缘由，只顾着命令你交还神水？”
楚留香道：“你怀疑她才是假冒的神水宫弟子？”
陆小凤道：“其实我更怀疑，她说不定就是杀人凶手。”
楚留香道：“因为她对五具尸体的态度过于镇静和冷漠，并不太像是第一次见到的样子？”
陆小凤点头道：“如果她真是神水宫弟子，趁同门不备，盗出神水来海上杀人，再栽赃嫁祸到你头上，岂非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楚留香道：“可是以她一人之力，让这五个人聚在一起，互相厮杀，实在很难做到。”
他慢慢道：“就算是打出神水宫的名号私下邀请，或用天一神水作为诱饵，也不是完全没有难度……”
陆小凤道：“谋划这件事的，看来不止她一个人。”
楚留香道：“但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来指认她就是杀人凶手。再多的怀疑，也仅仅只是怀疑而已。”
他叹息着道：“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说不定这件事也像说书人口中的传奇故事一样，在半天不到的时间里，世上所能遇到的种种巧合，都被老天爷一手安排，全凑到我们这条船上来了。”
陆小凤沉声道：“以‘盗帅’的本事，我不信你竟会没想到其中关键的一点。”
楚留香道：“哪一点？”
陆小凤道：“方向。”
楚留香道：“方向？”
陆小凤道：“死人不会自己选择随水漂流的方向，更何况是五个死人。”
五具尸体都是从东面的海上漂来的，都刚好漂到了楚留香的船边。
杀人凶手似乎很了解楚留香的性格，似乎早已在暗中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楚留香打捞起这五具尸体，一步步进入他布好的迷局中。
陆小凤长长叹了口气。
在他得知金鹏王朝每一代帝王都有六个脚趾的秘密后，假大金鹏王的一双脚就被上官飞燕指使人砍掉了。
他不得不怀疑，这个突然出现的宫南燕，会不会又是一个上官飞燕。
楚留香也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当我捞上第五具尸体后，就跳进了海里，打算去东面海上找一找线索。”
陆小凤似乎吃惊不小，过了很久，才道：“你……你的水性很好？”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我一向认为我的水性，是比轻功还要好的。”
这一片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发现尸体时又已将近入夜，陆小凤做梦也想不到，楚留香竟能孤身一人游在冰冷黑暗的海水里，四处去找寻或许远比针尖还小的线索。
怪不得他先前走下楼梯时，衣服仍是干的，发尾却滴着水珠。
说不定在甲板上的某处地方，就放着个能随时换衣服的箱笼，可就算用布巾反复擦头发，却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快速弄干的。
陆小凤看着他，道：“你刚才说想不明白的事，是不是那些找到的线索？”
楚留香却摇了摇头，道：“没有线索。”
陆小凤又开始惊讶：“没有？”
楚留香道：“东面海上的每一条船，我都上去瞧过了，除去两条大船，其他都是出海打鱼的渔船，那些渔民一点武功也不会。”
陆小凤道：“那两条大船难道是空的？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楚留香道：“如果你知道那两条大船上载着的人是谁，你就不会认为那是线索了。”
陆小凤道：“他们是谁？”
楚留香道：“其中一条船的主人，是‘妙僧’无花。”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一条船上，不但载着丐帮的四大护法，四大长老，还有他们新任的帮主南宫灵。”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无巧不成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