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素月》舟上堇色

11、番外

　　盛庆帝五十七年，秋，庆帝薨。太子即位，年号敬丰，世称敬帝。
　　因为庆帝高寿，在位时久，他的两位太子都未活到即位的那一天。敬帝即位时，亦已过而立之年。敬帝多子，却仅只有一位正宫夫人，其余皆为品位低下的庶嫔。
　　容德皇后出生显贵，即三望族：忘川云氏，若虚沈氏，玉华百里氏。《四国志》曾载：武忘川，文若虚，医玉华，毒蝶谷。
　　皇后云舒出身云族，父亲为一族之长，母亲出身沈氏，是长老之女，外祖母为百里族，与如今玉华山当家人天元老人同辈。可谓是三望族中唯一一个具有三族血统的高雅女子。
　　皇后云舒在东宫时便育有一子，排行第四。后册封为后时，已有身孕。可惜造化弄人，怡良夫人即云舒同父异母的胞妹云绣却同时怀孕。后，姐妹两人同时生产，而容德皇后却难产而死，她诞下的婴孩亦夭折。云绣因诞下七皇子，而被封为皇后，号淑仪。而其实，云绣只是云族族长与小妾的女儿，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千金的身份。只是借着酷似姐姐的面容罢了。

　　庆帝五十年，我便入宫供职，掌管后宫一干大小事务，是为后宫女相。
　　敬帝元年冬，皇后临盆，我却被以不详为由勒令不得靠近产房。产房里，只有皇后以及怡良夫人，再加上两个稳婆还有怡良夫人身边的大宫女锦娘。足足三个时辰，产房里的嘶喊就未有停止，我想是难产了。在庭院中等待的皇后身边的人无不担惊害怕。而我却奇怪，为何这么久皇上还未来。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屋里忽然没了声响，我惊觉有变，便不顾门前小厮的阻拦，径直冲了进去。孩子已然诞下，但是皇后却没了生息。就在我趴在皇后床边哭时，那狠毒的稳婆竟用浸了水的油纸往一个孩子脸上蒙去。那是宫中最爱用的刑法，便是用一张张浸了水的油纸往脸上蒙去，直至那人失去呼吸。这种刑罚看不出死因，宫中便常用来私自处罚宫人或是妃子宫嫔，然后对外宣称暴毙而亡即可，尸体抬到宫人斜埋了，没有人会追究。可那仅仅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还是龙裔，怎么可以！可是守门的小厮早已将我制住，我没有法子，只好求怡良夫人，可是她也毫无力气的半躺在榻上，锦娘握着她瑟瑟发抖的双手，她噙着泪，咬着下唇好似很痛苦的样子。我的斥责哀求，她都无动于衷。
　　小厮随手拿了块帕子堵上我的嘴。我没办法挣扎，只好看着那两个稳婆，熟练的执行刑法，那孩子开始时还哭着，可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敬帝元年冬，一代贤后，殁。容德皇后诞下的女婴亦夭折，封温宜公主，以公主之礼，厚葬。
　　可我知道，公主坟里的水晶棺是空的。
　　入夜，我趁着看管不严时，偷偷从暗房跑了出来，直奔宫人斜。不出我所料，他们根本没有把公主葬在公主坟。我抱起公主的尸身，却发现公主还有体温。在包着公主的襁褓里我发现了一块白玉云纹玉佩，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公主未死，要我迅在三日内抱着公主赶往城外玉华山，只要出示玉佩，他们便会救公主。
　　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公主一息尚存？到底是谁留下了玉佩与书信，他又是如何得知今夜我会来宫人斜？还有谋害公主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后来，我才明白，为何一向看管严密的暗房，那晚却会独让我一人溜了出来。可我却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后隐藏的人物了。因为在暗房受的酷刑，加之去往玉华山路上一边躲避追兵，一边赶路，又饥又渴。伤口化脓，纵使玉华山医者遍布却也只得让我于病榻上缠绵数日，只等到见到公主和幼女檀子的最后一面。
　　这世上，我唯一记挂的两个人，都平安无事，如此便好。
　　临终前，我抚摸着公主的脸庞，用颤抖的双手在宣纸上写下一个“皎”字。叹道：“这是你父亲为你取得名字，可如今你的身份对你来说只会是祸害。沈宜，这个名字，便是极好，沈是我的族姓，也是你外祖母的姓氏。宜是你父亲为你定下的封号。我想信，总会有一天，你会找回本就属于你的名字。聂皎，月出而皎兮。我相信，你会是北盛的月……”

　　敬帝二年初春，两朝女相，一代忠贤，殆。死时身边只有两幼女，草草埋于玉华山后山坡。无灵堂，无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