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痕》蠖

39、第三十八章

　　众人见状，也不再问，都转向新都，问道：

　　“公主和京儿，如今意下如何呢？”

　　那新都公主，本来也不愿意北去魏国。如今，若要远走毕方，虽然前途未卜，总胜于在洛阳做阶下之囚，便随口答道：“新都亡国之人，也没有甚么想头，尽快回去便罢了。”

　　清虚猛然一抬头，冷笑道：“如今这状况，如何还能从蜀道回去？”

　　蒙浚急忙接道：“道长说的是。蜀道艰险，只有一条路，而况，到处都是魏兵，你们数人，如何能不被发现，又如何抵挡得过。再说，此处离长安已经不远，今已耽搁了几日，一旦押解没有到达，必然要派人来追查，那时节，我们若还在国中，就怕走不脱了。”

　　“这样该如何是好？”

　　清虚道：“唯今之计，趁着魏人尚未察觉，尽快从新都入三峡，进入东吴地界，然后往南，在交州出海，这是眼下，最安全的做法。”

　　“好，好。”

　　新都郡原是汉国地界，地险山僻，又非大道，不易被发觉。只要入了东吴，魏人便无可奈何。这一条计，众人都点头称赞。

　　“不可！”蒙浚一声断喝，众人又都看着他。

　　“如何不可？”

　　蒙浚道：“从这里到交广，已是千里跋涉，还要出海，又有千里。交广瘴雨蛮烟，暑热无比，再则一路惊吓，我们或者还无事，但是公主和小公子，如何经得起这样折腾？”

　　公主正要说话，却被蒙浚止住了。

　　“依我之见，不如在三峡一带，取道五溪，黔中，入我南中之地。在那里养足了精神，再出南方关口，从陆路南去。这条路，来往的人不少，两位使者也熟悉。”

　　“可是南中，已被魏人占领了。”俞清插嘴道。

　　“这个不妨。”蒙浚却甚有把握，道，“只要到了五溪境内，便是我们南人的地盘。那些魏人，虽然占了官府，任了官职，却奈何不了我们。人心不服，又有何用？”

　　莱景点了点头，道：“蒙兄所言甚是。若在交广出海，一则未必有顺路船只；二则海上风波不测，况且我等也不熟悉。出了滇南关口，到了南方，可以顺江而下，也还平顺。此路我二人惯走，不出一月，便可抵国中了。”

　　于是议定，就按蒙浚所说，先入五溪，再到南中，余下之事，且到时再议。然后，自然是蒙浚并二位使者，护送公主与京儿南下。俞清久住南中，自然也在此行之列。清虚本是看守祠宫，何况受伤的魏军兵士，尚在此中，一时走不得，暂且留下。如此，只剩下了一个林素。

　　“不知林女侠意下如何？”

　　“长安不可去了，成都亦不可去，我却也不知道那里可去。”林素黯黯道。

　　“那末往汉上寻父母去罢。”

　　林素摇摇头，道：“我当年离家，便再未回去过。这一时也不用。”

　　“若如此，倒不妨也跟了我们去。”蒙浚笑道。

　　“既然如此，我就跟了你们去。”林素道，“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既然到了这里，有一件事，我还不曾做。只有做了这事，方可上路。”

　　“倒是何事？”众人都好奇起来。

　　“当年我姑母嫁与容公子，后来公子入山修道，姑母在蜀中，守了多年活寡，郁郁而终。所以我与玄公子，终究有一件深恨未解。临走之前，总要到他坟上，砍上几刀方可。”

　　众人听了都道：“这是容公子的家事，又不与玄公子相干，却怎地说到他头上？”林素道：“虽是容公子执意出家，但其中的内情，外人不知。简而言之，其实容公子少年时，便早有出世之志，只是玄公子不愿他入山修道，才给他娶亲成家。姑母当年嫁与他，本是玄公子力许，故而，他便也难辞其咎。”

　　“这……”众人听了，都觉得这般做法未免过了些，然也无人敢阻拦。俞清正想再劝劝林素，忽然只听新都公主咬咬牙道：“那好，就依了林女侠。”

　　“这……”众人惊讶莫名，一时又都转向新都公主，“公主，这事如何使得？”

　　“如何不能？”公主道，“我虽不曾亲见过林夫人，然而也知晓自从叔叔出家修道，夫人独守空房，心中之苦，也可想象。林女侠要为夫人报怨，也在情理之中。我却如何能够阻拦。”说罢，便背过头去。

　　林素心下暗暗吃惊，却也不便流露，只装作不曾听见。众人听说，也只得附和道：“也好，也好。林女侠，这事也要趁早，迟了怕走不成。不妨明日，公主到谷中告拜辞行，林女侠也完了心愿，便早早上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