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痕》蠖

31、第三十章

　　到了日晚，那数十魏兵，都到了祠后的偏房里。清虚与俞清、新都公主，做了饭食，待照拂了那些伤兵，众人在厅上会齐，已是二更天了，虽然不免有些倦意，但意外相逢，也都不去歇息，只管拿了酒菜，相互叙话。一时这荒山野庙，竟似村邻客舍一般，炉火旺盛，觥筹交错。各人都说的热火，只有林素，心下不快，始终一语不发，也不吃饭。梁皙劝她，也不顶用。

　　俞清见了，便道：“林女侠不必烦心。今日之事，并不是我赢了你，只是被清虚道长恰巧碰见，毁了你的剑，才侥幸得手罢了。女侠的剑法，本是北派大宗，锋锐莫比，在下实是佩服。然而今日总归是累了，还是用了晚饭，早些歇息的好。”

　　林素听了此语，仍是无言。清虚便道：“俞女侠不当如此说，今日我不过是撞见而已，看见僵持，就出手助了一把。林女侠确是北宗高徒，不过与俞女侠比，实还不如。依贫道看，今日俞女侠，本是有意放你，不曾使出杀着来。不然，你看那拂叶伤人的招数，恐怕不是你可以抵挡的罢。”

　　众人闻听此话，顿时都止了言语，一起注意过来。梁皙想了想道：“若如此，定是留了力，不曾使出来。只是俞女侠，既要做这件事情，为何又对素儿网开一面？”

　　俞清左右一看，似乎有所顾忌，却不防清虚笑了一笑，道：“这里面的端的，恐怕贫道还知晓一些。”

　　众人便急急要他说，只是俞清却急急给清虚使眼色，若有不愿之状。但众人哪顾得这些，一再催促，清虚方才道：“既俞女侠不曾反对，我便说了。”

　　俞清闻言，仍是无语。清虚便看了众人一眼，指着林素，道：“且听我猜上一猜。我猜你原是陇西人氏，父亲名枫，母亲名雁，是否？”

　　林素一惊，但随后辩道：“不错，但这是我义父，以前告诉你的。所以，不是你的本事。”

　　俞清由不得“扑”的一下笑了出来，连连摇头。梁皙哭笑不得，道：“素儿，你可不能这样栽赃的。”

　　清虚笑道：“也罢，且听我再说下去。后来你父母思念家乡，离了陇西，你却不甘就此归隐，便带着家传的渔阳剑谱，投到江湖三大剑师之一马君平门下，又因此进了魏国的军队。但是早间我见你在丞相墓下使的剑法，却不是君平的锄烟剑。因你见俞女侠剑法散旷，便用了渔阳剑。而你的父母，如今是回到故乡南阳了。这些，子弦兄总不曾告诉我罢。”

　　林素低头，默默无语。

　　“你可知俞女侠今日所用的剑法？”

　　林素只是摇了摇头。

　　清虚接道，“此剑名唤秋风，不是中原的路数。其实，俞女侠的秋风剑，承故丞相传授，其实在中原无人可敌。再说她今日要做的事情，更是会以全身内力出招，以你的功力，数招难拆。但你不曾想到，倒是因为这套剑法，救了你的性命。”

　　“这是为何？”林素终于开口了，“莫非俞女侠，认识我父母？”

　　“不仅如此。”清虚莞尔一笑，“林女侠，就连我与你，也不是没有一点渊源。”

　　“此话怎讲？”

　　“既如此，不妨猜猜我的师承。想必俞女侠，对此甚是熟悉。”

　　“不错。”俞清见林素猜不出，便道：“此地，原是一座道观，叫做简静观。当年清虚道长的师父公平道长，就在此修行。早年，他也叫做容公子的。”

　　清虚点头：“吾师是汝师之弟，论辈分，我还要叫你师姐才是。”

　　突然听见有人失声道：“这就对了。”

　　说话的却是随蒙浚来的南方客人。众人这才记起，竟忘了引见。蒙浚忙替众人互相引见了，这两个人，一个叫莱景，一个叫准真，都是南方客商。众人虽然不信，但也不便多问，便把话头又回到林素身上。除了俞清和清虚之外，其他人都不知所以，便催促他们快说。

　　“林女侠家中，可还有他人？”

　　“没有了。”

　　清虚笑道：“不对，你有一个姑母，名叫林宛。”

　　“你……”林素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林宛，原是公平先生的夫人。如此算来，林女侠与俞女侠，也是姐妹一辈。”

　　众人恍然大悟，一起笑了起来。林素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话可说，只得低了头去。众人见此，恐玩笑闹大了不好，便喝了几杯酒，散了宴席，各自去后面的房里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