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痕》蠖

1、引子

　　陇西夏末的天气，照例是暑热袭人，尘沙满眼。今年夏天，已经算是多雨，但是只要雨一停，日头又毒辣辣地出来，这远处的村落房屋，近旁的田地庄稼，仿佛又被烤焦，统统干渴不堪。而此时，虽然已经过午，也没有多少行人，只那阡陌上，数丛杂树，尚保有几分荫凉。

　　但是不料那田边土路上，却有两个人，一双长剑，你来我往。旁边的几株白杨，都在他们的剑风之下，瑟瑟作响。

　　这两个人，一个是白衣男子，手中一支长剑，炎阳之下，犹见剑刃上映出的雪光。只见他虚步向前，剑光向上一闪，却直下拂对方的下路。另一个却是青衣女子，见他剑来，脚下一抬，腰身略转，避过一招，手里剑尖，直从对方面前掠过。男子见状，接着长剑一翻，反手探来，又向女子腰上点去，女子却轻轻一纵，闪到侧边，身形一晃，再要出招。

　　两人酣战之间，看得几个匆匆过路的行人，停下脚步，拍手叫好。

　　忽然从岔道上传来喊声：“停下，停下。又跟人斗剑，伤到了怎么办？”

　　只见一个绛衣女子，急急跑来，那白衣男子急忙把手中的长剑向旁边一滑，腾身跃起，一个后翻，落在二尺开外，舒开袖子，拂剑笑道：“果然是嵋山的紫宸剑，林枫今天见识了。”

　　青衣女子也后退了几步，收起长剑，拱手道：“谢前辈赐教。久闻渔阳双剑名震江湖，直到今日晚辈才得领教。”

　　此时，那绛衣女子，已到了白衣男子的跟前，接下话头，笑道：“俞清小姐得父亲真传，紫宸一出，必然震动江湖。”

　　青衣女子，轻轻一笑。这一路下山来，好像人人都认得这路剑法，于是，也人人都认得她。

　　这一对夫妇，男子名唤林枫，女子名唤温雁，江湖上人称渔阳双剑。但平素不甚出手，又兼是新来此地居住，所以这偏僻的村中，竟然有不少人，全然不知道他二人的武艺。那唤作俞清的青衣女子，今日路过，正被林枫遇见，本来已是相识，一时兴起，也不顾炎热，便当路比起剑来。

　　俞清这夜自然是借住在林枫家中。吃罢晚饭，三人对着一盏油灯，相互叙话。

　　“小姐这次下山，打算何处去呢？”

　　“嗯，说来也没有确定。只是我出生在蜀地，总想回去看看。所以一路西行，就到这里来了。”

　　“回乡么？甚好，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去看看。” 林枫温雁相顾而笑。林枫又道：“我二人也不是本地人氏，居然从江汉避乱到此。可惜，现在兵荒马乱，不知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接着摇摇头，叹道：“这个，不说也罢。”

　　又指点道：“这里往东南去，便是渭水，过了秦岭，便是汉中了。只是那里正在交兵，小姐要入蜀，道路不便，倒不如缓一缓，待以后再去吧。”

　　此言甚是。目下，汉丞相诸葛孔明率军北伐，已到渭南。魏国大将军司马仲达，率兵迎敌，先前折了几阵，退到渭北，只是固守不战。这边两军隔着渭水对峙，秦岭至汉中各栈道，均有重兵把守。俞清若要入蜀，自然甚是不便。

　　谁知俞清正在出神，回过心思来，又是一笑，随口应道：“前辈见教的是。”

　　林枫看她不曾听进去，便改换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