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死瘸子》陈年他惑

19、嗨，死瘸子（19）

　　等到蒋戎从展示柜的最里面取了一块黑黢黢的原石出来，马蔓蔓才知道，林浅原来真的只是来花钱的！

　　几人围坐在茶台边，被取来的这块石头看起来毫不起眼，形状也不太规则，一头要明显尖一些。

　　白色记号笔书写的数字编号C-203在黑色外壳的映衬下非常显眼，但马蔓蔓却瞧不出来这有什么特别，她也经常见这些被皮壳包裹住的原石，堆放在她父亲工厂的原料车间里，在未被加工成成品时，又丑又沉。

　　这块丑丑的原石被蒋戎交到了林浅的手上，“都说了改天给你送过去，非得自己来取。”蒋戎心直口快，知道林浅一贯眼光毒辣，若是遇到中意的东西一定得弄到手。

　　这块原石辗转了多地，第一次被林浅注意到，是在瑞丽的一个贩子发的朋友圈里。当时就动了心思，但他彼时已在学校任教，后来又因为胃出血住院，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现场验货。

　　于是便联系了蒋戎，让他代跑一趟，这位老大哥不负所望，联系上贩子之后亲自去了瑞丽，将林浅相中的原石带回了。

　　只不过不凑巧，返程后又赶上展览会，蒋戎因为参展各种事情多了起来，抽不出时间再给林浅送来Y市，于是两人便相约在S市汇合。

　　“有点偏小了，能切出三两个手镯就不错了。”蒋戎拍拍林浅的肩头，再一次申明了自己的观点。言下之意，显然是觉得在他看来，林浅花的钱不太值。

　　陈玉菱闻言嗔怪道，“就你话多！”转头又对林浅说，“相中的买了就买了，又不是拆房子卖地，你还不至于付不起，哈哈哈……”

　　林浅也只是笑笑，“是很喜欢，”原石分量不轻，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此刻被林浅举在眼前细细观察，“蔓蔓，帮忙取下手机和工具可以吗？”

　　只是乖巧陪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马蔓蔓获得了新任务，她这才伸手去轮椅后的背包里取林浅的小工具匣和两人的手机。

　　将工具包递给林浅，低头看了一眼被冷落许久的手机，竟然有许多个未接来电。

　　马蔓蔓有点意外，再一看联系人全部都是她的老父亲！微信、电话、视频通话轮番上阵，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需要立即联系上她一样。

　　她站了起来，朝蒋戎夫妇歉意的颔首，又对着林浅低声道，“我去回个电话。”

　　“嗯，去吧。”林浅低低应了一声。

　　专用小手电的光束照在原石皮壳上，透出幽幽的绿色，望了一眼马蔓蔓举着手机走去展厅拐角的背影，心中盘算着这块石头最终想要呈现的样子，鲜有的期待起来。

　　很多事情，他只是默默地做，还未达成，便宣之于口的习惯他从来不曾有。

　　就像看中这块原石，原先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特色。但与马蔓蔓确定恋爱关系后，他便找到了最新的用途，给她亲手做一套首饰应当也很不错。

　　别无所有的年长者笨拙而又真诚，除了很多很多的爱和很多很多的时间，他想不出还能怎么样讨女孩子欢心。

　　殊不知，这样爱爆金币，投其所好的习惯，大概会乐晕马蔓蔓。

　　“看来看去还能看出个花？飘花有点乱，要不要切开再看？”茶盏被蒋戎捏在手中，饶有兴致的看着林浅摆弄那块不大的原石，“三十几万买个这，是我年纪大了属实搞不明白。”

　　林浅收了手电，也不过多解释，“没听说过千金难买我乐意吗。晚上请你和嫂子吃饭，感谢你亲自帮我取这个料子。”

　　陈玉菱也不见外，“吃饭可以，说说什么时候谈的？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她比林浅要年长几岁，亦是多年好友，忽而见他带了女伴难免也要八卦一番。

　　“看起来很小，有二十了吗？”她凑近来，“家里做什么的？娇滴滴像花一样，怎么追到手的？”

　　林浅笑而不语，为了把工具收进小匣，原石被他放在了腿上。几公斤的石块，压在瘦弱的大腿上，像是落入了绵软的泡沫里。

　　他不紧不慢的收拾自己的工具，带着笑意淡淡答道，“大学毕业了，特别特别难追。”“所以劳烦嫂子八卦的声音不要太大，女孩子脸皮薄，搅黄了，就只能留小林难以成家了。”

　　“哈哈哈哈哈”陈玉菱的笑声太大，惹得不远处正在接听电话的马蔓蔓都回头注目。但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话从林浅嘴里冒出来。连连惊叹，“都到成家那一步了吗？我看着小姑娘挺好，知书达理，是个乖乖巧巧的。”

　　蒋戎对林浅他们两人如何相识不感兴趣，不过也发自内心替他高兴，他这位好友自小身体残障，常常都是独来独往，如今能找到知冷知热的心上人，安定下来总是好事的。

　　茶盏里的水又添了一回，马蔓蔓还没有收线回来的意思。

　　林浅抬手看了眼腕表，又转头去看不远处还在通话的女孩。

　　背对着他，看不清马蔓蔓的表情，但显然通话的内容并不轻松愉悦，一直未停的步伐和烦躁捻动长发的动作都在反映马蔓蔓不佳的情绪。

　　“你胆子可以真大！要不是被我刷直播看见，你还打算瞒多久！”电话那头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马蔓蔓耳朵里。

　　她暗叫糟糕。

　　真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凑热闹围观了切割原石的现况，她和林浅两个人居然也作为围观群众被直播了！

　　好巧不巧！她爸也在看直播，还被他眼尖发现了！发现也就算了，两人亲昵的姿态，除非瞎子，不然谁看不出来他们这是在谈恋爱！

　　“本来就没有打算瞒着你们哎，谈个恋爱嘛，大惊小怪的。”马蔓蔓一向乖巧这没错，但她做事向来坦荡，从发觉自己喜欢林浅到付诸行动开始，她从未想过要隐瞒。只是两人确定关系的时间并不长，一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家人提及。

　　所以父母对她恋爱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偶然被马堇山撞破，二十几年精心养育的娇嫩花朵要被采摘难免心里有气，“马蔓蔓！你要气死我啊！”

　　“哎呀，说了那么多，爸爸你这是兴师问罪吗？”

　　她从不觉得腿脚不便，需要借助拐杖才能行走的林浅拿不出手，只不过电话里老父亲怒火中烧的语气惹得她也开始忐忑起来，不由自主的想到，万一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要怎么办？

　　“是我追的他，你别难为人家！而且，我真搞不明白，爸爸，你这是发的什么火？”“我是谈恋爱，又不是杀人放火违法犯罪！这么凶做什么！”

　　为了避免老父亲胡乱扣帽子，她干脆挑明了说，对穷追不舍林某人的事实毫不避讳，直戳老爹心窝子。

　　马堇山却一时语塞了，被伶牙俐齿的闺女追问，复杂难言的情绪不知如何才能正确的表达。好在他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甚至因为对女儿的宠爱，自带三分包容。

　　火气来的很快，但也不是无名火起，他后悔让女儿接触林浅了。

　　更为了自己先前费尽心思托关系才将女儿塞进学校的行为感到恼火，简直是亲手给他们制造温床，为他们‘秘而不宣’的恋爱事业添砖加瓦！

　　“马蔓蔓！你赶紧给我回来！这事我得告诉你妈！”

　　通话持续了近十分钟，她爸爸从一开始无法相信,狠狠质疑，到现在无奈说要告状，马蔓蔓并未生出多少惶恐。

　　自小在爱的包围中长大的孩子，应对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并不会谨小慎微，她自认并无过错，无非是恋爱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家长而已。

　　“现在可回不来，告诉我妈呗，她才不像你这样暴躁！”她小声反驳，似乎认为电话那头的老父亲只是在虚张声势。

　　“好了，爸爸，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们才确定关系没有多久。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们，不是偷偷摸摸故意隐瞒！并且，我搞不明白你在生气什么？是对我谈恋爱这件事不满意，还是带有偏见对林老师这个人不满意？或者，我换一种说法，因为他成了我男朋友，所以你看他不顺眼？所以，你生气？”

　　电话那头的马堇山沉默了几秒，他在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女儿长大了。

　　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电话两端的父女两，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都失去了再开口呛怼的能力。

　　身为人父，最先妥协的是马堇山，但他没有回答马蔓蔓的疑问，只是很快收敛了略显恶劣的脾气。他叹了一口气道，“蔓蔓，等你回来再说吧。爸爸不爱在电话里跟人讲事情。”

　　这个借口虽然找的没有一点水平，但马蔓蔓却读懂很多了。据理力争的气焰瞬间灭了下去，这个意想不到的插曲，让她的心情瞬间荡到了谷底。很多在恋爱前从未思考过的事情，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她闷闷应了一声，被挂断了电话。

　　目光没有焦距的停留在对面那家展厅里忙碌的工作人员身上，心里仍旧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林浅。但不管说与不说，都不该在有外人在的时候表现出异样。

　　马蔓蔓收起手机，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这才回到林浅身边坐下。

　　墨镜还架在头上，微卷长发的发尾因为通话时无意识的小动作而有些凌乱。林浅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关切的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状似无事般淡淡的笑着回道“没什么。”转而发现一通电话的时间，林浅已经收起了自己的工具匣。那块毫不起眼的原石被放在了茶台上，“是买下了吗？”

　　“嗯。”

　　得到林浅的回答，马蔓蔓才好奇的伸手去捧那块石头，比她想象中要重一些，她转移话题，问“贵吗？”
　　林浅说，“还好。”

　　对面的蒋戎也同时开了口，“也不便宜，三十九万八。”

　　马蔓蔓惊讶的抬起了头，“买这个你要做什么？”她对林浅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完全不清楚。相处这么久，从日常的吃穿用度包括消费的习惯，她也看得出林浅还算宽裕。

　　但是平白无故，如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需求就花费可以购买一辆代步车的钱去买这样一个在她看来不值的石头，甚至为了它拖着骨折还未愈合的伤腿奔波这么久。不免惊叹他果然是纯纯的发烧友。

　　她挑眉的表情被林浅完整的捕捉到，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顶，“你放心，买了它也还不至于倾家荡产身无分文。”

　　在蒋戎面前，被林浅取笑了，马蔓蔓惹了个脸红。

　　“谁关心你还有没有钱！”几公斤的翡翠原石，被马蔓蔓又放了回去。她还不知道，这即将是林浅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展厅里不时还有顾客过来，陈玉菱早已起身去接待了。与蒋戎约好了晚餐的时间和地点，林浅他们两人也没有再过多打扰。临近饭点，考虑到带着翡翠原石不太方便，两人决定先回一趟房间再外出觅食。

　　步行回去的路上，马蔓蔓推着轮椅绕过了层层的人流。直到走出博览中心，进入了酒店的大堂，不远的距离里，她内心狠狠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林浅。

　　她不是一个爱隐瞒的人，更何况谈恋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不该一个人做决定。

　　很多以前从未细想过的状况，因为一通电话一股脑的涌进了心间。她甚至有点害怕回去面对父母的质问，万一，她想万一父母根本不认可林浅。她又该怎么办呢？她要和他说分手吗？

　　根本不愿意去想两人分开的场景，他们明明彼此喜欢，交付真心，约定要好好谈一场恋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