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死瘸子》陈年他惑

18、嗨，死瘸子（18）

　　确实如林浅预料的一般，这次的国际珠宝展览会规模宏大，占据了博览中心整个A馆和B馆，马蔓蔓刚进门就被一家接一家的展览区域吸引了目光。

　　饶是她自小在父亲的工厂里长大，对玉石珠宝不算陌生，但也没有见过数量如此之多的成品和各种原料。

　　他们来的有点晚，开幕式仪式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很多人根本无暇观礼，已经等不及在会场中四处游走了。

　　周围人声鼎沸，热闹非常，被环境影响，马蔓蔓也难掩雀跃，女孩子天生对亮晶晶的宝石没有抵抗力。小时候爱收集五彩缤纷的玻璃球，长大了看到各种各样闪亮的宝石，同样爱不释手。她顿时觉得自己又多了一项烧钱的爱好，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浅，突然有点理解这个骨灰级玩家了。

　　谁不想把这些好看又精美的艺术品据为己有啊！

　　林浅换了惯用的轮椅，终于能够自如的活动了。吃了早餐他精神好了一些，展览会的第一天,吸引了很多慕名而来的市民和行业大拿，再看看马蔓蔓显然是很感兴趣，四处张望的眼神一直没有停留。

　　担心与她走散，便拉了她的手让她跟紧自己。于是马蔓蔓自然而然的便把背包挂在了林浅的轮椅后，一只手牵着他在会场中随着人潮慢慢走动。

　　各家展位被分割成豆腐块，A馆多是珠宝玉石的成品，射灯的照射下一件件精美的玉器珠宝耀眼而夺目，琳琅满目的商品在喧嚣的氛围加持下，明显比她爸工厂里的更让人有购买欲。她甚至想要林浅给她参谋下，带一只玉镯回去。

　　马蔓蔓流连忘返，简直挪不开眼，“为什么这里的看起来要更好看？”

　　“好看？那你觉得哪里的不好看？”人很多，他俩挨得很近，林浅攥着她的手，听见马蔓蔓略带稚气的问题，好笑的反问。

　　“还能有哪里，我爸工厂出来的看着就很普通……”她的手被林浅无意识的揉捏，潜移默化的习惯，总是有些不易察觉的小动作。

　　对方微微侧头看她，眯着眼睛，深深的质疑起自己的授课能力，“看来我教的东西你是一点都没学进去啊。”

　　马蔓蔓撇撇嘴，另一只手摸摸鼻尖，不说话了。

　　要说起来，她的职业发展兴趣确实不在这，不然也不会大学选专业时选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

　　回到Y城发展纯粹是因为她乖觉又听话，父母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她坦然的接受了罢了。

　　两人手还牵在一起，马蔓蔓不打算深究这个话题，她转头迈开步子扯着林浅继续前行。

　　郁闷！老同志真古板，走到哪里都要说教！

　　转了一大圈，两人找到了展览会的方位布置图，B馆的设置更吸引行业内的关注，有不少商家带了很多未开窗或半开窗的原石来参展。

　　林浅大概早前就与人约好了，发了微信确定展位号之后就带着马蔓蔓往B馆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B馆，路过不少展位，林浅发现场内有不少相熟的面孔。

　　他并不意外，行业盛会名家聚集是自然的。

　　只不过今天他不是作为主办方邀请的嘉宾来参与的，无事一身轻，闲适无比，能慢悠悠的和马蔓蔓闲逛也觉得很不错。

　　两人找到蒋戎的展位,没费什么力气。

　　只不过B馆因为有原石展出和出售，商家为了噱头引流，现场准备了小型切割机。购买人也多数都要求现场开石，于是商家、购买者、围观的人、现场直播的自媒体把蒋戎的展位围得严严实实。

　　网络信息时代，热点话题自然也吸引了很多以短视频直播为生的新媒体人的参与，他们敏锐的捕捉每一个可能引爆的关键词。此刻混迹在人潮之中举着支架正在进行现场直播。

　　看起来竟然要比A馆还要热闹许多，马蔓蔓没见过现场开石，她也是个爱凑热闹的。

　　但两人被人潮格挡在外层，里面的情况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用说林浅坐在轮椅上，视线完全被遮住了。

　　“咱们是不是要找这家？”

　　“嗯，”林浅看她伸长了脖子向里张望，探头探脑像一只松鼠。“想进去看？”

　　“当然呀！B馆怎么这么多人！他们在干嘛？”她转回头问，又生怕错过了什么，话没说完扯着林浅的手还想再往里面挤一挤，把自己还拖着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士忘在了爪哇国。

　　这应该是今天第一单原石成交，隐约听见里层熙熙攘攘的攀谈声，无一不是在期待石头能快点切开。

　　人很多，挤攘之间碰到了林浅的脚，右脚只是被陌生人轻轻的碰撞一下便像是孱弱的尾巴掉下了踏板。被裤脚遮住大半的鞋尖，悬在半空软若无骨的晃悠两下又悄然归于寂静。

　　林浅只能用手提了提膝弯，将右腿搬回踏板放好，又不放心将左腿也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忍打扰马蔓蔓好奇顽劣的心性，微微叹了一口气，拉了拉她的手，道“跟我来。”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包容另一半的小孩心性，被对方忽略的一瞬也并未生出责怪和埋怨，只是有点意外她竟然会对这样的事情充满兴趣。

　　他们绕过包围圈，寻到展位的入口，“我们可以进去？”马蔓蔓瞪大了眼睛。
　　“可以，负责人是我的朋友。”

　　牵着马蔓蔓的手，林浅望向里面，只看到蒋戎高大的身影被人潮拥在中间，还不待他出声，一道爽朗的笑声便迎着二人而来。“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是陈玉菱。

　　林浅这才松开攥着的手，笑着唤了声，“嫂子。”

　　马蔓蔓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来人，看着三十五六，体态丰腴，肤色很白，烈焰红唇，长长的秀发用一根通体碧玉的发簪挽成了发髻。一身剪裁优良的纯黑色丝绒旗袍更是衬得她宛若画中走出的美妇人。

　　“真是稀奇了，”审视的目光同样从上而下毫不掩饰的落在马蔓蔓身上，只是并不让人讨厌，有一种被对方亲友探破恋情的调侃。噙着明目张胆戏谑的笑，“铁树开花了？”

　　林浅倒是坦荡，复而揽上马蔓蔓的腰，稍稍用力将她往前推了一步，认真介绍，“我女朋友，蔓蔓。”言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得。

　　马蔓蔓突然幻视被父亲领出了门，此刻像是被大人推出去在众人面前炫耀一般，“蔓蔓，这是蒋哥的夫人，你叫玉菱姐就可以。”那个翘尾巴的人，适时提醒道。

　　于是她也大大方方的叫了声“玉菱姐”。

　　陈玉菱只是笑，面前的女生眼神里还带着涉世未深的清澈，看起来稍显稚嫩，手腕上的腕表和架在头顶充当发箍的墨镜都不是普通家庭会选择购买的品牌，风衣外套和连衣裙的质感都很好，想来家境不会太差。

　　又见林浅不同以往，左腿上的石膏和身下的轮椅都说明他大概是受了什么伤，她问道，“脚是怎么了？”

　　“没什么，摔了一跤。”

　　陈玉菱也就未再过多询问，她们两口子与林浅多年前就已相熟，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带了女伴来应约，这种分寸她拿捏的清楚。

　　更何况，能被林浅承认，那这女孩在他心中的分量自然也不用过多赘述。

　　于是拍了拍林浅的肩头，说“也不小心点，伤筋动骨了可得好好养养。”转而热情的上前来要牵马蔓蔓的手。“走，到里面坐，喝杯热茶！”

　　已经进了展厅内，不远处吵吵嚷嚷的包围圈没有散去一点，反而聚集了更多现场直播的自媒体人，不时还有主播介绍情况。

　　马蔓蔓哪里想去里面坐着喝茶，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切割机启动的声音吸引，轰鸣声盖住了聚集在一起的交谈声，她现在不仅看不见里面人在做什么，更是听不清是什么情况了！

　　忍不住腹诽，说好的带人家进去看，怎么还在这里寒暄啰嗦啊！

　　淡淡幽怨的眼神与坐在轮椅上的那人对视一眼，林浅又哪里能看不出她的欲言又止。只是人太多了，他坐在轮椅上难免会像先前那样被他人碰撞。而且轮椅占地，他更不想成为那个碍事的人。

　　心里发笑，截住陈玉菱说，“嫂子，茶就先不喝了，能不能麻烦你带她进去看看？小孩子没见过这种场面，看什么都好奇的很。”

　　陈玉菱转头连忙应了，“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看着静立在一旁的马蔓蔓，年纪又小，看着就是个乖巧的，“走，姐带你去。”

　　保养得当的手牵着马蔓蔓就要往那一处去，马蔓蔓顿时尴尬的脚趾扣地。

　　先不说自己被当做小孩子，纵然她一贯开朗活泼，突然被一位只说了两句话的人如此亲热的拉着手，也还是有点不自在。

　　她一只手被陈玉菱牵住，另一只手不忘在林浅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企图让对方能明白自己突如其来的社恐了！

　　那人却是装不知，马蔓蔓只能不好意思的开了口，呶嗫的语调，“玉菱姐，那个，我跟他一起就行了！要不您先忙吧！”

　　“哎呦，也是，我在这里添什么乱！”陈玉菱也不介意，哈哈笑了起来。

　　几步走到圈外，对着里面的蒋戎大声喊了一句“老蒋！”而后招招手，唤马蔓蔓近前来，“蔓蔓你来，到你蒋哥那边去看。”又催促林浅道，“磨磨蹭蹭的，你快点嘛，陪人家小姑娘进去看看！让我陪着算怎么回事！”

　　林浅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还是划动轮椅跟在了马蔓蔓身后。因为主家开了口，又有蒋戎在维持秩序，很快就给林浅和马蔓蔓两人让开了可供一人通过的小缺口。

　　两人一前一后在蒋戎旁边站定，马蔓蔓终于如愿以偿的到了最佳位置。

　　林浅与蒋戎简单打过招呼，切割机已经在工作了，机器运转的声音盖住了所有，马蔓蔓倚在轮椅后，两只手搁在林浅的肩头，俯身凑近了交谈。

　　“那人是买了原石吗？干嘛在现场就要切开？”

　　“可以理解为一种营销手段，切开了如果水头很好，原本观望的人也可能会立刻购买。”

　　“这不就是和刮彩票一样！”马蔓蔓惊奇道。

　　林浅稍稍仰头有些诧异，“你怎么对这个这么好奇？你爸爸工厂里切割机工作的时候你都没有见过吗？”

　　马蔓蔓干脆俯身将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林浅的肩头，双手环绕着对方的颈脖，两人靠的很近，“见过呀，可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切开的嘛！”

　　这样的姿态，根本就不用过多解释，外人看来就是亲密无间的小情侣。

　　直到买家购买的石头完全被切割开，横切面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艳，“其实也不算亏。”林浅附耳低声与马蔓蔓交谈，“几公斤的原石，二十几万，这样的水头还算可以了，做好设计规划的话，成品出手后还是有的赚的。”

　　热闹看完了，马蔓蔓却还意犹未尽，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了一点，但现场直播和一些行业内的自媒体人仍旧没有离开，寻得买家的同意后，在陆续拍摄切开后的翡翠原石。

　　她侧身浅坐在轮椅右边，左手环绕在林浅的肩头，手里还不时揉捏着对方的耳垂。“什么样的人会来这里买原石啊？奇奇怪怪的，内行不至于在这里进行交易吧，外行普通市民买了原石又不会设计雕刻，难道回家只是当做摆件看看？”

　　挂在轮椅靠背后的背包里，马蔓蔓的手机在疯狂叫嚣着，两人却都没有发现。此刻凑在一处，旁若无人亲昵的模样完完全全落进了蒋戎夫妇俩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