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梦枕红袖第一刀》苏绾

3、消失

　　第三章
　　消失

　　苏梦枕其实是吃过冰糖葫芦的——报地狱寺里虽然都是僧尼，寺中也有菜田自己种菜、足够全寺上下的伙食，但毕竟也不可能和外界全然不接触，更何况还要准备苏梦枕每天服用的药材、必然是要定期下山去药铺采买的……寺中时常有人下山，偶尔也会给他带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糕点。所以苏梦枕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从来没有下过山，但确实是吃过冰糖葫芦的。

　　但他其实并不太喜欢那种又酸又甜的味道——那种味道大概更适合女孩子的口味。

　　——至少眼前的女子就替他证实了这个猜测。

　　“尝尝？”红袖见他不说话，撑着下巴侧过了身子，一边又把手里的糖葫芦往他跟前递了递，再次强调了一遍，“味道真的不错。”

　　红袖生得极美，是那种妖娆艳丽却偏又半点人间俗气也无的美——所以苏梦枕对她“不是人”的身份毫不怀疑。被这样一个美人笑盈盈地看着，就算苏梦枕还只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但也由衷地觉得赏心悦目、不忍拒绝。

　　他沉默了一会儿，关上门，然后到底还是走到红袖身边接过了那串糖葫芦。

　　红袖依然用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盯着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低头咬了一颗山楂吃了下去，然后苏梦枕就停下了动作——他本就不太爱吃这些小零食，更何况这会儿还是顶着红袖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炽热”的视线。

　　“不错。”苏梦枕顶着红袖的目光淡淡点了点头。

　　可他嘴上虽然说着“不错”，却并没有半点继续吃的意思，反倒是一边说着一边又把糖葫芦递了回去，想了想问：“前几年你都不在山上？”

　　——是因为下山了，所以才一连四年都没有出现过？

　　也不知道是被苏梦枕转移了话题，还是看出来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吃这样的小零食，红袖也不推拒，就这么顺手地将糖葫芦接了过来，低头咬了一口——粉色的唇衬着红糖和山楂的颜色，看起来很是诱人。

　　“半个月前我才下山，”红袖含着嘴里的糖葫芦，一双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看起来心情愉悦、很是心满意足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并没有正面回答苏梦枕那句“前几年是不是都不在山上”。

　　她嘴里还咬着一颗山楂，说话间吐字便有些含糊，让她原本妖娆的长相和气质一下子淡化柔和了下来，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贪吃的小姑娘，但动作又并不显得粗鲁失礼，反倒带着一种别样的率性和可爱。她咽下了嘴里的那颗山楂，然后才接着道：

　　“我也很难得才能下一次山，还是第一次吃冰糖葫芦。”

　　她说的是“才能”下一次山，而不是“才会”下一次山——说明并不是她不想下山，而是不能够。

　　半个月前，恰好也是红袖神尼下山的时间——这是巧合吗？苏梦枕不知道，但他却没法不多心，他觉得自己好像隐隐约约间抓住了些什么，可偏偏又不甚分明，那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等他再要去回想的时候，却已然是抓不住了。

　　苏梦枕微微拧眉，忽然间却又意识到了些什么：“别人都看不见你，你怎么弄来的冰糖葫芦？”

　　说话间红袖已经又吃了好几颗山楂，竹签下头的几颗咬起来不太方便，她干脆就用手捏着山楂取下来再放进嘴里，末了还有些舍不得，依依不舍地舔了舔自己上的糖渍——闻言却是轻笑一声，忽然间倾身凑了过来。

　　女子精致美艳的眉眼一下子就在眼前放大，苏梦枕微微皱了皱眉，却是没有躲开，抬眼对上她笑盈盈的目光，然后就见那人略略歪了歪头，轻软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吐出了两个字：

　　“你猜？”

　　“……”苏梦枕没理她，转头就走——才走了两步却又忽然间脚下一顿，而后毫无预兆地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原本坐在桌边心满意足吃着冰糖葫芦的女子忽然神色未变，转眼就已消失在了原处——而后完完全全就是在同一时间，已经乍然出现在了苏梦枕的身边，食指指尖忽然沁出一点红光，随着她的手指一起点上了苏梦枕的胸口，而后一点一点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苏梦枕只觉得胸口骤然一松，呼吸一下子就顺畅了起来，就连咳嗽也已迅速止住——这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快就止住了咳嗽。他微微怔了怔，猛地抬头，而后就撞进了女子略带叹息的眼底。

　　再然后——一股暖意将他瞬间裹住，接着头顶就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现在如何？”红袖抱住他，顺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声音里难得地带着几分关切——苏梦枕喘了口气，摇了摇头。

　　红袖似是也松了口气，终于是又有了玩笑的心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盈盈道：“你放心，这糖葫芦既不是我偷来的更不是抢来的，总之是规规矩矩用钱买的——小小年不要这么性急，便是不愿意猜，可也不必为此气坏了身子。”

　　这话说得，就好像苏梦枕是因为不肯听她那句“你猜”才气得咳嗽了一样——苏梦枕连喘了几口气也终于算是缓了过来，皱着眉伸手想要去拍开她的手。

　　苏梦枕这几年的武功已经大有长进了，出手间便已带上了几分凌厉，可也不知道该说意外还是意料之中——结果还是如同四年前一样，他根本就躲不开红袖的动作。

　　苏梦枕无法，只能皱着眉任由她对自己“动手”——她轻轻捏了两下他的脸，而后指尖忽然就转移到了他的眉心处。

　　“小小年纪何苦总是皱眉？”红袖揉了揉他的眉心，似乎是想要将他眉宇间的褶皱一起揉散开来一般，“以后等你年岁长了，有的是要你皱眉的日子，急什么？”

　　苏梦枕愣了愣，仍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红袖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很快就收回手将他放了开来——离开那个怀抱的一瞬间，苏梦枕下意识地微微颤了一下。

　　平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山上的寒意、也不觉得什么，可刚刚才被她抱在怀里、温暖得像是让人从头到脚都熨贴了起来，现在一旦没了那股暖意，空气便显得越发寒冷刺骨了起来。

　　但苏梦枕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立时退开了几步，抬眼淡淡看他。

　　红袖看着他后退的脚步，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那怔愣很快消散无踪，只剩下女子脸上盈盈的笑意——她忽然轻笑出声。

　　她嗓音轻软又不显黏腻，笑起来便格外温柔悦耳——然后下一刻，忽然就在这阵笑里淡去了身形，眨眼间就已消失不见。

　　苏梦枕回过头，沉默着看了看桌上剩下的那根光秃秃的竹签，忽然间又捂着胸口、弯着腰猛地咳嗽了起来。

　　但这一次，任凭他咳得撕心裂肺、肝胆俱裂，也再没有人抱住他为他止咳了。

　　良久，他才终于有些艰难地停下了咳嗽，一言不发地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红袖。

　　捏一捏男神【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