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栾大秋

8、煎熬（一）

　　安秋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梁澄语已经醒过来了。
　　两个人不过一个月没有见，竟然有些恍然隔世，心中都带着些愧疚。
　　安秋是因为自己太忙竟然没有发现梁澄语的问题而愧疚，梁澄语则是因为……
　　梁澄语没有继续想下去。
　　安秋只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将梁澄语的病情告诉她本人，当着她的面说了出来。
　　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微妙，三个人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梁澄语自己笑了笑：“我自己其实有预感，从上班开始我压力就很大，这次又刚好在高考的关头。”
　　梁澄语没有提唐泽才是真正的原因，但是唐泽自己心里清楚，也愧疚不已。
　　沉默很久的唐泽终于开口道：“医生说要住院？”
　　安秋点点头，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顾虑：“虽然心理科和精神科有本质的区别，可这里的治疗方法是全封闭的，有些人虽然意识清楚但是装疯卖傻，我怕澄语住院反而被影响的情绪更差了。”
　　“你好好休息。”唐泽帮梁澄语掖了掖被角，转向安秋，“我们去看看住院部的情况。”
　　哪想到根本进不去，心理科住院部的大门锁着，只有一个门铃可以连接里面的世界。
　　安秋和唐泽按了半天的铃之后终于有一个冷冰冰的护士过来了，也不开门，透过铁门的缝隙看着他们，冷冰冰地问找谁。
　　说明来意之后那护士摆了摆手表示不能参观。
　　唐泽心下一凉，这医院恐怕真的不能住。
　　听了安秋和唐泽的转述之后，梁澄语没多大反应，只是微笑道：“我没关系，什么环境都可以住。”
　　梁澄语大概就是这种性格，就算是生病了，也要逞强。
　　安秋有些心疼，恰好手机响起来了，安秋把静默的气氛留给唐泽和梁澄语二人，自己出去接电话。
　　电话是夏煜打过来的，有备注。
　　可是安秋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存过他的电话号码，还设置了这么一个无厘头的照片做头像。
　　想想应该是那天晚上他自己存的，安秋被他的幼稚引得没有先前那么压抑了。
　　“喂？”安秋接电话的语气谈不上轻快，但是绝对没有之前的沉重。
　　可是夏煜是多么了解感情的人，语言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你心情不好？”
　　安秋愣了一下，虽然知道导演很擅长这方面，可是还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有点私事……怎么了吗？”
　　自从上次安秋说自己有男朋友之后，夏煜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不，不谈什么主动不主动，两个人完全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哦，我这边有个朋友做娱乐节目，有几个编导吃坏肚子病倒了，缺人，问我有没有人手，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夏煜问的漫不经心，“就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什么节目？”安秋被这种急促的安排吓了一跳。
　　“黄金拍档。”夏煜随口就扯了出来。
　　安秋吓了一跳，黄金拍档是全国收视率前三的娱乐节目，大概就是两人一组，一期三组，做一些娱乐比赛，最终获得胜利的就是本期的黄金拍档。
　　两个主持人都是国内有名的快嘴，请的嘉宾更是一个比一个大牌。
　　安秋咬了咬牙，这种机会太难得了，她只能选择丢下梁澄语：“好，我去。”
　　夏煜也答的轻快：“四点我来接你，你家门口。”
　　上次过夜后夏煜还是坚持开车送安秋回家，确认她没什么事儿才走的。
　　所以知道她家的地址。
　　安秋半天才反应过来似乎他来接自己于情于礼都不对，可是电话已经挂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安秋有些愧疚的推门进病房，对梁澄语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澄语，我临时有工作……抱歉抱歉，我下次一定补偿你！”
　　梁澄语很大度的笑笑：“没事，我就喜欢你忙忙碌碌的样子。”
　　唐泽看安秋的眼神有些责备，可是一来安秋没错，二来他们也不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安秋再次致歉以后拿着手机和钥匙又跑回家，怎么说得弄弄头发换套衣服画个淡妆。
　　虽然不上电视，可是在电视台还是得注意点形象。
　　安秋慌慌张张的往外跑，刚好遇见了慌慌张张进医院的苏宇，安秋客气的打招呼：“你来看澄语？”
　　苏宇愣了一下，皱眉看向安秋：“你要走了？”
　　安秋面露愧色：“我有工作……”
　　苏宇没给好脸色，哧笑了一声就走了。
　　安秋有点莫名其妙，自己又哪儿招惹这个喜怒无常的祖宗了啊。
　　不过没时间多想，她摇了摇头，急匆匆的继续往外跑。
　　正在等电梯的苏宇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咬牙，他承认自己就是针对安秋，就是嫉妒她人生顺畅，和爱人亲密，还总能充实忙碌。
　　其实最嫉妒的……苏宇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能成现在这样已经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了，可怜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安秋吧。

　　苏宇走进病房的时候，梁澄语冷了冷脸。
　　大概是刚刚见过安秋，对苏宇的态度愈发冷冰冰：“你碰到安秋了么？”
　　唐泽听她语气漠然，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她面无波澜。
　　苏宇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提自己有意针对安秋的事情。
　　“苏宇，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了！”梁澄语忽然情绪很激动，随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瓶就往苏宇身上砸，水瓶不是玻璃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却没有碎，“已经见到安秋了，你竟然还能一点都不愧疚，你答应我多少次了？你答应我多少次了！”
　　“好好休息。”苏宇沉着脸把水瓶捡起来，放回原位，“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唐泽一直没说话，这情形他也不太敢瞎猜，只好等到苏宇走了再去安抚梁澄语的情绪。
　　只是提到是什么事的时候，梁澄语面露倦色。
　　唐泽也不再多问，只让她休息一会儿，睡醒了接她去城郊的别墅养病。

　　……
　　这……
　　安秋自己都觉得无奈。
　　刚刚刮完眉毛，画了一边，原本就所剩不多的眉笔忽然断掉了，剩下一边光秃秃的特别好笑。
　　离最近的商场也要半个小时的车程，而且这幅样子她也出不了门。
　　安秋一直是中分，齐肩的头发烫了梨花，不过她一般都是扎着的。
　　安秋想了想，靠着自己高中长期自己剪刘海的手艺，把中分剪成了薄薄的一层齐刘海，在用棕色的眼线笔把没有画的眉毛涂了几笔，不仔细看看不出问题。
　　干脆把马尾也放下来拿卷筒梳子卷着吹了吹。
　　利索的收拾了一下一桌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安秋收拾出一小包要带的东西就背着包包出门等夏煜了。
　　夏煜远远看到安秋的时候愣了一下。
　　安秋在他心里一直是不喜欢打扮的纯天然形象，现在想来应该也只是一直太忙碌没顾得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大马路上到处都是的发型配上安秋的脸蛋，夏煜怎么看都觉得NICE。
　　夏煜被自己心里的赞许吓了一跳。
　　有些无奈，这次真的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潜规则不成反倒赔上了自己。
　　夏煜在车靠近安秋的时候动作轻柔的按了按喇叭，随即就觉得自己愈发脑残了。
　　不管动作多么轻柔，喇叭出来的鸣笛声也都是一样的。
　　不过似乎是为了反馈他的温柔，安秋还真没有被吓到，回头看了一眼就上了车。
　　夏煜笑的温柔：“你知道今天的嘉宾有谁么？”
　　安秋被问住了，时间太匆忙，她都没有提前做工作。
　　夏煜见她真的不知道，也有些无可奈何道：“你不上网的吗？”
　　“我……”安秋辩解道，“马上要毕业答辩了，很忙的。”
　　“我们剧组。”夏煜又好气又好笑的道。
　　安秋脑子里只有：那不都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