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栾大秋

22、追风筝（二）

　　不过安秋还是高估了顾硕的分心程度。
　　他压根儿没注意手机。
　　顾硕改的第一个本子快要投入拍摄了，现在正忙头烂额的带着一帮实习生改稿。
　　到了十点他就把那帮实习生都赶回家了，毕竟一个个都要赶地铁，晚了他怕在路上出什么事儿。
　　自己一个人在公司特别不顺，倒杯水都能被烫到。
　　烫到手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顾硕就趁着给手冲凉的空儿看了眼手机。
　　不看还好，一看给他急坏了。
　　安秋的短信是八点多发的，难道沈途等了这么几个小时？！
　　顾硕想想应该也不会，毕竟安秋就在对面，怎么着也不会让沈途在外面等着。
　　安秋……她今天跟自己请假的时候表情也不对。
　　唉。
　　顾硕收了下东西就往家走，他工作太过火，开车不安全，地方偏僻也拦不到的士。
　　就在风中走着。
　　九月的风算不上凌冽，但是也不再那么暖和了，还穿着短袖的顾硕忽然觉得脑子被吹清醒了似得。
　　和沈途认识只有三个多月，这种认准了的感觉骗不了自己。
　　他是傲气，从一个大学老师变成一个一穷二白的创业青年，他胆子小。
　　顾硕敢闯他的事业，是因为他还年轻，有抱负。
　　他不敢闯的是爱情。
　　如果这条路上的坎坷分开了他们，以后还会有机会重头再来吗？
　　他想，是没有的吧。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高估了安秋。
　　沈途靠着门睡着了。
　　其实也是安秋真的没想到，以为自己发了短信以后顾硕就会马上赶回来。外加她自己的情绪也无处安置，夏煜走了以后她就蒙着头大睡了过去。
　　顾硕本来想要拍醒沈途，却心疼的不行，轻轻的想要抱她起来。
　　可是沈途是军人，警觉性异常的高。
　　一感觉到有人在旁边立马就醒了，眼神一瞬间很锐利。
　　再看到来人是顾硕的时候，眼神里的那点防备统统消失，变成单纯的依赖。
　　“几点了……我怎么睡着了……”沈途揉了揉眼睛看着顾硕。
　　“……”沈途表情的变化顾硕看的一清二楚，这时候不能好好拥抱她的自己简直怂的不像个男人。
　　顾硕没说话，只是扶沈途起来，然后开门，让沈途进家门。
　　沈途脸上的疲惫是藏不住的，顾硕的沧桑也是藏不住的。
　　只是他们都只顾着心疼对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有多累。
　　沈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清晰明了，无非是因为自己太久没出现，一时想不来，要来讨个说法。
　　可是沈途是沈途，不是别的女孩子。
　　想不开是有的，讨说法是没有的。
　　沈途安静的跟在顾硕身后，依旧睡在顾硕的卧室。
　　顾硕关灯出去的时候，温柔的对他说了一声晚安。
　　沈途想叫住他好好跟他说个明白，最终还是没能开口留下他。

　　接到苏宇电话的时候，粱澄语正在睡觉。
　　第二天有她的早自习，新高一的学生个个像猴子，要多皮有多皮。
　　苏宇在电话那边哭的撕心裂肺，把安秋从里到外骂了个透彻。
　　粱澄语强忍着给他一巴掌的冲动，问他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早就知道今天不会太平。
　　安秋和杨涛的大闹一场她是料到了的，但是没料到这么快就会波及到苏宇。
　　粱澄语赶去见苏宇的地方是个人少的清吧，苏宇不是一直在那里，应该是临时约了个地方见面。
　　“嘿。”粱澄语走过去，拍了拍苏宇的肩膀。
　　“嘿……”苏宇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只是情绪有些低落。
　　粱澄语点了一桶威士忌可乐桶，裹了裹薄薄的外套：“你怎么了？”
　　苏宇笑着摇摇头，终究没抬头：“杨涛找我了，说我得不到幸福，还要去破坏他的人生。”
　　粱澄语没说话，只是看着苏宇，轻轻地摇着酒杯里的冰块。
　　苏宇冷笑了一下：“我不过是希望他的人生有我一半，怎么就是破坏了？”
　　喜欢一个人。
　　得不到一个人。
　　“苏宇。如果现在你和杨涛是一对情侣。”粱澄语笑着叹了口气，“我对你做了和你对杨涛做的同样的事儿，你会感谢我？或者爱上我吗？”
　　苏宇愣住了。
　　答案显而易见。
　　“有些事情，没有什么理所应当。”一杯酒下肚。
　　苏宇也一杯酒下肚。
　　如果这么多年都是做得不对，做的不好，那他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他的人生，或者他和杨涛的未来，也就这样了。
　　“安秋……还好吗？”苏宇有些不好意思的提起这个人。
　　站在普通的角度而言，安秋是苏宇欣赏的类型。有梦想，工作生活分得清楚，敢爱敢恨。可是这个人是情敌，他总是因为安秋而感到自己的微不足道。
　　粱澄语摇摇头：“她应该是不好的，现在我和她也不怎么好。”
　　苏宇呆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知而不言？”
　　粱澄语点头。
　　“抱歉。”
　　无言。
　　粱澄语忽然觉得很多东西就是这么微妙。
　　不久前她和安秋还是一起吐槽娱乐圈的各种丑闻，不久前她和苏宇还熬夜吃着泡面看动漫。
　　而现在，不久后的现在。
　　和安秋是冷哼一声后挂电话的关系，和苏宇会忽然无言相对的关系。
　　“去吃面吗？”苏宇的声音打断粱澄语的木讷。
　　“好。”
　　还是像大学时一样，两个光秃秃的单身狗通宵唱歌以后，跑去门口的湖南米粉店吃一碗热腾腾的米粉。
　　粱澄语从苏宇碗里夹走第五块牛肉的时候，苏宇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吃牛肉粉？”
　　粱澄语笑的像一只偷腥的小猫咪：“我乐意。”
　　这回苏宇安静了很久。
　　接着，意料之中的，苏宇说：
　　澄语，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粱澄语装作没听到似得点点头，继续低头吸粉。
　　他知道她听到了。
　　粱澄语出门前就想到过，苏宇这次是来和自己道别的。
　　她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苏宇的感情，或者说是那种长久平淡的爱恋。
　　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杨涛对于苏宇而言的意义。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她对杨涛的不满意，不论是因为安秋还是因为苏宇，她都非常不满意。
　　她的不满意也于事无补，苏宇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在这段感情里受煎熬的还是苏宇。
　　之前苏宇就有提到过想要出国，把他困在这里的无非是一个杨涛。
　　现在杨涛从他的世界里自行离开了，他便也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了。
　　“苏宇。”
　　在苏宇结了帐起身准备离开的刹那，粱澄语背对着他忽然开口。
　　苏宇停下来了，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
　　苏宇只是停了几秒钟，就毅然离开了。
　　粱澄语没回头，只是吃到嘴里的粉带着几分咸味。
　　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湿了一片。
　　其实从来就不会变，无论苏宇和安秋真的撕成了什么样儿，她还是喜欢安秋，喜欢苏宇。
　　没法儿。
　　喜欢那个从初中开始就和她一起解决各种各样问题从来没把难题当问题的安秋。
　　也毫无保留的喜欢那个软弱的像个兔子一样和她一起窝在小小的房子里舔伤的苏宇。
　　粱澄语吸了吸鼻子，是时候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至于远行的人。
　　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