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当时》浣纱小贝壳

2、起因

　　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时代，上学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即的，而且城镇的教育水平有限，好一点的城镇有高中，差一点的城镇高中都办不起，往往同一个班里的学生几乎涵盖了周边所有城镇，那时候住宿对于不发达的地区是不太现实的，所以很多学生要么寄住在亲戚那里，要么就蹬着自行车起早贪黑的往返于上学的路上。
　　俞霖家里相对来说条件还算可以，但是因为父亲工作的需要，他也住在乡下，他宁愿早上早早起床踩脚踏车上学也不愿寄住。
　　俞霖的父亲俞宏是留学归来的研究员，这次下乡工作是俞宏主动提出的，一方面是想研究不被打扰，另一方面是想能够多陪陪孩子。俞霖的母亲在三十六岁时因病去逝了，留下一双儿女，那一年的俞霖十三岁，而妹妹俞晓十岁。俞宏因为妻子去世，心里悲痛，他宁愿在研究院里忙的昏天黑地，也不愿清醒地回到那个没有妻子的家里，因而他也在无意间忽略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俞霖很懂事从那之后他开始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三年过去了，要到了中考的时候了，已经要升高中的俞霖想放弃升学，如果不是学校老师找到俞宏要和他谈谈俞霖递交退学申请的事，他根本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双儿女。
　　俞宏在研究室的长廊里默默地点燃一支烟，看着那烟悠悠的飘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俞，老俞？”五十多岁的院长李诇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工作狂人在纠结什么事，却不想俞宏走神了。
　　“老俞。”
　　“啊？……哦老李啊。”说着掐了烟。
　　“老俞啊，这是出什么事了吗，平常不见你抽烟，今儿怎么点起烟来了？”
　　“唉，一言难尽啊。”
　　“不介意的话，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李诇很看好俞宏，虽然是个海归派，但是俞宏在工作上的果断和执着让他很欣慰，俞宏不摆架子为人亲和，在李诇心中他已经是下一届院长的不二人选。
　　俞宏把自家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跟李诇说了一遍。
　　“老俞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不好受，怎么不为孩子们想想呢？唉，说你什么好呢。”
　　“我当时犯浑，现在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该怎么面对他，跟他说呢？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有什么资格去教育孩子呢。”
　　“先回去和孩子坐下来好好谈谈吧，有什么事没地方说就和我商量。”李诇认真的拍拍俞宏的肩膀。

　　俞宏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家——这个以前温馨后来被他冷落的家，他一直以工作忙，只当这里是休息的地方，不肯好好看它，不肯好好看看孩子，是他疏忽了。如今他站在门口，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殊不知他现在是举步维艰，三年了，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他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双被他遗忘的儿女。
　　“爸！”俞晓推开门正要去倒垃圾却看见父亲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虽然不懂父亲想些什么，但是这么早下班的父亲还是让她小小的兴奋了一下。
　　“晓啊倒垃圾吗？”
　　“恩，爸你先进屋吧。哥哥在做饭了的。”俞晓开心的嘴角都挂着笑。
　　“爸来帮你吧。”
　　“不用的爸，爸你忙了一天了，快进屋歇歇吧。”
　　俞宏看着懂事的女儿内心不知道说什么好。“爸不累，爸想和你一起走走”。
　　俞宏接过俞晓手中的一个袋子，俞晓觉得父亲还是之前的父亲只是中间太忙了，不过现在父亲不忙了就能跟他们一起吃饭的。
　　垃圾站点在胡同的拐角处，虽然不是很远也是有一小段距离的。俞晓开心的走在俞宏旁边。
　　“晓儿，你哥最近怎么样啊？”说句实话，俞宏对他现在的儿子一点都不了解。
　　“哥他很好啊，怎么了爸？”
　　“没事。估计是爸这两天没睡好想多了。”
　　“爸，工作忙也得抽时间歇歇啊。”
　　“爸知道，”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垃圾站点，“爸会多注意身体的。”说着接过俞晓手里的垃圾丢进了垃圾箱。
　　“爸，哥今晚做了好多好吃的。”俞晓想着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场景就好幸福。
　　“恩。”俞宏一路上无关紧要的说了些话，没再扯到儿子俞霖身上。
　　“哥，爸回来了。”俞晓甜甜的喊着俞霖，手臂挽着俞宏。
　　俞霖端着刚做好的汤走出来，身上的围裙还没解下，在听到俞晓说完话，他起先是一愣，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洗手吃饭吧。”说完又钻进了厨房。
　　俞宏在看到儿子的时候一时间无限感慨。俞晓接过父亲的公文包，给父亲拉开了主坐的那个位置。
　　“爸，快来洗手，哥做的饭菜可香了。”
　　“爸，今天下班这么早啊。”俞霖摆好碗筷看着洗完手和俞晓一起出来的俞宏。
　　“恩，研究项目已经到了结尾了。”
　　“哥，可以吃饭了不？我快饿死了。”俞晓略微觉得这俩人怪怪的。
　　“恩，吃饭吧。”
　　一顿饭下来，吃的最开心的就是俞晓了。其他两个人各怀心事。
　　“晓晓，你回屋做功课吧。”俞霖猜到父亲是有事才回来这么早的。
　　“恩，哥，爸，我去写作业了，我就不收拾了啊。”俞晓美滋滋的想着。
　　“去吧。”
　　俞晓进内屋做功课去了，俞霖把东西一收就往厨房里送，俞宏收拾着桌子，俞霖在厨房洗碗。俞宏收拾完桌子，听着那哗哗的水流声，看着墙上妻子的照片坐在沙发里沉思起来。俞霖从厨房出来就看见父亲若有所思的坐在那角落的沙发里，夕阳的余晖已经散尽，黑夜渐渐爬上了窗子，孤独的身影在黑暗里略显的孤寂，这个三年来不曾好好看看他们的父亲，自己恨他吗，其实不恨吧，他只想父亲能早点从母亲逝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只想父亲能从工作中闲下来，只想父亲能好好看看他们，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他们的……俞霖默默的去拉开了灯。
　　白炽的灯光使屋内一下子亮起来了，眼睛的不适，俞宏眯起了眼，看着儿子略微薄弱的肩膀，他吐出来想说的话“小霖啊，我们搬家吧。”
　　俞霖愣住了，他不懂父亲是什么意思，迷茫的看着父亲平静的脸。
　　“来，坐下来，和爸说会儿话。我们爷儿俩有多久没说过话了。”
　　俞霖静静地做到了父亲的对面。看着这个记忆中本应该风华正茂现在却日益沧桑的父亲，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爸，为什么要搬家。”
　　“调动一下工作，不搬家怎么行，过两天给你和晓儿办理转学手续，我们离开这儿。”俞宏其实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调工作，他只是觉得不能再对不起孩子了，这是他和妻子爱的结晶，自己都不去爱护保护的话，他有什么资格说他爱自己的妻子。看着那照片中依稀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想不想和爸一起离开？”
　　“爸，您去哪儿里，我和晓晓就跟您去哪儿。”
　　“小霖啊，爸这三年过的很混账，爸对不住你和晓儿。你妈去了，爸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爸逃避了三年，把家里的担子全摞给了你，爸对不住你。”
　　“爸，别说了，回来就好，妈看到也会很开心的。”
　　“爸！”俞晓在内屋已经把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她忍不住，一头扎进了俞宏的怀里，短促的抽泣起来。
　　“晓儿，你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爸都没怎么关心你，你第一次来癸水也没人给你提点，吓坏了吧。”
　　“没有，哥哥找了对面的邻居王大娘照顾的我。”断断续续夹杂着抽泣。
　　“小霖，难为你了。”
　　“爸，说的哪儿的话，我们是一家人。”俞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也酸酸的。

　　“这样也好，只是乡下不如市区，什么条件都不是很好，你要是有什么需求就给我写信，打电话也可以，别委屈了孩子们。”李诇舍不得这么好的苗子，他还打算把俞宏培养成下一个接班人呢，仔细想想这样一来也好，多锻炼锻炼说不得回来就能担当起这一院之长。
　　“那就麻烦院长了。”
　　“跟我还客气这个？多陪陪孩子们吧。听我家那小子说，你家俞霖在学校不爱说话，朋友几乎没几个，你回去多开导开导孩子，别憋出什么病。”
　　“今天他班主任跟我说了，小霖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管怎么样，你是孩子的希望，孩子也是你的希望不是？好好照顾他们，这次的项目不急。”
　　“老李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