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香槟玫瑰（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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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初心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蹲在他门前将近几小时，摁门铃、打电话，他一概置若罔闻。她束手无策，只得颓然离去。
地铁已经停运，她搭乘了仅剩一趟的公交，以前花店关门很晚，总是凌晨才回家，搭乘的便是这一趟。窗户结满了冰花，好在大衣的设计很贴心，她带起帽子，枕着倚在窗户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夜景。
他是怎么了？她实在不懂，思量半晌，仍是想不明白。
哪怕是重逢之初，他是那样怨恨她，可也没有辱骂她一次，一次也没有。而方才他那一声“滚”，低沉的音色里，满是愤怒。
该死的厉越北又给她发了条短信：做我情人，小鸢还是你的，你是聪明人，考虑清楚。
她恼怒，只发了个字：滚。
刹那才懂得，这样一个粗鄙的字，说的时候是多么愤怒。
厉越北的语气比她更差，但有条不紊地分析给她听：首先，当年我对你姐姐怀孕并不知情，其二，小鸢是在你不悉心的照顾下导致哑巴，其三，以你现在的经济能力在I市买套房都困难，有何能力治愈小鸢，有何能力给她好的教育，最重要的是，能给小鸢一个完整的家是我……宁初心，你不要以为你学了几年的法律，懂了点皮毛就要跟我争，你最好明白，我的影响力超乎你的想象，给脸别不要脸，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小鸢。
无耻！宁初心真不明白，姐姐当初究竟看上他什么了，她咬牙切齿回他：厉越北，你恨不得杀了你！
他不屑：等你有那个本事了再说。
回到家，她连洗澡的气力都没有了，倒在床上连大衣也没有脱，和着他给她买的墨绿色大衣就这样昏昏睡过去。
她做了梦。梦见爸爸，梦见姐姐，梦见小时候那个幸福的家。
小时候，他们一家住在A市，爸爸妈妈都是一家外企的普通职员，经济条件一般，却相当和睦。万万没想到的是，相敬如宾的父母会有离婚的一天，不过是寻常得不能在寻常的下午，她跟姐姐刚从学校回来，只看到妈妈坐在厅里哭，任两人哄半天，也没有停歇。妈妈问，你们选吧，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这样的问题，是考虑过的，就在前几天，姐妹俩窝在被子里开的玩笑。未曾想，一语成谶。
原来，爸爸跟公司的女副总早已携手。
她不过七八岁，很怕，拽住妈妈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姐姐也不过十多岁，一手抱紧她，一手安抚母亲，音色软糯而声响铿锵：“阿心，不要怕，姐姐在。妈妈，我不走，阿心也不许走，你不要不要我们。我长大了，我会帮你一起照顾阿心的，你不要害怕。”
那以后，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很多时候，妈妈在外挣钱总是没时间在家，更多的时间，她是与姐姐在一起的，长姐如母。
“阿心，你功课做好了吗，我等下检查喔~”
“妈妈，是我打了张小琳，跟妹妹没关系~”
“阿心，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喔，姐姐在I市找到了份好工作呢，月薪五千诶~”
“阿心，你在A市要好好念书，钱不够花就给姐姐打电话，不许去做兼职，听见没？你要做大律师，你要实现你的梦想，你是姐姐的骄傲！”
“……”
那样艰难的岁月，妈妈仍不同意姐姐辍学，于是乎她自导自演了一场高考失利，便来到邻城I市找工作。宁初心真以为一切如姐姐所说，直到有一天，她偷偷跑来I市，正巧看到姐姐被花店老板呵斥，点头哈腰，极致卑微，彼时正是午饭时间，而她遥遥看到，那碗里不过两个馒头就着大酱。她看到的，只不过是这一幕，还有很多，很多的艰难她没看到。
所以，得知姐姐疯了的那天，她没有任何犹豫，她可以放弃一直以来的梦想，可以放弃公费美国念书的资格，甚至可以放弃了曾相许一生的恋人，一如为她放弃了所有的姐姐。
醒来的那刻，她在恍惚中看到一张脸，好像姐姐，她喉咙干涩：“姐……”
缓和了几分钟，她才看清，原来是小家伙。
宁初心的额头有一条湿润的小手帕，她想要拿下来，却被小鸢尾阻住。她摇摇小手，半跪在宁初心的身上，替她小心翼翼地重新贴好那手帕。
小鸢尾比划：妈妈，你别动，你生病了呢~姥姥去花店了，爸爸关机了╭(╯^╰)╮~
她叹了口气，忙振作：不过没关系！我会照顾好你的！
宁初心哭笑不得，揉揉她的小脑袋，把她拐到被子里，惹得她发怒：你是病人，要听我话！
“遵命，公主殿下！”宁初心紧紧搂住她。
宁初心把小鸢尾送到花店给宁妈妈看管，而后跑到事务所去找席铭之，可米乐告诉她，席铭之并没有来上班。她打不通他的电话，只得再次奔往他的家。
她摁下门铃，许久没人应。正当她要走的时候，门开了。
她转头，万般惊愕，亦如当初见到薛奕见到她出现在席铭之家里的模样。
开门的是一个妙龄女孩，真真是妙龄，想来不过十八九岁，清汤挂面，齐腰长发，光鲜明艳的脸上充满着青春的气息。她一身休闲装束，光着脚，就那样站在室内。
金屋藏娇？这种情景像极晚间八点档的戏码。宁初心一时说不出话来，反倒是那女孩微笑地问她：“你好，请问你是？”
“席铭之在吗？”宁初心避而不答。
女孩抿了抿唇，摇摇头：“他不在。”
“不可能！”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顿了顿，语气缓了下来，“你好，我找他有事。”
“他真的不在。”
到底是年轻青涩，说起谎话来，脸上掩不住的绯色。
宁初心站在不动，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女孩，短兵相接，女孩很快不好意思，便低下头。
她刚想推门进去，席铭之出现了。
他笔挺地站在女孩的身后，一手按在门后，低着头很温柔地在她耳畔说：“小仪，回房间里去。”
他音色温柔缱绻，一手还护着她肩膀，黑色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平添一丝邪气，真是说不尽的暧昧，至少在宁初心看来是这样。
她本来是来解释的，张口却是：“她是谁？”
席铭之温柔的目光在移到她身上时，瞬间冷却，他只看了她不到0.5秒，“我女朋友”的凛冽回答和“嘭”的关门声同时响起。
宁初心怔怔地站在门外。
我、女、朋、友。
不过四个字，她却辨析了半晌。
不可能的！她依旧不休地摁着门铃，大有非要他说清楚不可之势。
一墙之隔。席铭之靠在门后，捂着胃部，额上直冒虚汗。
小仪匆忙跑过来，扶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问：“铭之哥哥，你不舒服吗？我陪你去医院！”
他摇摇头，任由着小仪搀扶着走到沙发，几乎没什么力气，整个身体陷在了沙发里。
“铭之哥哥，你没事吧？”小仪给他倒来一杯热水。
他接过，喝了几口，歇了一会儿，脸色才有了好转。
门铃依旧不休。小仪怯然发问：“铭之哥哥，你跟姐姐吵架了吗？”
席铭之没说话，手摸向裤袋，掏出一包烟，淡淡地说：“我去抽根烟，你先看会电视。”他欠身，扔了句：“别理她。”
站在阳台，席铭之一手点火，一手拢着被风吹弯的火苗，白色烟雾缓缓升起，他修长的两指轻夹着细长的香烟，缓缓吞云吐雾，动作熟稔，又不失迷人。
其实，他早早有了烟瘾。那个早早，是她离开的时候。那些难熬的日夜，唯有香烟和醇酒相伴，聊以孤独，醉生梦死。
“席铭之，你可不要抽烟，我特讨厌抽烟的男生！”刚在一起，她便叮嘱他。那时，寝室里的哥们儿无一不抽烟，烟雾缭绕间，唯独他，没有。
再重逢，他还是记得她的话，硬生生地逼自己戒掉。每次见到她，还怕身上有烟味，便不敢离她太近。
忽然，烟灰蓦地截断，落在他的手背上，烫，他便醒了。
小仪坐在客厅里，远远看去，几乎失神。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抽烟会这样好看。当然，他在她心中便是世上最帅气的男人，儒雅沉稳，成熟内敛，道不尽的上佳形容词。
只是早上来看他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他，风度全无，狼狈不堪。
他轻咳一声，将烟蒂摁灭，回房间里换了套衣服，神色淡淡，对小仪说：“走，带你出去吃饭。”
宁初心不知道自己带着什么心情回到店里。她当然是不信他的话，明明前一天温柔待她，怎么可能翌日便宠溺她人。可她躲在楼下，亲眼看到叫小仪的那女孩背着双肩包，满脸喜悦地坐到他车里，他揉揉小仪的头，微笑，绝尘而去……
他明明看到她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了上前质问的勇气。
爸爸为什么不回我短信？小鸢尾握着手机，噔噔噔地跑过来问她。
宁初心怅然若失，脱口而出：“他不是你爸爸。”
小鸢尾佯装发怒，轻揍了她一拳，而后爬上她的椅子，暧昧地笑笑，比划着，我爸爸是不是跟别的女生约会？
比你漂亮的女生？
魔鬼女生？
“什么魔鬼女生？”宁初心皱眉。
这个形容词是陶籽阿姨教的。小鸢尾盯着宁初心胸口，简洁明了：你的反义词。刚比划完，立马跳下椅子，迅速逃跑。
“宁小鸢！”宁初心反应过来，大声呵斥，哭笑不得。
他有意不见她，连号码都拉到黑名单里。宁初心百思不得其解，盯着在店里游荡的小鸢尾，幡然醒悟：昨晚，分明是他约她去的，而厉越北又碰巧在那出现。是局。
他一定是误会自己了……
她编辑了长长的短信，详尽道明一切。
他不回，该是关机了。
她吁了口气，回神到花店的生意上，屏幕上弹出一个消息框。
[树] 以后的花都不用送了。
宁初心有点吃惊，不甚明白他的意思，问，怎么了？是不是我们的服务有不到位的地方？
他的消息是在上午发送的，现在并不在线。合作了好几年的伙伴，无端端的说不需要她了，她有些怅然。望着桌面已经包好的香槟玫瑰，她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起了身。
来到甄女士所在的医院，宁初心正准备向疗养区的方向走去，恰时，一位老伯伯拄着拐杖，在小池边欲意拾起什么东西，她有点看不过去，走过去问：“伯伯，你要干什么啊？”
没等老人开口，她看清水中有一串珠子，便躬下腰去捡，“给。伯伯您小心些，可别摔着了。”她掏出面巾纸，将紫檀佛珠擦拭干，这才递给老人。
看到老人的那刻，她恍惚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面目慈善，带着病重的恹色却不失锋芒，苍白的眉宇间仍显得英气。
“谢谢姑娘。”老人很感激地说。
“不客气……”宁初心刚想走，包里的电话突兀响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听。那端是宁妈妈焦急的声音，“小鸢、小鸢不见了！”
宁初心惊慌失措，但很快稳定下来，安慰宁妈妈不要着急，自己马上就会回去。可手里的鲜花……
老人看懂她的心思，说道：“姑娘，你是来送花的吧，我给你送过去吧，反正我一老头子在这儿也没什么事。”
“这……”
“去吧去吧，家里的事情要紧。”老人微笑。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宁初心万般感激。
老人接过花束和卡片，带好那串佛珠，便乐呵乐呵地向卡片上的病房号走去。
甄女士。他轻念了一声，看清了病房的号码，挺直了腰板走进去。
病床上，迟暮却依旧明艳雅致的女人，静静地躺着，像一汪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啪嗒”，他手一松，花束砸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小峥……怎么会是你……”他喉咙生涩。
蓦地，一位西装革履做派的男人满头是汗地奔到门口，见到了他终于松了口气，恭恭敬敬道：“董事长……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把我们担心死了……厉总和小姐还在外面找您呢……”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19].香槟玫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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