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雪之影》柔风弄影

34、第 34 章

　　他一脸无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一亮，“嗖”地一下子站到怀疑已经石化成雕塑的风止旁边。后者居然没有一点反应。他不由睁大眼睛，好奇地抬头看上去，他似乎只到人家的肩膀呐。

　　用手量了量，他的脑袋顶真的只到人家的肩膀。向下看了看，风止的鞋是平底的……真实差距，连点幻想都不留给他……

　　他怎么都没有长高呢？沮丧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风止棱角分明的下巴，根本看不到表情。抬头看别人的脸，真是很累脖子。

　　风止都不累的么？已经一动不动站了好久了哎。他好奇地掂起脚，向上望上去。

　　“呐？你累了的话，就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多谢公子。”继续当雕塑。

　　风止他这么喜欢站军姿的么？站军姿可是件极为恐怖的事，当年他可是被教官吓到手抖，生怕自己被拉出去，居然还有人喜欢，真是的，这个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终于败给风止了，无趣地扔下他跑到殿外，站在石阶上。

　　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天上，晨光柔和地洒在脸上，他不由舒展身体，舒适地仰起脸，微眯起眼睛迎接那新生一般璀璨绚丽的朝阳。

　　远处——

　　一个年轻的侍卫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上的托盘脱手而下。

　　“咣当”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碎。他一惊，转头，远处，一个宫装女子坐在白玉栏杆旁边，似乎在对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尖声怒喝着什么。呃？女子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抬眼看着他，起身，撩起长长的裙摆怒气冲冲地向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后面的宫女太监忙不迭地跟上。

　　他紧张地左右环顾，周围除了站在一边充当雕塑的风止，根本没有其他人在。不由暗呼不好，似乎真的是冲他来的，不过，与他没什么关系吧，他有很乖地呆在这里啊。

　　“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还不行礼！”女子尚未走近，娇喝声已传至耳边。

　　他一怔，根本不知道要去该如何反应，只好求助地看向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风止。

　　“是娇阳公主，委屈公子了。”风止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人已经单膝跪地，抱剑行礼。

　　他暗暗皱起眉头，学着风止的样子，跪了下来：“……给公主请安。”自称小人么？他奶奶的，司空相破都不敢让他这么自称，一个小破公主，算什么。

　　“哼。”娇阳公主高傲地挺起脑袋，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抖抖衣裙，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两人，走进了殿内，淑女一般优雅地坐在太师椅上。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也随着走进殿内，包括那个被骂的侍卫。

　　嘁，拽什么拽。他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真讨厌，他再也不想要来皇宫玩了。

　　“你们起来吧。”

　　他从地上站起来，毫不意外地，眼前一片昏暗。

　　“公子小心。”摇晃的身子被风止一把扶住。

　　“谢谢。”他眨了眨眼睛，眼前渐渐恢复正常。应该是低血压吧，每次弯下腰去再直立起来的时候，眼前都会昏花一片。

　　抬起头来，看向娇阳。无不意外地，一声尖厉的嗓音立马报到似的跑过来荼毒他的耳朵：“大胆，竟敢直视公主！”

　　是是是，以为他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他大人有大量，不跟那些心理不正常的家伙计较。每次遇到生面孔，这些名为太监的人妖就会狗仗人势一般上前欺负一番，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的碧阳公主身边的那个李公公就是如此，每次见到他都要狗吠几声才肯罢休，真不明白，碧阳公主竟然可以忍受得了那个无时不刻不在聒噪的家伙。

　　“退下。”娇阳起身，缓缓走到他的身边，身材婀娜多姿，体态姣好，一把绣着仕女图的扇子轻轻摇曳，一股撩人的幽香萦绕周身。只不过，这些放在他眼里，全都白白浪费了。他几次深呼吸都要压制自己去打喷嚏的冲动，这种珍贵刺鼻的香料，只有这些王公子弟才用得起，可是也不要奢侈得这般滥用吧，微微皱眉，好浓。

　　“你是什么人？”娇阳歪着脑袋，仕女扇掩口，妩媚多情的眼斜睨着他。

　　“啊……我……在下凌忆雪。”拜托，这公主也知道自己身上香气浓重，弄了把扇子掩住口鼻，可是他没有啊，离他远一点，行不行？

　　“凌府三公子，久仰。今日一见，竟如传言一般，倜傥风流。”掩口轻轻一笑，泉水般叮咚醉人，听在他耳里，不由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下惴然，这公主又要搞什么东东？

　　“呃，公主过奖。”他微一欠身，趁势离她远一点。

　　“三公子，适才多有冒犯，娇阳在此谢罪了。”娇阳公主微一欠身，盈盈一礼。

　　他被吓得一躲，急忙道：“公主，我，不……在下受不起。”无端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是女儿心，海底针。古代的女人都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么？

　　“倘若三公子不嫌弃，娇阳请公子喝杯水酒如何？”说着，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先一步朝她先前所在的花园里走去，后面大队人马随之跟上。

　　无力地看了一眼风止，他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

　　“公子请坐。”

　　他只好围着石桌坐下来，心里暗暗祈祷，救苦救难的二位王爷，快回来吧，他真的顶不住了……

　　呃，他有些诧异，只见一个侍卫低头跪在不远处的太阳底下，而娇阳公主却视而不见一般，指使宫女斟酒。

　　“他……”他也不只知道该不该问，有些犹豫，可是，随随便便让人跪着，怎么可以？

　　“哼，手脚愚笨，打碎了本宫的美酒，没有斩去他的双手，已经是本宫对他格外开恩了。”

　　他微微一怔，要知道，端茶倒水，这种琐碎的工作，可都是太监宫女专职的。看那人的打扮，明显是公主的护卫，居然被这娇阳公主用来做这种事情。

　　他皱起眉头，只道那些公主骄奢任性，却没想到，她们竟然可以这般轻描淡写一般折辱别人，践踏别人的自尊。

　　“不用理他，公子请满饮此杯。”娇阳公主深情举杯。

　　他接过来，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喝了一小口，才想起来，风若影曾叮嘱过他，身上的伤势虽然痊愈，但是一个月内，还是不宜饮酒。不过一小口，应该没问题吧。仔细品了品，好香，辛辣的口感里夹杂着水果的甘冽和花朵的芳香。

　　“好酒。”他忍不住赞道。

　　“呵呵，小雪竟敢一个人偷喝酒。”风袭影清朗的笑声，从花园一边传来。

　　他抬头看去，风若影和司空相破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一惊，急急下拜，口呼千岁。

　　“娇阳见过皇叔，见过三皇兄。”娇阳公主起身，盈盈一拜。

　　“都起来吧。”

　　他急忙站起来，给他们两个人让地方。

　　“小雪，若影的话，你不记得了，嗯？”风袭影道。

　　“啊，我，我忘了嘛。我就喝了一小口……”噘起嘴，谁叫他被留下一个人，又不敢拒绝公主的要求。

　　“还敢狡辩？”司空相破一挑眉毛。

　　他乖乖地闭上嘴巴。不过，也放下心来，他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吧。转头，看了眼，远处跪着的侍卫，皱起眉头。在古代，人的尊严就这般不值钱么？

　　“那个侍卫犯了什么错？”司空相破貌似不经意一问。

　　“他粗手粗脚打碎了侄女的酒。”娇阳撒娇一般道，然后斜眼看了看那侍卫，冷冷地瞪一眼。
　　“皇叔千岁，您不知道，这厮软弱无能竟敢丢了尊严，去钻人家的□□。公主和小的们都看不过眼呢。”娇阳身边一位太监急忙谄媚接道。

　　“哦～说来听听。”司空相破微一皱眉，握着酒杯，漫不经心地一问。

　　“六公主（碧阳）的侍卫蛮横无礼，咱们公主竟也不放在眼里。”说着，太监的眼睛偷偷地看了看司空相破，后者无半点反应。

　　“说下去。”司空相破平静道。

　　太监似乎有点失望，道：“那班侍卫知道这小子是咱们宫里的，就故意找碴生事，有一天，五个侍卫将他围住，叫嚣着要与他比试，否则就从他们的□□下一一钻过。谁知这小子，嘿，居然乖乖地真的就钻了！”

　　“哼，这等贪生怕死之辈，真是丢尽了我的脸。”娇阳公主道，“皇叔，可要为侄女做主啊，六姐真是欺人太甚。”

　　“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说明其志非小，真正的勇者也不过如此。”

　　不用怀疑，这句话就是他说的。真是可恶！他怒视娇阳公主，他心目中的大英雄怎是她可以随便折辱的！

　　他一步一步地朝异界版“韩信”走去，站到他面前，将满脸诧异之色的侍卫扶起。

　　“谢公子。”惊诧之余，侍卫还是十分有礼地开口谢恩。

　　“不客气，什么才是真豪杰，真勇气，不是一个只懂得扑蝶绣花的小女人明白的。”他豪爽地一拍那人的胳膊——因为他够不到肩膀。嗯？为什么这个人的脸很模糊？而且为什么还要晃来晃去的？

　　“小雪？”风袭影这才注意到他脸上两颊上反常的嫣红。

　　“雪儿醉了。”司空相破自是从赵释龙那里听说忆雪之前的酒后吐真言，从石凳上站起，轻身来到他的身边。

　　“呐，王爷，你来评评理啦，受辱之人忍受侮辱之痛，你们不去追究那些嚣张跋扈的人的错，却齐齐声讨被折辱的人，到底是谁错啦？可恶，我心目中的英雄，怎么可以被你们这些人误解，士可杀不可辱！真是太过分了，到底有没有天理在？

　　“哼，尺蠖之曲，求其伸也。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大丈夫死也要死得其所，因为一时义气，白白丧了性命才是愚蠢。呐，王爷，老师都是这么说的哦，人家忍辱负重，日后得到重用一定可以赏千金封万户侯的～”

　　他不自觉地说出上课时，老师念出的句子，谁叫韩信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呢？在他看来，中国古代历史上，能够称得上是真正的用兵高手的大将非韩信莫属！

　　“报上名字。”司空相破轻轻将他揽在怀里，对着对面的侍卫冷冷开口。

　　“小人冷玄心。”

　　“好，从明天起，到前锋营报到。”冷冷地抛下这句话，抱起忆雪，往回走。

　　“多谢王爷。”身后人狂喜地跪地谢恩。

　　“嗯？为什么要抱着人家？讨厌，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路。”

　　“笨蛋，你醉了。”

　　“没有，你骗人。嗯，好多蝴蝶哦。”他努力睁大眼睛，模模糊糊地嘟囔，“好美，我真的醉啦……”

　　只见，不知从何时起，色彩斑斓的蝴蝶成群结队地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蝴蝶纷纷停在他的指尖上，微微舞动着美丽的翅膀，童话一般的温馨浪漫，好像在做梦一样。

　　“我们都醉了……”司空相破被这副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他幼时曾经有幸见过这样的景象，那时，杨怜雪一身洁白如雪，在满天各色的蝴蝶的陪衬之下，衣袂飘飞，翩然起舞。

　　所有人看着这一宛若梦中的景象，如痴如醉。

　　这一天，那花园里的一角，白衣少年身边，舞动着数不清的蝴蝶，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味，不似花朵的浓烈芬芳，不似香料的刻意做作，带着一点神秘的婉约，似青酒一般淡雅醉人，却似水中月镜中花一般不可捉摸。

　　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名为冷玄心的侍卫痴迷的眼光停留在那白衣少年身上，眼里带着某种东西，如果赵释龙见了，他定会觉得万分熟悉，因为那种目光他不只一次在司空相破的眼里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