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冕》路墨lurres

4、初遇·繁花（四）

　　“等着，我再去捡些柴火。”城外的小溪旁，一股股如同水晶般美丽透明的溪水急急地轻吻着岸边的花草，不带一丝留恋地驶向远方。夜空中安详静谧的弯弯月儿使出浑身解数，散发着自己干净纯洁仿佛不染尘埃般的美好月光，将小溪照得波光粼粼、绚丽多姿，也将自己弯弯的身子倒映在了纯净的溪水之中，随着水波摇摇欲坠地抖动着，仿佛要把月儿抖碎似的。

　　小惜安静地坐在一块干净的青石上，面前是少年刚刚燃起的小小的火苗，无拘无束地在几根木柴上跳动着，仿佛是个活泼的少女，在向这世间展示着她短暂的但却是最美的舞姿。火苗翻腾的景象映入了一旁发呆着的小惜黝黑的瞳孔之中，只见一个豆蔻年华的一身男装的女孩俯着身子，男孩的打扮却仍然无法掩饰她身上美好的女孩气味，仿佛甜美的蜂蜜一般浓郁。

　　小惜支起着两只细小的胳膊，托着腮，身子微微向前倾着，风儿调皮地挑逗着她额前下垂着的头发，一晃一晃。可少女浑然不顾风儿的轻浮举动，仍然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青石上，不知在想着家中的父母还是外面奇妙多彩的世界？

　　小墨一蹦一跳、紧紧地抱着满怀的干树枝跑了回来，但看见不远处火堆旁托着粉嫩小腮的少女，顿时呆呆地站住不动了，痴痴地注视着她。自己从小混迹于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像某些风月场所，自然有时也进去接过活儿的，见过不少其他人口中的美丽花魁，但她们无一在面孔上抹满了各种胭脂粉黛，如同厚厚的一层皮一样附在了她们真实的皮肤上，掩盖了真实的自己，给人以虚假的感觉。小墨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女子还作为花魁被追捧着呢？

　　而不远处的少女，虽然是一身男装，但仍然无法掩饰住艳丽的脸颊和曼妙的身姿，不施一丝胭脂的小脸上泛着晶莹的亮光，仿佛仙女般不食人间烟火。长长的睫毛亮晶晶的，如同柔软的蒲扇一般，随着眼皮的眨动之下俏皮的扑闪扑闪。满头青丝仿佛瀑布般下垂散落到了背后的腰间，被火苗照得红扑扑的脸蛋像是熟透的红苹果一般，还似乎散发着甜美的香味儿，对小墨发出无边美好的诱惑。

　　“啪嗒，啪嗒”小墨怀中的木柴淘气地从他怀里蹦出，一根根地接连落在地上，发出脆脆的声响。

　　这一番细小的声音却随着微风，慢悠悠地飘到了小惜的耳中。少女挑了挑如同柳叶般的眉毛，将她从先前的沉思中唤醒。直起身子，抬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白衣少年张开两手像是在搂着什么东西，而细细看去，手中和怀里都空空如也，又瞥见了少年弓着身子，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一副痴傻的模样。

　　小惜被看的不好意思了，粉红色从雪白的脖子上慢慢攀岩，覆盖上了她的脸颊，如同出水芙蓉般的纯净脸颊泛起了妩媚动人的娇羞，但心中却有丝高兴。当下也不恼怒，只是歪了歪嘴巴，对着少年嗔道：“还不快过来。”

　　脆生生仿佛黄鹂鸣叫般婉转悠扬的嗓音散漫地飘过去，将少年失了的一魂一魄给拉了回来。小墨一个机灵，明白过来这样死死盯着女孩看是十分无礼的，便慌慌张张嘀咕了声“抱歉”，弯下腰来一根根地将地上的木柴捡起，随即抱着奔到了女孩的对面，与她面对面坐了下来。

　　又添了几根干柴之后，火苗终于变大，变成了火焰，更加毫无顾忌地奔放的舞蹈着，燃烧着灼热的生命。

　　小墨将鱼儿捏在了手中，满脸愧疚地对着它，“鱼儿啊鱼儿，对不起啦。”鱼儿似乎能够听懂少年的话语，一双灵动的眼珠子之间，渐渐覆盖满了浓浓的恐惧，便疯狂地舞动着鱼尾巴，没命地扑腾着，妄图从少年像铁钳一般牢牢夹住它的手掌中挣脱开来。

　　一旁的小惜看着眼前的“人鱼相斗”，一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不知怎地，某些往事从心中涌了起来，仿佛巨浪般“噗通”翻腾地拍打着心脏，忽然感到有些难受，如同一颗小石子落入平静地水面上激起了千层浪般，动了恻隐之心。

　　“恩，那个……”小惜缩了缩头，及其不好意思地打断了面前的少年，“我们把它放了好不好？鱼儿多可爱呀。”

　　“可爱？”小墨愣了愣，少女的话语令他摸不着头脑，觉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眼仍然龙精虎猛的大鱼，怎么也无法和可爱两字联系到一起。

　　“我不想吃了，你放了它好不好？”小惜低着头，抬起漂亮的眉角，偷偷地打量着满脸诧异的少年，仿佛俏皮的孩童做了什么坏事，偷偷请求原谅。

　　小墨撅了撅嘴，微微有些不乐意，今天辛苦忙活了一天，除了早晨吃过两个干巴巴的馒头外，并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了。此时肚子早已咕咕叫着，表示不满的抗议。

　　偷偷地咽了口口水，轻轻伸出小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从鼻孔中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不顾肚子不住的抗议之声，暗暗地咬了咬牙齿，下了某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决定。一旁的小惜还在紧张兮兮地不断偷瞄着，出身尊贵的她，自然不知道贫苦人家出身的小墨的艰苦的，只是耍着小性子，盼着眉头紧锁的少年点头同意。

　　“好啊。”出乎她意料的，眉头紧锁的小墨忽然抬起头来，展开了眉，眯着眼睛，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半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对着她欣喜同意了，似乎先前的埋头苦思或是犹豫之色都如同飘渺的烟雾般，随风飘散，仿佛从未有过。

　　便不顾一旁的女孩，自顾自地站起了身，迈了几步到达小溪旁，低头静静地凝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这张熟悉的面容，却是忽然感觉不同了，这还是真实的自己么？落寞之情仿佛狂暴的猛兽一般袭上了心头，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快，快！心中一个声音在不住地催促着自己，小墨自己很清楚，若是再这样犹豫下去，终究会失去那份一时的勇气。

　　一只手臂将鱼儿在头顶高高地举起，月光洒落在鱼儿鳞片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少年手中举得不是鱼儿，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大吼了一声，仿佛蛟龙出海般中气十足的声音，将寂静的夜空震得嗡嗡作响。小墨将心中的不快全部吐了出去，身子腰部向着后方微微仰了下，手臂青筋仿佛雨后春笋般节节爆出，奋力将鱼儿向空中一抛。

　　鱼儿在空中高高地冲起，仿佛是一只大鸟一般要展翅飞翔，但才上升了一会儿，便失去了力道，垂直地向下落去，“啪”地一声撞上了水面，仿佛盛开的巨大白莲般的浪花飞溅了起来，也打破了小溪原先的宁静。

　　鱼儿一入水，好似游龙一般，轻轻一摆大尾，来了个鲤鱼大翻身，摇头晃脑地不看少年一眼，向着溪水的深处快活地游去。只留下水面上不断向外扩散的波纹，拍打着两岸，一个个溅起的小水珠飞了起来，打湿了少年的白衣，轻吻着少年稚嫩的脸颊。

　　“好呀。”一旁欣喜地叫声将微微有些失落的小墨拉了回来，回头一看，小惜正在后方开心地蹦蹦跳跳，一边兴高采烈地拍打着手掌，似乎对小墨仁慈的行为赞赏。

　　少年轻柔地抚了抚鼻子，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给你看个好玩的。”说罢便弯下腰来，附身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有了！”小墨摸到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小石子，眉毛高兴地向上一扬。

　　小惜循声望去，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好东西，却发现少年手中的是一块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微微有些诧异。

　　少年也不回头，只是在手心里握着小石子，举起向着身后扬了扬手，仿佛在炫耀着什么宝物似的。

　　只见他身子向后倾斜了一番，高高扬起手臂，将石子紧紧地握在两只手指之间，两腿微微弯曲，做了个半蹲的姿势，闭起了一只眼睛，仔细地在瞄准什么。忽然间，便如猛虎出山一般，手臂猛地向前面甩了出去，石子脱离了牢牢夹住它的手指，向着远处飞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出乎少女预料的，小石子接触到水面后，并没有沉下去，而是被水面轻轻一推，弹了起来，继续向着前方飞去。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在水面上如蜻蜓点水般轻巧的弹跳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随着少年口中的数数，知道数到“八”时，小石子像是失去了推动它的力量，无力地落了下去，再也没有和先前一样弹起，在水面上溅起了一个小小的浪花，仿佛是个迟暮的老人般，悲凉地消失在这无比留恋的世间。
　　“这个叫打水漂。”小墨转过身来，对着后方惊讶的少女轻轻一笑。

　　“我也要玩。”普通的打水漂，在小惜眼里似乎成了某个了不起的法术一般，令她痴迷，却又十分跃跃欲试，想要亲自试试。扭扭捏捏地拾起了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子，有模有样地学起了小墨先前的一番模样，弯了弯膝，手臂向前一挥。

　　石子在她满眼期待的注视下在空中轻轻划过了一个弯弯的弧度，“一，二……咦？”少女停了下来，满脸不悦，先前还满心期待地希望石子多飞两下，可是仅仅弹起了一下，第二次便无力地落入了水中，“讨厌。”小惜鼓起双颊气呼呼地哼道。

　　“这样不对，你看好我。”小墨重新摸了块石子，对着气哼哼的少女扬了扬手。

　　“对，石头要选扁一点，小一点的。”

　　“对，后背再向后斜一点。”

　　“一，二，三，四，五……哇，五下，小墨你快看你快看……”

　　女孩如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水面上飘荡，仔细一听，似乎充满着如同蜜糖般的甜蜜，柔柔嫩嫩地紧紧胶在一起。风儿将其轻轻托起，缓缓地带到了静谧的夜空，给夜空中孤独挂着的月儿带去这份最纯真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