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jj_凌冰

5、高山流水——平尘篇

　　我是平尘，那个将父母双亲弑杀、旧日恩师逼死、嫡亲弟弟拘禁的人。

　　权势就是这么一个东西——一日在手便颠倒黑白。

　　当我将当面谴责我的人五马分尸之后，便没有人敢指责我的丑恶行径，只有满溢于耳的赞美之词充斥在我的周围。

　　师傅早已发现了那个无法对外宣称的事实——他唯有默默的死。

　　现在这个世界上知道那个秘密的活着的人也就我一个，同时也无法长存。

　　我的弟弟——凡尘——动乱俗世的妖，千年的煞星，只为了渴求鲜血而来。

　　无法相信却不得不相信，出色的弟弟，竟是为了让世间泣血。

　　彷徨无助，上天给予了我这么难解的一个结，只怕一生都要倾注下去。

　　然后，那个少年，出现了。

　　仿若星辰一般的眼睛。

　　仿若流光一般的容颜。

　　仿若飞云一般的身躯。

　　不似凡人？

　　是谪仙？

　　少年带着琴而来。

　　“我是伯牙，为谱此曲之人而来。”

　　少年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更动听的是他的琴声，让我仿佛离了俗世。

　　这么美、这么动人的琴声，是否可以将凡尘的戾气化解？

　　“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淡漠得说着：“即使你找到他，他也不是当时谱出此曲的人了。”

　　“为什么？”伯牙的眉头微皱，脸上满是不解。

　　“他若是凡尘，他若是我的弟弟，便绝不会承认。为了活下去，为了让生命延续，他会……不，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我虚弱的拿出了一卷卷轴：“你看吧，这上面有所有关于他的纪录。”当然，唯独少了那个惊世的秘密。

　　伯牙当即接了过去细细的看了起来。

　　不消一刻，已然看好。

　　“凡尘？这是他的名字？”伯牙将卷轴还予我：“真是找了好辛苦，总算知道名字了。”

　　说完却是一笑，浑身散发的气势却是惊人。

　　我的心开始坎坷不安，心中叫嚣着一定要问：“你是？”

　　“伯牙，琴师。出师之后就一直在找天下知音，因缘际合得到了琴谱。”伯牙随意的回答：“弹奏之后便知道那是要找的知音。”

　　我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伯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显示着，他，不是普通的少年。他的惊人气势更是表明了他绝非凡人。这样的人，要去接近我的弟弟？

　　我最宝贝的弟弟。

　　我唯一仅有的弟弟。

　　就算让全天下都误会、就算犯下弑师之罪我也不后悔的弟弟！

　　怎能放心？怎会放心？怎可放心？当下就后悔了起来。却是无可奈何——想再多也是无用——已然发生的事情怎可用一个不小心来全盘否定？

　　然，到了此时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真的只是一个琴师？”我极力注视伯牙的眼睛，企图在其中窥伺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人生在世，何必对于身份这么的看重？我说我是一个琴师自然就是一个琴师。”伯牙的眼睛清澈如同九月明朗天空，看不到阴霾。

　　“那么我说你是王你也是王么？”我细细观察伯牙的举止。

　　伯牙没有回答，亦可能是不愿回答。他的双手开始抚琴。

　　一番行云流水之后，伯牙露齿一笑：“现在还认为我是一个王么？”

　　“正如你所现……”我叹息，伯牙不简单，他无意或者从来就不需掩盖锋芒。

　　“伯牙此生所要找的不过是一个知音而已。”露出了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伯牙如来时一般离去了。

　　我软软的倒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已经都是汗。

　　脉象不稳，轻咳几下，血丝已从嘴中渗出，无法停止。

　　伯牙，必然不简单。

　　凡尘，注定还是要入世。

　　凡尘现已收敛了心性隐于山中将血腥之气全部掩埋，若他的身边有了伯牙……难以想象，这以双亲的命、师父的命、数以百计的人的命为代价得来的安定都会化为了泡影。

　　不过，那也好，原本，凡尘就是注定的王者，天下谁人可以与之争锋？

　　凡尘，我的弟弟，你不知道这三千世界的梦幻变来了这里，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束缚你，你便自己创造了可以束缚自己的东西。你不想让我为难，所以就将一切一力承担。

　　但，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你是我的弟弟，我唯一仅有的弟弟，你能够明了我的感受吗？

　　你的才华、你的锐气、你的光华，都不是我痛苦的原因。

　　世界上唯一能够让我痛苦的，便是你身为动乱俗世的妖，千年的煞星，只为了渴求鲜血而来这一个事实。

　　怎能相信？

　　怎可相信？

　　怎愿相信？

　　折射三千光华的美丽身影，不入俗世的纤雅气质，震慑世人的才华满贯——竟隐藏了无法吐露的真实秘密。

　　所以，我，懦弱的我，逃了。

　　听从了父母的决定，为了凡尘，将一切的事情独自揽下。

　　听从了师父的劝导，为了凡尘，将一切与凡尘有关的人全都斩杀殆尽。

　　为了凡尘，扩张版图，戎马一生，不得安宁。

　　如今天下三分而定，离我所定的期望只差一点——原本我是想一统天下。

　　而时不待我，竟是要此时将我的命收了回去。

　　凡尘，没有办法将天下完整的交给你，无用的我只能让你背负上血腥的命运，这真是遗憾。

　　也许凡尘也会如我一般鹏驰沙场，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的景色了——这充满病弱的身躯无法苟延残喘下去。

　　所以，凡尘，就让我再为你做一件事情。

　　给你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回来的理由。

　　我知道的，凡尘，你一直在等待，聪明如你，怎会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双亲老师为了你精心设计的局？

　　即使如此，你仍然不愿意去捅破。因为，你是如此的害怕寂寞。

　　凡尘，我的弟弟……

　　召唤来值得信任的使者，我将口信留给了凡尘。

　　一切皆局。

　　使者迅速的离开。

　　我体内的血又开始缓缓渗出，这一次，我知道我是没有办法再次的活下去了。

　　我和凡尘经有很久没有再见了。

　　凡尘呵，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的弟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