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尉洛子

16、16

　　次日金莲醒来神色怏怏，日将追西了才勉强起身，坐在炕上吃了饭。
　　可巧今日武松回来得早。
　　他换了衣裳过来给嫂嫂请安，虽然规规矩矩，却也行礼时悄然瞥了那炕上的人儿。
　　金莲心累，想着说两句话还要再休息一回。
　　武松道，“哥哥那里去未归？今日地上有冰，往来多不方便。”
　　金莲心中烦恼，却不好当着小叔的面抱怨，拢了拢膝盖上搭着的的小被子，笑道，“你哥哥每日出去做买卖，不论好不好，总要挨到天黑才动身回来。”
　　武松想了想，道，“嫂嫂畏寒？”
　　“向来如此。”
　　“武二与嫂嫂饮几杯取暖？”
　　金莲抬头看他，犹豫道，“一发等你哥哥家来吃。”
　　武松却低低笑起来，“那里等的他来，嫂嫂这屋里大，火盆却不够大，两杯烫酒而已，那里就不能吃了，等他不得！”
　　金莲还要推辞，“等你哥哥罢。”
　　武松不让她反悔，“嫂嫂坐地，等武二去烫酒正当。”
　　金莲只能道，“叔叔，你自便。”
　　得了这话，武松便转身去唤了迎儿，命她暖了一注子酒来，自己却打发了迎儿，独自端着酒盘上楼来，再进了嫂嫂的屋子。
　　金莲见他果然取了热酒，于是便把炕几支上，指了个杌子，让他坐近了过来。
　　这几不大，上边摆着杯盘。
　　武松为两人斟酒，拿着酒盏，擎在手里，看着嫂嫂膝上搭着的小被子，笑着敬道，“嫂嫂满饮此杯。”
　　金莲知这小叔是想来有规矩的，他第一杯来敬，她自然得接过手来，一饮而尽。
　　武松见她这般，又筛一杯酒来说道，“天色寒冷，嫂嫂饮个成双杯儿。”
　　这成双杯说得极为有趣。
　　金莲又接了过来，道，“叔叔自便。”然后将它一饮而尽。
　　武松听着嫂嫂吞咽之声，心如猫挠。
　　金莲却此时筛一杯酒，递与小叔吃。
　　武松顿时浑身颤抖，双手仔细接着那酒杯，慢慢吃了，吃罢，却拿自己这酒杯再斟酒进去，放在嫂嫂面前。
　　金莲一愣。
　　她朝着自家小叔看去：
　　这威武雄壮的汉子此时酒意未酣，却有三份醉态，他那领口不知何时被他拉扯了不成样子，露出半微胸膛，脸上堆着笑容，目光看向处，不是别的，正是她露在小被子外面的一只脚儿。
　　武松笑道，“我听得一个闲人说道，哥哥在县前东街上养着一个唱的。敢端的又这话么？”
　　金莲对小叔竟敢肖想自己的疑心顿时消失了大半，全去恼恨他这话的意思，然而听着他这话像是向着自己，到底忍着，没什么道理的辩解道，“奴家却是个心软的，叔叔这话奴家不信，只怕叔叔听错了，或者外人胡说罢了。大郎从来不是这等人。”
　　“嫂嫂心善。只怕嫂嫂口头不似心头。”
　　“叔叔不信时，等你哥哥回来，只管问他。”
　　武松摇头，目光已经从嫂嫂的玉足流转至嫂嫂纤纤玉手，道，“他敢说什么，晓得什么是非？嫂嫂只管放心，武二绝不叫哥哥负了嫂嫂，不让嫂嫂伤心。嫂嫂，且请一杯。”
　　金莲心情抑郁，被他连筛了三四杯酒饮了。
　　武松自己也有三杯酒落肚。
　　他向来是个海量，更有景阳冈上一战，自以为天下再无什么酒能倒了自己，谁知今日才喝了这样一点，竟酒不醉人人自醉，被那酒哄动了春心，那里按捺得住，只管把闲话来说。
　　金莲终于回了神，渐渐也知了八九分。
　　可她想来是熟读女四书的，怎可能与叔叔怎样，虽是自家炕头，却形式比人强，只把头来低了，却不来兜揽招惹他。
　　武松也没指望一次就把嫂嫂说动。
　　这一壶酒过了底子，他起身去重新烫酒。
　　金莲心中害怕，可她一个妇人，哪里寻得救命去处，只能在房里祈求大郎快些回来，拿了火箸拨弄簇火解惧。
　　片刻后，武松重新回来嫂嫂房里。
　　金莲如惊弓之鸟，浑身绷得紧紧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武松这般松塔似站在炕前，一手拿着就被筛好了酒，另一只手便去嫂嫂肩甲上只轻轻一搭，一捏，说道，“嫂嫂，只穿这些衣裳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