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欢记》七筒

13、治病

　　她进了门才发现苏宴在洗澡，隔着衣服架子听到水声。来的不是时候，可是要让她像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害羞的逃出去那唐川也是做不到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她才不会心虚呢，老脸一厚就进去了，状若无知说:“苏大哥，我白天把你的衣服洗了，给你收好了放在床上。”
　　苏宴没回答她，唐川便埋着头叠衣服。其实那几件衣服有什么好叠的啊，她就装模作样。
　　云家堡洗澡的条件，也就是用个大木盆，几只大木桶装水，用个葫芦瓢舀水灌。唐川听着水声，忍不住偷偷侧了眼往背后看，其实也看不到什么，被衣架挡住了，隐约能看到苏宴的腿和脚。
　　长腿，大脚丫子，唐川心里说。
　　莫名就笑了出来。

　　不久云五郎来了，打扮的很随意，仿佛正要上床的样子，还带着两个堡兵。
　　堡兵之一提着个红泥的火炉子，另一个带着食器酒器。
　　云五郎照旧手帕子掩着口鼻，进门叫:“苏兄！”
　　唐川道:“大哥在洗澡呐。”
　　云五郎也不介意，堂而皇之的坐下了，两个堡兵把炉子炭火生上，酒温上，小锅小灶煮上。
　　带了两条剖好的鲜鱼，有一尺那么长，就地整上。
　　唐川一看这就是同道中人啊，云堡主知道咱晚上夜长又被子冷，特意来送小火锅吃，十分热情就帮那两堡兵干活。这两堡兵她已经认识了，一个叫李奇一个叫赵大栓，都是一脸憨厚中带奸诈样，乃专门在云五郎身边伺候的家奴。

　　这会工夫，云五郎狠狠打了个喷嚏，然后阿嚏阿嚏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可把唐川震惊到了。唐川想起几天前刚见时他在咳嗽来着，忍不住问了一句:“五郎？你生病了啊？你咳嗽好了吗？”
　　云五郎道:“咳嗽好了，前些日子受了凉，有些伤风。”边说边拿手帕捂了鼻子，又打个喷嚏。鼻子都红了。
　　唐川坐起来，打量他，问道:“你头痛不痛，有没有发烧，或者有没有出汗发寒之类的症状？”
　　云五郎道:“没有啊，就是鼻子不通气。”
　　他打了几下喷嚏又去揉眼睛，唐川发现他眼睛很红，问道:“五郎，你眼睛怎么了？”
　　云五郎回道:“好像是得了红眼病。”
　　唐川递给他一盏热热的酒，云五郎喝了，身上暖热，勉强舒服了些。
　　唐川寻思了一下，说:“五郎，你怕不是伤风，是风寒引发的鼻炎，鼻子不透气，眼睛干涩疼痛都是鼻炎的症状。你头不痛也没发烧，应该不是伤风。你吃药了吗？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你的药方子？”

　　云五郎诧异道:“鼻炎，你是说鼻鼽吧？”
　　唐川给他一提醒，想起古代的鼻炎的确是叫鼻鼽，顺着他话回道:“对，就是鼻鼽。”
　　云五郎道:“你还懂这个？”
　　唐川她爷爷是个老中医，大伯也是在乡下开药店，虽也就能治个头疼脑热，再多就不行了，但她从小耳濡目染，大致是知道一些常见病。唐川点头道:“你给我看一看药方。”
　　云五郎笑了笑:“哪有什么药方啊，我随便用药随便在吃。”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他家世就是做兽医，勉强认几个大字懂点医术，虽然也只是个半吊子，自己看瞎捣鼓那种，不顶大用，但这云家堡能有个瞎捣鼓的就不错了，还指望有名医啊？
　　唐川也知道他没把自己当回事，毕竟她一个小丫头，谁听她说这个也不信。唐川想了想，想到个最简单的食疗法子，便道:“你这病不吃药也行，其实我也不懂药理，你回去让李奇给你用桑叶，菊花煎水，去渣，再加杏仁、粳米熬粥，每日服一剂，连服十天，八成就能好了。我看你还不太严重。”
　　云五郎这回有些认真的颜色了:“听着倒简单，试试也行。”
　　问李奇:“刚才听见妹妹说的法子了吗？”
　　李奇叫道:“郎君，我这就去煎。”
　　唐川补充了一句:“一份的桑叶菊花还有杏仁，配六份的粳米，水可以适量的多。不黏稠最好。”
　　李奇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五五郎望她笑，若有所思，问道:“妹妹，你几岁了？”

　　唐川心说：怀疑我啊？不要吧，我要是把真年龄说出来你得叫我姐呢，那你多不好意思啊！
　　敷衍了云五郎，唐川跟李奇去煎药粥，桑叶菊花都寻常，用干净的井水煎上，煎出药汤来滤出煮粥。这粥煮出来，清香中有种别致的苦味，挺好喝。唐川把瓦罐送去屋子，热闹，石家兄弟也跑过来了。加上苏宴，云五郎，四个人一块在喝酒。
　　两条鱼已经被他们干掉了，石超看到唐川大叫:“啊，还有只小馋猫在这，没给她留个鱼尾巴，都被我吃掉了。”
　　石超一双桃花眼直冒水气儿，被热气酒气熏的脸颊酡红，笑的那样儿。唐川心说，难怪这家伙脾气那么坏，旁边这几个还爱喜欢他。长了这么个脸，完全跟个小娘们儿似的，哪个能不喜欢啊？

　　云五郎看完唐川，将石超瞥了一眼，鼻子里憋着笑。
　　“我发现我义弟长的像一个人。”

　　苏宴会心领悟，但笑不语。
　　唐川把药粥给云五郎，嘱他趁热，云五郎连连答应。
　　云五郎边闷笑边拿勺子吃粥，唐川看众人也都在笑，连李奇赵大栓都在乐，忍不住问了一句:“像谁啊？”
　　石超黑了脸，将酒杯一砸:“过分了啊！说话就说话，干嘛骂人。”
　　众人都嗤嗤笑翻了，唐川没听懂，也跟着他们傻乐起来。石勇有些尴尬，石超脾气不好，最讨厌被人开这个玩笑，说一次要生好久的气。替石超解围:“哪有这回事，我看一点都不像，你们瞎扯什么。”
　　云五郎不服，叫苏宴:“苏兄，你来作证，我有没有胡说！”
　　苏宴心情很好的样子，目光璨亮面有喜色，望了望石超笑说道:“有一回在裴家村，那会刚碰到这小丫头，大家都笑，有个叫丁尉的起头说，哎这小姑娘长的跟我们石超兄弟真像啊，是不是石兄弟在哪偷偷生的小娃娃啊？大家都跟着起哄，把他给气坏了，跟那个姓丁的打了一架，结下梁子了。”

　　云五郎哈哈大笑。
　　唐川大囧，虽说她背地里也笑石超长的像个娘们，但是这家伙明显性格是个大老爷们，这几个男人里就他最糙汉子了，哪里受得了这种玩笑。唐川假装不高兴：“苏大哥，五郎，你们都笑话我，我一个小姑娘，你们说我像男人。”
　　本来云五郎说这话是取笑石超像女的，唐川故意理解成在取笑她像男的，给石超解围。
　　石超立刻哼哼道：“像男人有什么不好哇，非要像个娇滴滴的小娘样。”
　　唐川道：“要是能像超哥这样，那我也肯当男人啊。”
　　众人都笑，石超也被她夸的高兴起来。

　　唐川喝了两小碗的鱼汤，还吃了一块鱼头，鱼头是云堡主说特意给她留的，人品还真不错。唐川喝的十分滋润，汤里有椒叶，喝到胃里热烘烘。众人都散去后，唐川看到桌子上有硬纸包的一包麻糖，大概是石超白天说的要给她的。
　　苏宴躺在床上，醉醺醺出声说话:“石超做事情没轻没重，你不要跟他瞎胡闹。”
　　唐川还以为他睡着了呢。她将麻糖收好，往苏宴床边去蹲下。
　　“超哥人挺好的呀，脾气有点凶，但人不坏。”
　　苏宴闭着眼睛，喝醉了也挺安静的，只是懒洋洋的软着，嘴里说:“他混帐的很，以后你就知道了。”
　　唐川心说我又不是真的八岁小孩，还怕他不成，心里很笑。她知道苏宴说的是白天石超拖她去马圈的事情，她倒没什么，
　　不过苏宴是关心她，她还是多么高兴，答应道:“我晓得，不会瞎闹的。”

　　苏宴嗯了一声，半天没再响动，睡着了。
　　唐川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觉得他眉毛也漂亮，鼻子也挺，睫毛也长，嘴唇也好看。
　　真是别提多好了，唐川不想睡自己的小破窝，脸皮很厚的爬到苏宴床上去，把自己身体缩了一团蜷在他身旁。

　　昨天竟然比苏宴起的还晚，这让唐川心里有点不舒服，她这样的身份是只能给苏宴当使唤人的，没有资格在苏宴身边睡懒觉。早上，唐川早早爬起来，将头发梳好，衣服穿好，铜壶里灌满热水，去云五郎的厨房拿早饭。
　　早饭就是粥，蔬菜牛肉粥，挺香，热腾腾的。粥拿过来放好，唐川把屋子里打扫了一下，擦拭家具摆设。
　　时候差不多，苏宴醒了，唐川给他倒水洗脸。

　　昨天睡懒觉，苏宴没说她，今天早起勤快，苏宴也没夸她。
　　面上没有喜或不喜，苏宴用她端过来的水洗了脸，然后坐在案前喝起了她盛好的粥。
　　刚喝完粥拿手帕擦了擦嘴，云五郎那边让李奇来问苏公子起了没，苏宴跟着李奇去见云五郎。

　　唐川喝了剩下的粥，把粥盆、碗洗干净，把苏宴昨天换下的脏衣服装进筐子里，去石家兄弟那里，把他们的衣服一并收了，去河边洗衣服。做完这些，太阳才刚刚晒脸，唐川得知苏宴跟云五郎又出堡去了。石家兄弟自然也跟着去了，唐川去豹房看了老虎崽，她看天气好，又把乌炭牵到河边，美美的给它洗了个澡，把它一身黑皮刷的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接连几日大都如此，男人们早出晚归，长宵欢饮，云五郎对苏宴是极尽的热情。唐川干洗衣打扫的杂活，看看老虎崽，牵着乌炭到处吃吃青草，遛遛马，黄昏的时候在堡外等他们回来。
　　晚上的时候爬到苏宴身边睡觉。

　　苏宴默许了她的亲近。每晚苏宴先睡，唐川磨蹭的等他睡着了，这才往床上摸，摸上床蜷在他胳膊下边，像只小狗似的。早上她又在苏宴醒之前醒来，苏宴也由了她这么做，并没有对此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