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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陛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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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的到来并没有让班德靖出现什么紧张的情绪。
这让满怀期待志得意满的高夫人大失所望。她还指望高僧能把班德靖这妖孽收了,好家宅安宁呢。
可惜连大和尚也没配合。
大和尚呼一声佛号,慈眉善目,声若洪钟。“不知施主为何留恋人世?”
班德靖对于大和尚这种净干好事的老人家并不打算太过失礼,“为何不说人世留恋于我?”
高庸:好不要脸。
大和尚倒是被噎住了。而后大笑,“不错!好个世间留恋于我!若是得空,施主可否上山来与老衲论道?”
竟是完全忘了高夫人请他来干什么的了。把个高夫人心疼得够呛,她为了请这老秃驴下山,往功德箱里放的银子可一点没少!
高庸灵机一动,看班德靖并不恼怒,他说,“大师与殿下一见如故,何不坐下好好说一说话?”
大和尚双手合十,说,“那就叨扰施主了。”班德靖无可无不可。
“大师请。”高庸侧身相迎。留下高夫人气得只想打死这个小畜生。
出云出乎意料的将班德靖稳住了,和尚不细问班德靖来处,也不过问她去处,两人坐在石桌旁,出云长呼一声佛号,自顾自的诵起了经。
庄严雄厚的佛唱稳住了班德靖暴怒又悲愤的心。
而门外一头,本想行家法的高夫人让老国公给拦住了,“且让东官先与我说一说来龙去脉,再收拾这小畜生不迟!”高夫人只能作罢。
小畜生高庸:“......”
高庸一脸生无可恋的跟着老国公去了书房。到了书房,高庸一整脸色,收起了儿戏,仔仔细细的将遇到班德靖的情景,掰烂了揉碎了和老国公说了个遍。“此女深藏不漏,可取人性命于一念之间,若为三殿下所用,天下可期!”
“住嘴!”鹤发鸡皮的老头掀开了眼皮,浑浊的老眼迸发出常人难及的气势,“天子尚在!岂可论天下!你好大的胆!”
高庸利索的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雍州已屯起了私兵,太子无容人之量,骄奢淫逸,残暴不堪,望祖父早做决断,返京途中,若无班德靖,庸已暴尸荒野,遭野狗污秽辱之!此仇不报,岂可称丈夫!”
老国公久不作声,高庸长磕不起。
良久,老国公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凉透的苦茶,“天地君亲师,你眼里可有君?可有亲?可有师?你自作主张去了雍州,我竟被瞒在鼓里,可见你翅膀硬了。若你事败,可曾想过高家满门?可曾想过你老师?”
高庸眼眶发红,哑口无言。
“罢了,班德靖用好了,不失为一步好棋,只是与虎谋皮,焉知喜悲,你好自为之。”老国公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精神气,整个人萎靡不振,“我时日不多,为你筹谋不了多少,你父亲是个废物,指望不了他多少,你娘一心给你娶一门郑氏妻,眼里就这一亩三分地,没甚用。就连你,也是个冷心冷肺的畜生。可恨我高炳一生征战,熬死了班德荣,斩了王富贵,连班德荣的儿子也快熬死了,却后继无人。呜呼哀哉。”
“是东官不孝。”高庸涕泪横流。
“时至今日,说再多也是无用,想必你还是放不下方氏女,男人大丈夫,不可为儿女情长做此状,方氏如今已为东宫诞下长子,以后你若事成,须亲手斩杀方氏。”老国公放下茶杯,语气狠戾,“不杀此女,难消我心头大恨。只恨我不忍心动手杀你。孽畜!为一女子将我高炳用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去博一口气,高庸,你真是好本事!方氏不死在你手上,我死了,也不会瞑目!”
高庸握拳,犹自悲鸣。
“高庸!你若还是高家子孙,若还想我为你谋划夺嫡,不应下此事,你就发你的千秋大梦去吧!滚!自去祠堂跪着!跟我高家列祖列宗好好说一说你这小畜生打的好主意!”到了最后,高炳拿起了拐杖,上前就打。
高庸硬生生受了,直到高炳力竭,才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往祠堂去了。
如雷霆降世一般,入夜之后,就有人进了班德靖的院子。是跟在高炳跟前伺候的小厮岁寒。
岁寒低眉顺目的给班德靖行了礼,轻声轻气地说,“国公爷遣小的来给姑娘带话儿,圣人吩咐姑娘现下就入宫去陛见,若姑娘要洗漱一番,衣裳怕是要穿夫人的了,因姑娘来的唐突,府里没备着姑娘的衣裳......”
班德靖站了起来,打断岁寒,“我不须洗漱,现在去就是。”
岁寒应是,将班德靖带出去了。
快要蹬腿的皇帝倒是急得很,高炳下午才使人递的牌子,天刚黑,宫使便飞马而来,说是体恤高炳年事已高,又是外男,不便入宫,让班德靖自个跟宫使进宫去便是。
年事已高的高炳:我去你妈的小兔崽子。
但是小兔崽子就是这么发话的,高炳只能给班德靖借了一匹马,他倒是想给班德靖指点一二,只是班德靖急着去见她的老侄子,豪迈的跨上马,气势惊人的跟着宫使绝尘而去,徒留高炳举着个手势吃了一嘴的马蹄烟尘。
皇帝在自己的寝宫见了班德靖。
病入膏肓的皇帝连坐也坐不起,只能躺着,侧着脑袋看班德靖。饶是他费劲心神地试图看清楚班德靖长什么模样,也只是看到了红红的一团。雕梁画栋的宫殿里点满了儿臂粗的牛油蜡烛,偏又开了窗,风一吹,满屋子的火苗都跟着动。宫人都低眉顺目藏在柱子后。
“仙人可有长生法?”皇帝放弃看她,将头转了回去。声音轻若鸿毛。
“我不是仙人,不知什么长生法。”班德靖缓步上前,柱子后的宫人悄无声息的几步上前,拦住了她:“姑娘不可冒犯天颜。”
“无碍,退下。”皇帝有气无力的让宫人又躲到了柱子后。
“朕听闻姑娘死而复生,与先帝是同胞姐弟......”皇帝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一阵兵荒马乱,霎时人影匆匆,从柱子后、梁柱上突地冒出来不少人,递药的递药,倒水的倒水。
片刻过后,皇帝止了咳,踪迹莫测的宫人又藏回了阴影处。
“姑娘可否上前让朕一观?”皇帝喘着气说。“先帝曾言,‘胞姐与朕神似,剑眉入鬓,肤若凝脂,貌比天人’。”
班德靖大马金刀上前撩开了床纱,长长的水袖落在皇帝枯瘦发黄的手边。姣好的脸被皇帝看得清清楚楚。
“姑母,好姑母,救一救侄儿罢!”皇帝面红耳赤地紧紧抓着那缕水袖,状似癫狂。
连皇帝也是怕死的,哪里来的什么真龙天子,不过都是凡夫俗子。班德靖任由皇帝抓着她的水袖,心想,我这姑母可没本事救你这便宜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