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纯耶

25、25．无心插柳柳成荫

　　大帝对天璇星君那是又怜又惜，好感是有，但也仅仅是纯粹的好感，无任何非分之想。处得久了，内心也是复杂的很，但两人各自复杂的东西却不尽相同。紫微大帝一边感慨天璇星君容貌的平庸，一边又羡慕他容貌的平庸。此等言论看似矛盾，实则不然。事分两头，源头却又是一回事。他叹息的是可惜不能与天璇星君之双修，难得结交到如此投缘的知己良友。他羡慕是宋仪长成这样一定能很容易的找到双修对象。一看便知，大帝他又以己度人了。
　　此话说不知怎地落到天璇星君的耳里，星君受不了似的白眼以对，怒极了，拍案拂袖而去。紫微大帝见状立即把他拉回怀中哄之，边轻柔的抚摸他的墨色青丝，边道：“多生气会变难看的。”言毕，待怀中之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凑过去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下，弄得星君刚升起的怒火倏然蔫了，只剩下一张傻傻呆呆的脸，惹得他更是怜爱，更是得意，暗下定论，子钰还是呆呆的模样比较可爱。
　　投机取巧的馊主意也不是没出过，为了两全，紫微大帝甚至决定用自己的法术把天璇星君幻化的绝美点，又舍不得其平凡的面容，最终权衡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向其提议，换来的是砰然大怒，一场腥风血雨，被骂得狗血淋头，十分狼狈。星君的话十分犀利简洁——哪日大帝你不介意我的容貌再来与我商讨此事！大帝虽不明其真意，但听的也觉颇有道理，又安分守己了。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关系又藕断丝连的暧昧不明了好些年，至于紫微大帝他为何会下凡投胎，说是历劫，不如说是误打误撞。
　　离王母娘娘的九千年举行一次的蟠桃会只有半月，蟠桃园的桃子结的又大又红，两人坐于桃林边的石凳，一个手里是碧螺春，一个是上乘的苦丁，看着众仙女在此地忙忙碌碌。
　　星君忽地想到一件久远之事，便颇为疑惑的问道：“何以凡间的寺庙里供奉大帝的画像都是个相貌平凡严肃的中年男子？”
　　“子钰以为当如何？”比起天璇星君这个称呼，紫微大帝平日里还是称星君昔日的旧字，脸上难得露出了孩子般恶作剧得逞般的轻笑。
　　“该不是你故意变给凡人看的罢！”星君越想越觉得这事他家那位大帝绝对做得出来。
　　大帝再也抑制不住笑声，摇摇头，点拨道：“非也，非也！重点是那幅画像似谁？”
　　星君登时大奇，细细回忆那幅画像里的中年男子，又跟着在脑海中把众仙的模样依依与之对应，不大确定道：“该不会是，是玉帝罢？”想想又觉不可能。
　　听到答案，大帝笑得前俯后仰，摆摆手，缓过一口气才笑道：“不对，不对。”
　　“那是谁？”天庭里中年模样的神仙其实并不多，算来算去也就这么几个。
　　大帝得意非凡道：“不是玉帝老儿，是月老。”星君大惊，不得其解。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画像上那幅严肃的中年男子和白发白胡子，整天一脸色咪咪盯着女仙猛瞧的月老联系在一起。
　　“本帝一时兴起下凡人间观赏山水，正巧遇到个颇有修为的道士，识得本帝非凡人也，却不确定本帝的真身，遂询问之。本帝灵机一动，施了仙术告诉他本帝乃紫微大帝座下的一名小仙，又赠与了他一幅月老中年时期的画像……”
　　“然后告诉那道士，画像中便是紫微大帝？”星君接道。
　　大帝点点头，坦然答道：“正是。为了此事，本帝还被月老吹胡子瞪眼的找了好几次茬。”随即装模作样的叹道，“月老的心眼还是如此地小，怎地不像本帝如此的宽厚，无伤大雅的玩笑竟也开不得。”
　　星君默然，此刻他非常同情月老，想必当时他没少挨众仙友们的嘲笑。
　　“子钰，要不你和我说说你在人间的趣事罢！”
　　“都说了百回了，你怎地还听不腻？”星君兴味索然的撇撇嘴，对老生常谈他毫无兴趣，无奈的摊摊手。
　　“本帝自幼生长在天庭，自是没体验过凡间生活，甚觉新奇。即使闲来无事下界游玩一二，到底不比自幼生长于凡间的黎民百姓。”
　　这属不属于得了便宜又卖乖？
　　星君在心中暗暗咬牙腹诽，面上冷嘲道：“大帝何不自个儿亲自下界体验一番？”
　　闻言，紫微大帝心思一动，眼眸复又黯淡道：“只是不知本帝何年何时才能下凡历劫？”在天庭做神仙，不似凡人历天劫升仙如此曲折如此辛苦，可该要历的劫半点都不会少，区别不过早与晚。对此天庭里有条不成文的潜规则，凡是自身越强的神仙，他历劫的时间相对会晚上许多。据他回忆，从诞生至今就从未历过劫，对他而言，历劫不过停留在字面罢了。
　　星君心中微微一晒，为自个儿未来渺茫的情路深深默哀，恐怕他家那位是永远不会懂何为情仇爱恨了。紫微大帝可没他这么多复杂的思绪，脑海里还在纠结方才的下凡历劫。此时两人出奇的沉默下来，各自漫不经心的散去，紫微大帝忽地忆起一地，边走边从袖中拿出方才趁女仙们不注意，施了法术从桃树上摘下的一颗桃红的大蟠桃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来到神仙下凡专用的天台，天台下连着通往人间入口的天井，它的周围刻满了密密麻麻金色的仙咒，诡异的是闪着金光的金线之中时不时的冒出几缕阴森黑气，那都是自古以来误入歧途的神仙的魂魄，被永生永世的禁锢在此，不得超脱，森然之气中蕴藏着一层浓的化不开的悲哀气息。
　　紫微大帝微微皱眉，不畏忌的靠近天台往下看，底下灰茫茫一片，灰雾妖娆，无法一探究竟。这个天坛便是历来神仙下凡历劫的必经之步，只有从此坛上跳下，方为历劫正正途，与平时神仙们三三两两的施展法术下凡把玩不可同日而语。听许多护法后，下凡历劫的仙友们说，从这儿跳下去，人便一直的下坠，只有通过了炼狱才能够到到达凡间。
　　蟠桃对凡人只有长寿延命的功效，他忽地想到一件趣事，在蟠桃上施了法，这法术对神仙自是没用，但常人吃了便可实现一桩前世的心愿。
　　说到心愿，他又想起子钰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倘若他自个儿长成如此平庸，是否更容易找到心仪之人与之双修呢？不死心的帝君老人家闷闷的想。
　　为了在一片雾色中窥知一二，大帝嘴里极不雅观的叼着桃子手指指法迅速变换，但见几道紫色闪电朝里劈去，雷鸣声声，他使劲朝灰雾中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于是身体越俯越下，终于一个不谨慎，一个跟头跌了进去……
　　一颗咬了一大口的蟠桃踉踉跄跄的跌落天台,孤零零的滚到了边上。

　　云雾茫茫，雾气中赫然穿透出一道金光，紫微大帝仰头，望着华丽牌匾上那金光灿灿的八个字“昊天金阀弥罗天宫”。一挥手，白雾退散，宽广宏伟的白色石阶尽展眼前，他微微一笑又似深深感慨，顾了倾城，认命的踏上台阶，朝里走去。

　　注：
　　《春秋运斗枢》：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玑，第四权，第五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第一至第四为魁，第五至第七为标，合而为斗。
　　《佛说北斗七星延命经》称之为「巨门」，原文如下：「南无巨门星。是东方妙宝世界光音自在如来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