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的权戒》红狸

2、第二章

　　索伦的伤势真的很重。
　　他的主人下手时诚如其言，没有留任何余地，充满邪恶的黑暗力量侵入索伦肉身的血液骨骼中，腐蚀着他的身体，侵蚀着他的意志，令他苦不堪言。
　　在辛达精灵的眼里，他能撑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他们并不知道，索伦是一位神祇，在很久以前，他是追随着魔苟斯堕落的一位迈雅。如果他是一个精灵，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一具丑陋的腐尸，灵魂飞向曼督斯的殿堂去了。

　　索伦和他的主人一样，诡计——哦不，应该说是足智多谋才对！
　　他躺在精灵们用枝叶和宝石装点起来的柔软大床上，任意地放纵着思绪的奔腾。
　　床边垂下的帷幔流光四溢，屋内任何一件陈设都极其奢华。
　　千石窟宫殿建造在隐蔽的山谷中，开山凿石，依附着深谷峭壁，琼楼玉阁层层叠叠，形成像音乐乐律那么美妙的阶梯形。
　　索伦可以透过巨大的窗棂，看到外面鲜花遍野，枝繁叶茂，一层一层阶梯攀岩而上，直至最高处是辛达王埃卢.庭葛和他的王后美丽安居住的宫殿。

　　美丽安也是一位迈雅，她的圣光普照着明霓国斯，使得这里就像是传说中维拉神祇们居住的阿门洲一样。
　　索伦本来在寻思着主人交代的事，构想着各种阴暗邪恶的计谋，但是渐渐的，他那沦落为黑暗奴仆的心灵仿佛也受到了美丽安圣光的影响。
　　他望着千石窟宫殿梦幻绮丽的景致，恍惚间，似乎忆起了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一位迈雅的时候，他和别的神祇一样，为创造他们的、伟大的主神一如（又名：伊露维塔）歌唱，那些旋律和一如的启示仿佛至今言犹在耳。
　　唉，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索伦冷酷的心中不禁产生一丝寂寞的感慨。

　　“他们都跟我说，你的伤势很严重，可我怎么看起来，你挺有精神的？”一个音质清透低冷，像琴弦拨动时的弦音一样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语气听起来极度傲慢。
　　索伦机警地扭头看过去，一个精灵信步走进了房间。

　　一瞬间，索伦竭力克制着嘴角的抽搐，毫无破绽地露出微笑：“哦，我听说了，那天是您救了我，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高贵的辛达精灵贵族。”
　　说完，他微微地低下头，把手放在胸前，很诚恳地鞠了一躬。

　　走进来的精灵有着一头在辛达精灵中并不多见的灿金色长发，那颜色就像阿门洲双圣树中有着金色花叶的库露瑞恩圣树的光辉一样，银色的流光随着精灵优雅的步态倾泻而下。索伦半眯着眼睛瞧了瞧这个前不久令他痛不欲生地在独角兽背上颠簸的可恶精灵。
　　像他这么记仇、小心眼的人，自然早已向其他精灵打听过这家伙的事情。
　　一位健谈的女精灵被他伪装的温文尔雅和花言巧语迷惑，把辛达精灵中，这位享誉盛名，有着一头罕见金发的贵族的背景一五一十全告诉他了。

　　话说，当初辛达王埃卢.庭葛带领着帖勒瑞族精灵西渡的时候，走到贝烈瑞安德（文中另简称：贝尔兰）北部的尼尔多瑞斯森林中。
　　那是盛夏的晌午，金子般的阳光洒在碧绿的叶尖上，四处金光灿灿。
　　埃卢在林中遇到了美丽安，她身披纯白素袍，浑身仿佛笼罩着阿门洲的圣光，埃卢立刻为她的美貌而倾心。
　　当时他们彼此相望，时间就在他们的深情凝视中快速流逝掉了。

　　帖勒瑞族的几个贵族首领发现埃尔威王不见了，他们因为与埃尔威情谊深厚，不忍将他抛下，这些贵族家族便没有继续向西行，而是留在了森林里，日日夜夜寻找他们的首领。
　　金发精灵的父亲欧罗费尔也是其中一个贵族家族的首领，最后是他首先找到了埃尔威和美丽安，并支持他们在森林里定居下来。
　　他还为埃尔威引荐了矮人，在矮人鬼斧神工的帮助下，千石窟宫殿的竣工落成，以及后来组建护卫军保护多瑞亚斯的疆域安全，这个家族都出了许多力。

　　庭葛王和远渡极西之地的诺多精灵族首领芬威是挚友。
　　他们放弃西迁，在多瑞亚斯定居下来，庭葛最念念不忘的就是他的朋友，还有他的弟弟——继续带领着帖勒瑞族西迁的欧尔威，以及凡雅族首领英格威的那些俊美儿子们。
　　庭葛对这些亲族同伴日日思念至深。

　　而据说，欧罗费尔的妻子也是一位美貌的金发精灵，但是她在西迁过程中仍然跟随部族去了阿门洲，没有和欧罗费尔一起留下。
　　不过他们的儿子瑟兰迪尔却追随父亲一起留在了多瑞亚斯，成为一名辛达精灵。
　　瑟兰迪尔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和一头像阳光一样漂亮的金发，庭葛王第一眼见到瑟兰迪尔，就对他青睐有加，他似乎在这个贵族精灵身上看到了酷似芬威的优雅和骁勇的影子，而那头金发也令他想起了精灵族中最美的英格威的俊逸潇洒。
　　他的思念之情因此稍稍得到了慰藉和寄托，于是，他便授予爵位给瑟兰迪尔，也给欧罗费尔分封了领土，他们的家族从此开始享受着辛达王无私的恩眷。

　　彼时，这位金发贵族尚还十分年轻，因着辛达王赐予的尊贵地位，自然而然显得有些傲慢。
　　其实辛达王庭葛自己也是一位心坚冷傲的精灵王，他的贵族臣民和他一样，几乎都有些冷淡而高傲，只不过瑟兰迪尔比他们更胜一筹罢了。

　　这个时候，诺多精灵族已经有一部分又回到了中土大陆，诺多的金发精灵公主凯兰崔尔也住在明霓国斯宫殿中，她和美丽安的感情十分好，瑟兰迪尔也十分喜欢向她学习宝石的雕刻工艺。
　　她是见过阿门洲双圣树光辉的高等精灵，知识渊博，多才多艺，瑟兰迪尔很有一点喜欢和她切磋对弈的劲儿。
　　当时他毕竟还年轻，对于新鲜的事物和富有智慧的同族自然会充满了好奇心和年轻气盛的竞争心理。

　　瑟兰迪尔穿着一袭银蓝色的曳地长袍，在领口和腰带上都缀饰着许多银色碎小的宝石做装饰，左侧斜挂着一柄长剑，剑鞘和剑托上也镶嵌了许多宝石。
　　索伦听说，精灵也是打造盾剑武器的能手，就盯着那柄银亮的，剑柄把手上装饰着羽毛和鹿角雕饰的长剑多看了几眼，猜测着那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
　　他也听说了这位傲慢的贵族武艺超群，剑术卓越，所以眼神中不经意地隐隐透露出小心。

　　瑟兰迪尔腰间的这把佩剑是有来历的。
　　羽毛和鹿角是凡雅精灵还在库维因恩湖边生活时最爱的饰物，瑟兰迪尔尽管嘴上从来没有说起过，但当他父亲将这柄银剑送给他的时候，他就决定要时刻随身带着它。
　　这位高傲又有点冷漠的贵族王子其实十分思念他的母亲。

　　而瑟兰迪尔十分不喜欢他人用不礼貌的窥探目光盯着他的剑。
　　他不悦地蹙起眉头，向索伦走过去的同时，高傲地扬起下巴，冷道：“辛达精灵王已经下令封锁了多瑞亚斯，不准任何外族精灵靠近这里。”
　　说着，走到床边，微微地半附下身体，垂落在肩膀上的金发随着他优雅轻慢的动作滑落下来，几乎拂在索伦脸上。
　　“你是从哪里来的？”金发贵族淡淡地眯了下眼睛，“来多瑞亚斯，想干什么？”

　　索伦审视着这位美貌的精灵，他的眼睛是清澈干净的碧水色，笑容仿佛真诚地渗透在眼睛里，但是却没有让人觉得亲切的感觉。
　　索伦心知自己正在被怀疑，这位金发贵族精灵果然和其他的辛达精灵有点不同，显得格外谨慎而多疑。
　　于是，索伦满腹坏水的同时，脸上却立刻表现得失落而难过：“啊……说来话长。我和我的族人本来住在东边的巨绿森林里，我们和南多精灵是比邻。但是我们的家园遭到了半兽人的袭击和破坏，只有我和少数几个族人逃了出来，最后……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
　　说着，魔君痛苦地埋下头，心里却在得意奸笑：主人啊主人，看您最聪明的仆人说的谎言多么漂亮！您回头可要好好嘉奖我啊！嗯……就等攻下明霓国斯以后，把这些精灵制造的宝石和剑都留给我吧！
　　如此想着，索伦不禁又偷偷瞧了一眼瑟兰迪尔身侧的长剑，然后目光顺着他修长的身体往上，看到了瑟兰迪尔冷漠的、充满怀疑的目光。

　　索伦连忙收回视线，装作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虚虚软软地向精灵身上倒了过去。
　　“啊……虽然我的族人都惨遭杀害了，不过，还请允许我诚挚地表达对您援手相助的由衷感谢！如果没有您，我恐怕早就成了凶残的半兽人的盘中餐了！”
　　“……”
　　瑟兰迪尔顺手轻轻地托了一下东倒西歪的索伦，干净利落地把他甩回了床上。后者继续作娇柔虚弱状，在床上呻-吟地滚来滚去……
　　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不喜欢照顾病人，特别是这么作死作活的。
　　原本他并不想过来，只是凯兰崔尔说，索伦是他救回来的，辛达王也是因他的恳请才同意让一个外族精灵留在明霓国斯修养的，那么他理应时常过来看看这位精灵的情况，负起照顾他的责任。
　　瑟兰迪尔对索伦忽然出现在那片森林里也有疑虑，是以便想来求证一下。
　　但如今看这个精灵体虚气弱的样子，显然也没办法严刑逼供了。

　　“我想你还需要再躺几天，既然行动不方便，就不要到处乱走。这里不同于巨绿森林，你在这里除了修养以外，最好不要打别的主意。”他撩了一下被褥，敷衍地算是给病怏怏的索伦盖好被子，直起身，挺拔地站在床边抱着双臂，目光沉静地端详了索伦一会，似乎觉得很没趣，就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咔！”
　　瑟兰迪尔走了一步，骤然停下来，回头看去。
　　只见被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纤瘦的手，死死抓住了他腰间佩剑的尾端。
　　瑟兰迪尔几乎就要大怒，但他即便生气也不会让自己失态，冷厉地皱了一下眉头，转身甩开索伦亵渎他佩剑的可恶爪子，开口就要说话。

　　索伦很狡猾，他仰起头，目光温软柔和地看向金发精灵，声音虚弱，但是却被他控制的音色很好听：“尊贵的精灵贵族，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谢谢你。我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和收留我在此修养的恩泽才好呢？如果不回报你什么的话，我会于心不安的。”
　　咳咳，这就是索伦和他主人最大的本事，极尽善言，巧言令色。他们都具备了当一个影帝的天赋！

　　瑟兰迪尔尖尖的精灵耳朵动了一下，重新审视着这个嗓音音色十分动听的精灵。
　　不知道让他为自己唱歌，歌声会不会很好听呢？
　　听说巨绿森林那边的精灵喜欢对着星辰唱歌，他们优美的歌声就像星辰的光辉一样让人心灵恬静，连枯萎的花朵也会被他们的歌声感动，死而复生。

　　金发贵族精灵笑了一下，说：“但是，收留你的是辛达精灵王，你要报恩，不应该对我报恩。”
　　“可是，那么——”索伦转了转眼珠，“是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应该报答你的恩情！哦，我该怎么报答你好呢？我的族人已经全部被杀害了，我已无处可去。请让我留在这里，尽我所能为您效劳好吗？”
　　金发贵族精灵又笑了一下。
　　说真的，这个金发精灵笑起来，和他的主人魔苟斯简直有天壤之别，令索伦不由得心神荡漾。

　　“那么，你先把身体调养好了。”瑟兰迪尔道，“我很高兴你愿意为我效力，如果它的确是出自你内心的真心。”
　　精灵嘴角微笑着，转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