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秦淮》希夭

7、放鱼

　　庄泽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对着湖面，宋子阳倒是有些不耐，“小小侍妾，侯爷没有下命如何敢擅自出来？”
　　沈秦淮闻言眉心一跳，咬唇看李明月，眼里藏不住的楚楚可怜。
　　“子阳。”李明月淡淡出声，状似安抚道。
　　宋子阳听到他叫自己名字，果然低头抿唇，也转过身去。
　　沈秦淮闻言一惊，难道这就是宋子阳？
　　宋子阳是当今检校太保，宋负光四弟，却因伯仲两兄——宋负光和宋飞沉的暗中斗争，被生生架空。他为什么和李明月相交如此密切？这何止是密切，能和李明月做这样闲赋之事的人，看他态度怕是也忌
　　惮李明月三分，难道他不甘被架空，要和李明月结派？李明月区区违命侯却能让当今皇叔言听计从，即便是被架空，宋子阳的身份和权势也理当比李明月高上太多。
　　李明月果然不简单，自己本以为他顶多暗中和旧国元老还有联系，不想竟然连宋负光的弟弟都勾结上了。看来这几个人不是单单要来垂钓，必然是有什么要事要谈，宋子阳刚刚恼怒的态度怕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们谈事，既然没有接到下一步任务，便不必要在这里惹事碍眼，反而遭了李明月嫌弃。
　　沈秦淮想着找什么借口离开，便看到洛山看着自己，心中一怔，又听到李明月再次开口：“秦淮，喜欢吃鳜鱼吗？”
　　沈秦淮赶紧扭过头，眼中一瞬的茫然，李明月看到她难得的傻气，居然开怀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秦淮坐过去。沈秦淮衣衫不整得出来已经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了报复洛山贸然下了马车，被宋子阳训斥不说，还要怕李明月多心，可看李明月心情不错，不想扰了他的兴致，便还是挪了过去。
　　洛山看两人动作熟稔，那样亲昵地偎在一起，气的差点失了方寸。
　　“秦淮夫人不如试试放生鳜鱼？”说着，洛山不由分说地拎起木桶走到秦李二人座前。
　　“明月？”李明月闻言并无不妥，看来这女人还是识些大体的，便点点头应允了。
　　“我去拿件外衣。”秦淮言罢见四个男人都看向了她，一时间局促难耐，自己虽然是个外人口中的狐媚子，但单单是李明月看自己，都难免羞赧。庄泽只好奇看了一眼便扭过头，洛山心中更是气，却看到李明月坏笑着像是把女人已经看了个光，宋子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见沈秦淮起身向马车处走远，又转过身来向李明月道：“一介女流，何故让她过来？”
　　李明月悠悠抬了抬腿，把鱼竿装好，抛线入水，一气呵成。
　　“子阳你永远不要忘了，许多女人不比男人眼界低，我这个侍妾不能信，也不能不信，你把她暂且当作又一个秋心。”
　　宋子阳闻言调笑道：“明月兄身边倒是女亲信多。”
　　“女人是水，能灭朝堂的火，也能锈了沙场的铁器，多些也不错。”李明月深色坦然，自己自幼生长妇人之手，女人他是最懂的，女人可以比男人慈悲宽广，也可以比男人心狠手辣。只要不挑错了眼，把那些寡断气去掉，女亲信比男同仁更有用处。
　　洛山听了两人的对话，笑着摇了摇头。这李明月果然是个奇男子，这样别具一格的眼界倒和鬼甲有的一拼，重用女子？鬼甲本就是女儿身，会想到用女流并不新奇，倒是这李明月，一介江南国主，竟然对利用女人这一点上不卑不亢，还这样振振有词。是说他物化了女子好，还是说他抬高了女子呢？有趣，果然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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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秦淮拿了披风，走到亭子边回头看洛山，却见他走在半途站定像是在听宋、李两人说活，迟迟没有过来，索性放眼去看好湖山。
　　她想起洛山和自己讲过，许多官商有了闲钱总爱在门堂挂画，有人挂牡丹锦鸡求大吉大利，有人挂蝴蝶锦鲤求子孙满堂、年年有余，附庸风雅者高价求名师山水，稍有品格者挂花鸟鱼虫。唐国有画师名董方，现如今虽不受宋廷待见，在唐国亡国前，却是南方山水画家中人人知晓的名士，甚还凭此被赏了一官半职。
　　董方之画平淡天真多，雕饰华贵少，不受王家赏识才是正常，只是唐国三代君主各个都是诗画痴，才能有他曾经显耀之日。
　　洛山曾经给自己看过他高价求来的一副临摹山水画，便是董方的《潇湘图》，当时自己不懂，便问洛山，这一张旧纸几片点墨，还没有落款没有画章，区区一张民间临摹如何值得千金？洛山只是冲自己笑笑，小心铺开画卷。
　　他说，那画中的是江南的山水，江南山水风流，人物也风流，只有真风流的人才能画出其中的风流文章。这句话自己当初听后只好奇什么才是真正的风流人物？洛山应当算是吧，现今来看，李明月也当是其中佼佼。
　　那《潇湘图》中的潇湘，本是帝尧二女居处，一般人不敢随笔画，就算画了也画不出一二神韵。可那名董方的画师却能把潇湘画成南方山水的开山之作。秦淮清楚的记得，那幅画远处极尽渲染，把山绘的极高广，又在山峦间渐变出空白，衬得云雾迷蒙，近处的渔舟勾勒细密，颜色也鲜明，竟在静态里能让人出动态。
　　当时的沈辛看了只是称奇，便把心中见解讲给洛山，他听后眼中露出惊艳，说自己很有灵性。但看着画卷，洛山又指着近处山峦，说可惜了临摹之人学会了董画的形，却抓不住神。董方善用皴法，其皴法向来状如麻皮，他若当真把山石用笔点染，那山坡底部必然用最拿手的披麻皴才能显得浑厚滋润，但临摹之人没有学透其中神韵，草木的繁盛便无以为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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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过房事了？”
　　沈秦淮突然汗毛竖立，瞳孔微缩向身后看去，这声音她一听便知是洛山，却还是忍不住惊奇和愤怒，转身看到对方已经看向别处，鼻翼微缩，嘴角抿着似乎有些不忍。
　　“嗯，但没有落红。”沈秦淮的坦诚让洛山有些震惊，“我一个清白女儿家却没有落红，没人教过我这时候该怎么办。”
　　女人语气生硬，听起来是十分的责备，却让洛山心突突地疼，偷生阁教导少女琴棋书画八般武艺，教她们如何蛊惑男人，却没教过她们面对贞洁应有的从容，自己虽然曾是她的师父，如今男女有别，又说得什么
　　“让他带你进宫，鬼甲想让你代替沈赋荷。”洛山匆忙换了话题，言罢却更后悔了，之前的询问像只是为了发派任务的前提，果然沈秦淮讥讽的嗤笑出声：“定当竭力。”
　　洛山无言，还能说什么呢？面对这个女人，他的恬淡，他的自若，他的七窍玲珑全都灰飞湮灭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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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子阳远远看到沈、洛两人低低说话，却不像在放鱼，“李兄，他们俩……”
　　李明月闻言也向亭边看去，倒是庄泽开了口：“洛山放鱼，意在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