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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遇你 ...

  •   沈辛从红木床上坐起身,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打开素色的荷包,只见里面一条柔软的白纸,只有鬼甲简洁潦草的两个字:“留下”。
      她抿唇,看样子又被送到险处了。轻手轻脚地走到案边,趁早把条子烧了,再看看着四周的装饰,陈设讲究,简洁而不简单,全局上随意,细节上饱满,看样子主人是个不拘小节的明白人。沈辛暗暗松了口气,又不觉哂笑鬼甲的大胆——把自己丢到这等远地,又不是在她掌控下的皇城,她就不怕自己一个有意毁了她星罗棋布的局?不知洛山现在怎样,自己虽然从赵牧之手里逃了出来,但难免被周国探子看出马脚,无论如何,偷生阁的行踪可是万万不能泄露的。
      门外的丫鬟似乎是听见了里边的动静,轻轻叩了下门就径直走了进来。
      “姑娘,我们爷在东苑候着,您请。”
      这丫鬟不卑不亢,蛾眉入鬓,毫无平常佣人的奴相,她身着朱色素面纱裙,图案虽简单,却看得出是杭绸所制,全身除了头上的菊花折枝簪子再无装饰。这人绝不是善类,不过是拿丫鬟身份做幌子,就像男人在青楼门前故作目不斜视的姿态一样,简直是欲盖弥彰。
      沈辛边想着,一边把吃惊的表情上了面佯作惊慌倒:“这位姑娘是?我,我这是在哪儿?”
      惜云虽然对女人的虚伪不齿,却还是守着起码的礼数,生硬地回答:“这是违命侯府,姑娘您不知从那儿漂到了汴水上,侯爷见了就把您带府上来了。”
      沈辛快速捉住这话头儿:汴水?看样子自己是从雪域漂到东京来了。违命侯?莫不是李明月的府上?看这丫鬟的举止,怕这一府上都戒防着我呢,留下?怕是要好费一番周折。
      鬼甲啊鬼甲,你这一步走得好险。
      “麻烦姑娘带路了。”
      正是夺取信任的时机,可不能有半点儿的马虎。沈辛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丫鬟,沉沉地垂着头,步子也有意深沉了些,把十几年的功夫全藏了住,顿顿的步伐间,一副我见犹怜的病态。惜云有意听着女人的脚步声,若是学过武功的,步子会明显比常人轻盈几分,可这女子步子沉重,看来至少对侯爷没有性命威胁。
      惜云边走边听,到了正堂,向座上的男人福了福身。
      “爷,人我带来了。”说着盯着座上的男人,趁沈辛还未跟进,微微摇了摇头。
      李明月满意地笑笑,不发一语,看着正踏入堂中的女人。
      **
      沈辛垂头步入中堂,这屋子真可谓白玉为堂金作马,四处雕梁画栋,堪比桂殿兰宫。正感叹着违命侯的骄奢,沈辛抬头,便突然觉得这府上再如何耗费都是应该的,要不怎衬得起这神祗般的侯爷呢?
      想必这便是李明月了,玄衣长袍,眉如剑宇,丰额骈齿,眼珠亮而大倒像猫眼,眼尾长而窄,而这双桃花眼现在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
      “民女参见侯爷。”沈辛敛眸,收住心事后毕恭毕敬地行礼。
      “起吧。”李明月声音清朗,像秦淮河八月的秋水,清而凉,悠悠地传入沈辛的耳朵。
      “谢侯爷。”
      “姑娘为何会飘到汴水上?”李明月呷了一口清茶,挑眉看着沈辛,悠悠地问。这女子长眉长眼,双肩宽阔,腰杆笔直,绝不像天涯沦落人。
      “民女怕是被是师娘抛弃了,不幸冒昧了侯爷。”
      “抛弃?呵,像你这样的姑娘也会有人舍得扔下,罪哉罪哉。”明明是调笑的话,李明月却说的三分轻佻七分威严,沈辛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住颤抖的右手。
      “民女无才无德,被弃也是命数。”沈辛偷偷用力,闭着的双唇下两排整齐的糯米牙生生咬住自己的舌头,想要疼出些眼泪来。李明月看出女人的紧张,话锋一转道:“姑娘觉得我违命侯府景色如何?”
      沈辛没想到李明月会突然这样问,眼泪还没来得及收,愣愣地看向门外,虽是二月底,侯府的园子里桃花、梨花都开得正好,一片粉绿红白。这样的料峭里花竟赶早开了起来?满园的花香虽烘甜,却因太多太杂,浓得塞人鼻子。这男人哪里来的雅兴,突然问这样的话?
      “侯爷可听过一句话,花气薰人欲破禅?”沈辛皱皱鼻子,转过头来俏生生地歪着头看向李明月。
      “破禅?”李明月惊觉这女子想法清奇,挑眉问道。
      “这里的花也多也香,只是太多太香了些,蒸出一股植物的腥荤气,若是和尚闻了,怕与吃荤无二了。”沈辛和赵牧之打过交道,自然知晓李明月的为人,这违命侯虽然相传沉迷酒色,谋略才识其实很有见地。这样的人,会真的喜欢自己园子里一堆艳花俗草?沈辛有意出其左而为之,虽然这是一步险棋,可是若是走好了,必当让对方刮目相看。
      果然,李明月品着这句“花气薰人欲破禅”,越品越觉有趣,击掌朗声笑了起来。
      “姑娘果然非同常人。”
      **
      刚踏入堂的秋心就先是听到了这话,慢慢上前,轻晃着腰肢,步步生莲。她径直走到男人身边儿,轻倚着他。“李郎,这是?”
      “新来的侍妾。”语罢,满堂皆惊,座下的佣人纷纷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庭中的三人。
      “李郎,你见异思迁!”秋心促狭地笑,粉唇微微撅起。
      李明月也不辩解,搂过秋心的腰。“秋儿,你看我的侍妾美吗?”
      “美,怎么不美。”
      “哦?那你说哪里美?”
      “嗯,眉眼。”说着,秋心拂帕捂嘴狡黠地笑了,“像狐狸,白狐。”
      沈辛早在二人打情骂俏时便有些无措了,又听了秋心这话,心中气恼,恨不得大步前去狠狠拍她一掌,可她知道这只能想想,在这侯府里,在完成使命之前,自己能做的只有忍,无限度地忍。
      沈辛只有狠狠盯着这妖娆的美人泄愤,美人一张白皙的鹅蛋脸,媚眼如丝,身姿轻佻,一件银红色镂花留仙裙堪堪遮住身子,虽时时显出媚态,却难掩一股刚气,仿佛罩衫太小,遮不住里面的袍子。这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这侯府真是没有善茬儿!

      李明月话既然说了,也不怕他反悔,沈辛顺水推舟,当场叩头行礼,便成了李明月名不正言不顺的侍妾。
      “姑娘叫什么?”李明月先给名分再问名字的举止,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男人做的出来了。
      “沈辛,庚辛的辛。”
      “这名字我可不喜欢,”李明月微微沉吟,转念道:“就叫沈秦淮吧,赐住夏冰阁。”
      “谢侯爷。”
      **
      于是,荒淫无道的违命侯从汴水边上捡了个美人当侍妾的风流事儿传遍了东京,传入了说书人口中,终于传入了皇宫。
      惊堂木一掷,说书人侃侃而谈。
      “话说那东京违命侯,唤明月。
      那河畔美人儿,却叫秦淮。
      美人儿长发及地,眉目像极了深林里的白狐狸。
      多情的侯爷见了水妖似的美人儿,转身抱回了家中作了侍妾。
      不问那妖来何处,只吃吃地笑,早没了王爷的风度。
      ……………………”
      皇城里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听了太监学来的话只挑了挑眉,但躺在他怀中的沈赋荷却是看出了皇上深深的满意。是啊,违命侯做的事越是僭越,百姓们就越是不齿。百姓不齿,自然复国无计。终有一天他会亲手埋葬了自己。
      明月走的是再明显不过的一招险棋,违命侯不好当,违命更是难为,明月一言一行间的权谋百姓全然不懂,他们想听的只是说书人口中的恩怨情仇。
      就像天上的风筝,明明骨架才能决定它是否飞的高远,人们却只爱挑花色,挑剑尾,总想细枝末节处,却怎么也看不清大局。可他们拿着风筝线啊,家国命脉不还是握在这些百姓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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