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浮光掠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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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道的夜色是一片战火燃烧后，如血液般浓稠的深红与深蓝交织，一群乌鸦扑棱着翅膀从断枝枯树上飞起，嘶哑诡异的叫声划破宁静。云破月初，清冷的月辉照亮这片废墟残垣，偶有篝火生烟冉冉升起。
借着夜色，几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黑衣人如流星似箭矢，飞快地穿梭在山间小林中，踏叶无声，竟连林中沉睡的生灵也没惊醒。几人忽而停顿互相交换眼神，仔细探查过地上车辙浅浅的痕迹，似在辨认方向。
“他应该是往东北方向去了。”一名黑衣蒙面人沉吟，“官道大路上早就封锁严查，他必不敢走这条道。”“咱们还是赶紧跟上吧，好让前方的人提前设下埋伏。”另一人答到，三人眼中皆是闪过一丝寒芒，“不能让他活着到洛阳城！”
“宵小鼠辈。”一道低沉带着些许魅惑的声音响起，声音虽轻，却宛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三人耳边。“谁！？”三人一惊，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进入了紧张的备战姿态。
只见一片被火烧的漆黑光秃的枯树林，清冷的月华徐徐铺散开，渐渐映照出一个修长如竹的身影，那人玄衣劲服与夜色完美相融，风拂过他的墨发，竟带着一丝幽蓝。他仿若全然无重量般站树顶一节枯枝上，半截银面与清辉一同闪着冷光。
形如魅影，半扇银面，浮光掠影，千机无穷。“蜀中唐门！”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三人暗道不妙。“撤……”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撤退的指令，一名黑衣人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低下头却看见一枚淬着幽蓝毒光的暗器，不知何时钉入了胸口，他想伸手去取，眼前却一阵模糊，连动作也迟缓了下来。
身旁两人皆无声倒地，早已没了气息。他目眦欲裂，杀人于瞬息无形之间，不知是哪方阵营的唐门高手！ “孔雀翎……”一声微弱的低喃逸散，便再无声息。
玄衣墨发的男子轻巧地跃下树枝，腰间一对银铃随着发出一阵轻响，迎着月华勾勒出他半张冷冽英挺的轮廓，他的眼眸如古井深潭般冰冷幽寂，目不斜视地路过三人的尸体，渐渐隐入树林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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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咱们今晚还得连夜赶路吗？”楚云秀从车厢内钻出来，打量四周凄凉诡异的景色，“这地方可够阴森的。”尹笑尘不漏痕迹地将左手拢回袖中，驾着缰绳淡道，“洛道是各方势力暗中聚集之地，不宜久留，虽然路途有些颠簸崎岖，还委屈姑娘在马车里将就一夜。”
楚云秀撇撇嘴，“我还是陪你说说话吧……”他们自在驿站补给好，已经匆忙赶了一天的路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自打进了洛道，这里荒凉阴森的景色还是让她有些超乎她的想象，这里沿途不乏身染时疫的流民，流寇强盗更是肆意行事。
看着周遭景色，她其实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气闷，数千万人流离失所，山河破碎，人的性命在这乱世如草木蝼蚁。虽然战火未延至七秀坊，但自战乱以来，她也曾随坊中姐妹为难民们提供衣物。而看到的景象却是深深震动了她的心，她既迫切地盼望着战争早日结束，又涌着一腔热血想要奔赴前线，奈何被师傅扣下。
楚云秀长吁一口气，这一路来她最初只想找到师姐和明容，却在不知不觉中又有什么悄然改变了，一切事物在家国大义天下苍生，仿佛都不那么重要了。若她还能平安回到七秀坊，再像师傅请罪吧。
“希望不要下雨才好。”楚云秀托腮望着夜空喃喃道，为了躲开不必要的麻烦，尹笑尘选了一条鲜有人迹的小道，若是下雨这路途泥泞可更加不好走了。
“洛道有一处浩气盟据点，但离此地还有些距离，若无意外天亮前能赶到。”尹笑尘抬眸看了一眼颇有些阴沉的夜空，微微皱了下眉头。“浩气盟？”楚云秀惊讶道，“你不是被浩气盟通缉了吗，怎么还去那儿，自投罗网？”
尹笑尘轻笑着摇摇头问道，“你可知道天策府的龙吟将军？”“知道知道！”楚云秀的眼睛倏地亮了，“他为人正气，战功显赫，是天下人敬仰的大英雄！他的事迹连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为之称赞呢！”尹笑尘悠然道：“既然你对他如此熟知，那你可知他长什么模样？”
长什么样？楚云秀陷入了冥思苦想中，话本里说，龙将军体格健硕力大无穷，面目凌厉一脸络腮胡须，能将三尺之外的敌人喝退。她看了一眼尹笑尘，犹犹豫豫地说：“唔……大概就是，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络腮胡子？那是龙吟？尹笑尘愣了一瞬，脑海里闪过龙吟那张怎么看也不像粗犷糙汉的脸，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他本来就没期望她能描述些什么来，却没想这回答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还如此有趣。
“怎么了……不对吗？”见他大笑，楚云秀有些气恼，说书先生们都是这样说的呀。“嗯，不对。”尹笑尘十分认真地说，“他非但样貌不粗犷，还长得十分……”他顿了顿，觉得怎么用词都非常诡异，“嗯……十分俊朗。”
“咦？”楚云秀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个能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将军，有着一副十分出色的容貌是怎样一种情形。尹笑尘看着她一脸纠结的小表情，笑道：“所以，纵然我是浩气盟叛徒，但并非所有人见过我的样貌，况且……”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抛给楚云秀，“还有这浩气盟令牌在手，时局紧张，没人会在意我是谁。”
是这样吗？楚云秀有些转不过弯地看着手里的令牌，再看了看尹笑尘云淡风轻的表情，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尹笑尘轻笑地拍拍她的肩，“放心。”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冷寒意，即使没有这令牌，他也能畅通无阻出入浩气据点，何况，盟里从未发出过对他的通缉令。
“既然你都不担心，那我也……”楚云秀正要将令牌还给他，尹笑尘却突然勒紧缰绳，马儿一阵长嘶停了下来。楚云秀惊叫一声，在巨大的惯性下重心不稳向前倒去，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箍在她腰间，将她带了回来。
“你……”楚云秀好不容易稳定了重心，发现自己几乎整个身体都斜依在尹笑尘怀中，鼻尖似能嗅到他身上干净清冽如松枝的淡香。正要挣扎抬头，却发现他脸色冷凝似带杀意直直地看着前方，周身的空气都有些微微凝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人踏着月色缓步而来，身姿挺拔，手里的千机匣泛着冰冷的寒光。
“又来……”楚云秀头疼地低喃，几乎是瞬间想起了那日拦截他们的藏剑，但看着尹笑尘抿紧的薄唇，和不同往日的肃杀之意，她又忽然意识到这次可能跟上一次有些不同。
尹笑尘放开楚云秀，从马车上翻身而下，冷冷地抱臂看着来人，“多年未见了，唐公子。”银箔覆面，玄衣墨发的人没有说话，缓步停在离他几尺外的地方。“你。”他一开口竟是与他冰冷莫测气质全然不符的魅惑声线，“是否是叛徒。”
尹笑尘嗤笑一声，“若我说是呢？”话音刚落，那人便提起千机匣，语气淡漠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我便杀了你。”尹笑尘轻狂一笑，眼中似燃起狂热战意，“若你有那本事，便来杀吧！”
“欸，有话好说不行吗！”楚云秀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气氛，急道，“都冷静些！”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况且从这俩人间的对话来看分明是熟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要打个一两场才能坐下冷静谈谈么？
听见她的声音，银面杀手略微目光扫了她一眼，目光幽冷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是没有生气的死物，楚云秀被这目光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他语气中带了丝困惑，“你的女人？”尹笑尘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挑眉道：“与你何干？”
那人点点头，的确与他无关，“那么，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叛变。”
尹笑尘冷笑，“这话似乎轮不到两年前独自消失的你来问。”
“我为寻人。”他蹙眉。
“何人？”
“松音。”
曲松音。尹笑尘默念这个名字，闭了闭目复而又睁开，目光里多了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她已经死了。”
楚云秀一愣，只见那人像是被瞬间触了最深处的逆鳞一般，“她没有！！！”一声怒吼如天地倾塌，饱含着嘶哑低沉的痛苦，如玉石崩裂，轰鸣铮然，这样疯狂汹涌的情绪，竟来自那个如冰霜寒潭般死寂的男人。
“她没有死……她没有死！！”他双目赤红如血，下一刻，无数细密如雨丝的银针似陨落的流星般，铺天盖地向尹笑尘袭去，竟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浮光掠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