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Comeuppance》_原一

8、Ⅶ.Birthday

　　在赤司真寻生日那天，赤司征十郎如约来到赤司家B区住宅。
　　相比F区山边的主宅，这栋别墅不仅是地理位置，装潢，占地面积皆逊色许多。据说这是浅井由崎还未来到赤司家时赤司家的主宅。
　　赤司征十郎或许有淡淡的印象，真寻一点都不记得。
　　她反复问为什么搬过来，浅井由崎只得回复她那边在重新装修。
　　孩子问，怎么会，F区的房子是哥哥设计的啦，重新装修也肯定只有哥哥可以的。
　　她不知道如何回复。
　　啊，那一定是哥哥在负责，想爸爸妈妈回来可以看见新房子对吧？孩子又问。
　　这次浅井由崎不过点点头，却感到千斤重似的脱力。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撒谎，撒谎，撒谎。
　　撒谎。

　　夜晚月色浓墨重彩，秋叶暗红，鸟鸣声回荡空寂。赤司征十郎，浅井由崎，赤司真寻，共聚一堂。
　　仅仅三个人，不论哪两个都分别许久。好像分隔一个世纪遥远，山重水复海枯石烂潮起潮落。
　　玻璃桌面的水果蛋糕之上，六支蜡烛烛光微亮，映在看不清那边的玻璃上，如同斑驳希望。
　　真寻说六支蜡烛是他们的赤司家。大家不能一起祝福，但是可以由他们三人祝福大家。
　　“我们一起吹蜡烛好不好？”女孩脸颊微红，她脱离世界太久，时间差距下意识使她充满怀念。
　　赤司真寻在第一次醒来，看见床头的日期，感受人去楼空的苍凉，她猜到了她漫长之梦的另一边，也许一切不复从前。
　　赤司真寻鼓起腮帮子，“嗯……我想想许什么愿。”
　　她从来都是带着目的提出要求，包括生日。谁说赤司家末子心中澄明，甚至不食人间烟火般单纯。她也是十多岁的小大人，并非懵懂的女孩。
　　起初从沉睡中醒来，她见着周围的天差地别，怎么不明白缘由？
　　“我希望哥哥姐姐还有爸爸妈妈能早点回来，我们可以一起躲猫猫。”真寻拍拍稚嫩的小手，仍然婴儿肥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相比浅井由崎，赤司真寻是多么聪明，又是多么无辜。

　　当然，浅井由崎一概不知。她以为真寻不过保持着纯洁天真罢了。这么一想，手上的动作更加颤抖几分。她甚至想质问这个世界，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女孩非得卷入乱世。
　　与此同时，她也知晓，将赤司真寻卷入乱世的，不就是她麽。
　　以孩子美好的希望，或许是最后一场三人聚会为赌注。她犹豫过，她后悔过，可能够如此接近那个人的机会千载难逢。为了赤司家，为了有钳制奇迹世代队长的可能性，她背水一战。
　　藤原伺，河野茜，他们相信浅井由崎绝不会偷生心思。不止是相信，他们甚至直接忽略可能性。
　　那二人又怎么会知道，浅井由崎究竟舍弃多少。一个人想要以全新的面貌生活，重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首先得学会的，就是舍。她明白她该做什么，与此同时她也不明白她该做什么。
　　多么愚蠢多么可笑。
　　往昔的一切从来不可能映照真实的世界，因为它太过美好，美好到虚无缥缈。若不是故事中的人物存在着，浅井由崎真的以为那不过一场无境的梦与幻想。

　　她触碰开关。

　　“啪——嘭——”
　　忽的一声，炽光灯不再为他们照亮，黑色混杂月光投入这不知名的欢庆。浅井由崎下意识瞥一眼赤司征十郎，碰巧赤司征十郎在看着她。
　　说不出那眼神是否含有情感。只是对视的一刹那心沉了，以无法言喻的速度下沉。好像路途不远，又好像很远。在此之下，她仿佛接受不了一切，仿佛不想接受一切。
　　那赤金双瞳中深不见底的，究竟是应战的沉着还是失望。
　　可惜浅井由崎来不及考虑，战斗是她掀起的，所以必须是由她终结。

　　浅井由崎翻身离开桌面，按照预想的那样窗口的微型炸弹收到指令爆炸，她仅仅看清数不尽的碎石大大小小砸破空气逆风摔落的轨迹，估计楼上已经炸了墙壁，塌是迟早的事。
　　她轻敲地板，一把取下出现的银灰手枪，它早已等待过久，迫不及待上膛赐予今夜第一抹血色。
　　人眼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浅井由崎要做的就是利用这段时间逆转时局。但毋庸置疑以赤司的身体素质是没有十秒钟给她准备的，所以她绝不能心存哪怕一点迟疑。
　　正当她右手紧握枪柄左手上膛，她分明听见两种不同的机械声。浅井由崎半跪着，等月光染尽空气，她发觉枪口对着的分明是另一个枪口。
　　究竟是什么时候拿出的枪……
　　“这，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爆炸！为什……”或许小女孩看见自己的蛋糕早已沾满灰尘，或许小女孩生平第一次看见家人以枪相对，或许小女孩失望至极。
　　浅井由崎少见地不理睬身旁的女孩，眼前人及他的配枪实在晃眼得很。好像黑夜里悄无声息张开魔爪，遮天蔽日。
　　看来并不只有浅井由崎一个人做好准备了。倘若赤司征十郎随身携带配枪，量他再神通广大也不会只身一人参加这鸿门宴。他没理由相信她什么都不会做。

　　“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会爆炸？……”无理由停下的声音成为压抑之源。显然，女孩是明白了什么。
　　浅井由崎顾不上那么多，倘若两人同时开枪，自己必死无疑。换成那人，说不定还有机会躲开子弹。
　　躲开子弹。荒唐可笑。
　　哪怕从前他无法突破，现在确实是不得而知。问题是他拥有这种能力。
　　本以为能够抓住时机把握局势，却仍是处於下风。浅井由崎紧握银枪的手指不敢松懈半刻，迟了一秒都极有可能成为落败的呼声。

　　“你应该知道奇迹的世代最擅长什么，”不知道那人所虑为何，他终于出声，“我想。”

　　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奇迹的世代历经百战，战无不胜。多少赫赫有名之人败落于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多少人深信这支奇迹般的队伍无人能敌。
　　他们所依靠的不仅是超出想象的战力。
　　趁人不防布下阵势，快人一步子弹上膛，必要时刻一举击破。
　　赤司征十郎既然来了，绝不可能空手。他不会是罗马竞技场上肉搏的战士，他不会是乖乖遵守规则的武士。
　　浅井由崎怎么能如此愚昧。
　　她不敢转移视线，握枪的手一抖。若是没错，这宅子周围已经被奇迹世代包围。门口守着突进的青峰大辉或者黄濑凉太，紫原敦大概是在几十米远准备炸药，绿间真太郎不知道躲在哪里待命远程射击，黑子哲也此时此刻手里操作着电脑传递信息。
　　只需要这个人一声令下，整个赤司家可以完蛋。
　　难怪被盯住的无论准备充分或是毫不知情，无一例外战败。深入去想，你蒙在鼓里计划自己的行动，说不定正因为自己疏而不漏的计划洋洋自得，那边早已全体待机完毕，就等你落网。
　　真是可怕至极。
　　虽然浅井由崎保证赤司真寻将会平安无事，自己就算再怎样不屈不挠也绝不会死，她仍旧止不住心慌。仿佛什么焦躁的气息酝酿着，胀大，胀大，最后擦出火花，撕裂空气。

　　“躲起来！”

　　猛然间，赤司少见以大喊形式下达命令——浅井由崎几乎是下意识跑向赤司真寻，一把护住孩子。
　　大概战争锻炼出她超人的反应，但收起枪的瞬间她突然明白自己仍然是相信他的，在不需要思考的情况下，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那份自己不愿承认的信任。
　　下一秒，浅井由崎和赤司真寻先前所在的地板被子弹穿透。
　　她想，先前的气味赤司是明白的，是习以为常的。
　　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的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