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映芳楼

3、花的眼泪

　　小萱今天没有像那天那般披散了微卷了的长发，而在脑后高高的梳了个马尾辫，倒更显得别样的清爽利落，也更显露出耳边脖后的细嫩肌肤；她今天穿着也简单，牛仔裤配月白色的衬衣，似乎不经意的随意却透着不经意的精致，又似乎今天的装扮也是有意的走小轩的随性风格。小轩说：“你今天的这样的打扮也很好看呢。”小萱听了微笑说：“你觉得我穿什么好看？”小轩老实回答说：“我觉得都好看呢。风格不一样，都适合你。你身材好，也是个衣架子呢。”小萱笑着说：“你这也是夸你自己呢。你看，咱比比身高，差不多呢，体型也差不多呢，只是比我结实好多的，运动健美型的。我看你模样，平时似乎不怎么爱打扮自己的，是不是也不穿裙子的嘞？我看可以让你穿了我的裙子展示下你的优美曲线的。”小轩说自己的确没有裙子呢，不过是真的从小就不喜欢穿，因为从小就跟男孩子一起打打闹闹，难免有了些男孩子的性格。小萱便问小轩是在哪里读的大学，小轩如实说了。小萱说自己上大学时候身边同学里也有这样男孩子性格的女同学，也有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气。便又说了些这样男孩子性格的女同学一起在校园里的有趣轶事。两人说说笑笑，一边走着，小轩突然停了脚步说走错了，说本是打算带了小萱去了广场旁边的一个港式茶餐厅吃饭的，现在却走到这个广场另一个方向了。两人便要往回走，却见不远处聚集了一堆人。小萱仔细看了看便说：“要不我们不去茶餐厅吃饭了好不好？我们简单买点什么就在这里坐着吃可好？他们是绍兴小百花剧团的，似乎待会在这里有广场演出呢。”小轩说：“你喜欢越剧？”小萱说：“是啊，很喜欢呢。只是我不会唱，唱不好。我就是很迷那些剧团里的小生小旦唱戏时候的那种韵味。”小轩若有所思，随口便说：“我猜想，你肯定是不会喜欢那些社区里的阿姨们唱的越剧了，不仅仅是不好听的缘故。而且，你也不愿意当自己是戏迷，因为你不迷哪出戏更不迷哪个人对不？你迷的只是那种千揉百转清丽缠绵的越音意韵。”小萱听了后想想，倒有些意外的惊喜，说：“被你猜中了呢。”眼波流动处，抓了小轩的手说：“那我们就去买点那边同心楼的生煎包子过来吃好不好？吃完了就可以等着看小百花的演出了。”小轩犹豫说：“今天第一次请你吃饭呢，难道就这样坐这边石凳上吃包子？！”小萱说：“吃包子就吃包子嘛，吃得开心吃的有趣就好。”说完拉了小轩就走。小轩坳不过，随着她去了；只是觉得掌心间是盈盈一握的温润细滑，一时间竟是心旌动摇，几不知身在何处。走了几步，小萱回头问她句什么，她竟也没留意，一脚踩上去，正踩了小萱的脚，才发觉不对，连忙抬脚。只听得小萱大发娇嗔：“啊！坏蛋，你故意踩我脚！不行，我要踩还来！”故意也抬脚往小轩脚上踩下，却早已忍不住笑。小轩条件反射一缩，小萱便踩空了。小萱又踩，小轩又缩。竟好几脚也未踩中，小萱笑得娇喘连连。小轩笑着逃开，小萱又追着踩。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子便嘻嘻哈哈的一前一后，一个不停的追着踩，一个不停的跳着脚，惹得旁边不少的路人也好奇地看着笑。
　　绍兴市内的府山，在旧时也称种山，卧龙山。与绍兴古城内蕺山、塔山鼎足而立，为水巷古城平添气势，以盘旋回绕、形若卧龙而得名。越大夫文种死后葬于此，故又名种山。府山在南宋前称为卧龙山,南宋福建莆田人宋进士副都统黄府在此山剿匪平倭,战功赫然.理宗下诏诰授光禄大夫、太师后,绍兴百姓为纪念黄府公的平寇丰功伟绩,便将卧龙山易名为府山。后来就成为了绍兴市区内一个最大的公园府山公园。府山上多有文物古迹，也多有些原始的林木，向来是市民们登高散步的好去处。后来市政府又大做规划，在府山脚下东边，拆除了大片的旧房，改造成了一个面积十一万多平方米的绿化广场。在广场和府山之间，是古时候留存下来的环城水道，绍兴本来就以水乡名，这水道和城市的环城河相连，环城河又和古时留存至今的镜湖鉴湖众多水路相同，故这府山脚下与城市广场相连这一段，除了一条明清时候的老街建筑外，后来市政府又依势修了城墙，水乡戏台，茶楼，船埠头此类旅游点。尤其是这水乡戏台，因为旧时此地水道河路密布，一般民众出行都喜用这里特有的乌蓬小船，久而久之，坐着家里的小船看绍兴文戏，竟也成了当地民俗的一大特色，相比较起来看，现在美国人的坐汽车里看露天电影，实在也是两个国度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休闲方式，只是一个是中国古代人的方式，一个是美国现代人的方式。而如今，这个城市广场边上的戏台，虽是现代新修的，却也成了外来旅游的人们的一个了解绍兴民俗“社戏”的一个小窗口。但这个戏台的演出其实很少，绝大部分时候，它仅仅是作为一个象征性的建筑而成为众多游客相机里的留存而已。一般社区的小戏台小演出还是选择会在生活小区边上的公共场所，而像绍兴小百花越剧团更多的也还是在剧场演出，而今天小百花越剧团之所以在这个象征意义完全大于实际意义的水上戏台演出，则只是为了配合市政府的旅游文化项目的宣传而已，而且也不是演完整的大戏，仅仅是一些折子戏。只是这个越剧之乡的群众基础在，就算是短小的折子戏，也还是吸引了不少戏迷过来。而小萱和小轩的确是算不上戏迷的，只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关系，她们骨子里浸淫着的那种江南水乡的阴柔之美其实也正是越剧之美。现在越剧多为女子越剧，就是戏里所有的角色都是由女子扮演，多有才子佳人的故事，再加上越音唱腔的清丽，这正是蕴育了越剧之所以这般的赏心，这般的悦目。小萱的迷恋喜欢越剧，也正是因为女子越剧里显露出的那种纯美意境，而不是那些老头老太太们那般喜欢的传统剧目的故事了。夜色已渐暗，两人买了包子回来，只见那戏台下面的河道里已经停满了乌蓬小船，船上坐着游客，河道对面的岸上也已经站了闹哄哄一大片人。两人遂远远的离开人群寻了个青条石凳坐下。小轩闻着生煎包的油煎葱香味，食欲大动，忍不住直接用手抓了一个先咬了一口，嘴角流着包子里的卤油。小萱看着好笑，低头从自己提包里寻了包纸巾出来，先拿了张帮小轩仔细擦去嘴角的油，边擦边笑：“吃得这么狼狈！有这么饿么？”小轩咽下了嘴里的，笑说：“好久没吃了。也不是饿，这包子外焦里嫩，葱香扑鼻，我实在忍不住。”小萱又拿片纸巾给她，小轩三两口把包子先塞嘴里，然后接过纸巾。小萱看她鼓着嘴的样子，笑说：“你再擦擦。……慢慢吃嘛，我不跟你抢。估计抢也抢不过你的。”从外卖的袋子里拿了两双一次性的竹筷出来，撕开了包装，掰开筷子，又从自己包里拿包湿巾仔细的擦一遍，递给小轩一双，说：“不许用手拿了。用筷子。”小轩乖乖的接过了筷子，心里回想着刚才小萱帮自己擦嘴角的样子，有些窃喜有些甜蜜却也有些紧张有些怅然。两人便慢慢的吃着包子坐等戏文开场，小萱是真的斯斯文文一小口一小口咬着吃，小轩笑说：“你是正宗淑女，俺是冒牌淑女，哈！”哇呜一口咬下去，包子又只剩一半。……到最后，买的包子小轩是吃了一大半。忽听着隐隐几声弦音，看看那边戏台，在夜色里灯影灿然，因为远远坐着，倒也有些鲁迅先生写的社戏里的那种遥遥的朦胧感觉。接着几声笛音悠扬，随之二胡沅琴鼓声板点应和而起。只见第一个折子戏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十八相送】。演出的小生小旦甚是年轻，唱着这个经典的唱段不仅仅是契合了戏里角色的年龄，唱腔也有着很特别的清丽感觉。两人远远看着，离了人堆里的挤闹，倒更显出了唱腔嗓音的悠远秀美。小萱说：“我以来一直很喜欢这段呢，不是因为是传统的经典老戏，而是这段场景里，那种越剧特有的秀美。”说着轻轻叹口气。小轩发现小萱些微的异样，便问道：“这个唱段对你也有特别的意义么？”小萱未回答，神色黯了一黯，但很快又回复常态。想了想才说：“这个唱段必得是这样年龄的年轻演员唱了才有这样的韵致。”小轩看她如此，也就不追问，接着说：“是啊！经常在社区里看到四五十岁的阿姨演唱这段，也在电视上看过一些成名了的演员唱这段，但说老实话，就算是演员演得再好唱得再好，过了三四十岁，再演这样十几岁的小姑娘谈恋爱，终归缺了少年人的灵秀之气。”停了停接着说：“老牛啃嫩草，而且啃之不疲。”小萱笑道：“那是因为这草太鲜嫩了，太吸引人了。……这也就是这越剧的魅力所在了。就像那红楼梦里宝玉说的话一样，女孩子是水做的骨肉；两个姑娘家，来演这般人生里的悲伤和欢喜，也因为是戏文，所以更显得纯净和唯美了。”小轩听了，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幽幽说道：“是啊，是很美，在一出戏里，一个女孩子穿上男装，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子。……”
　　待得戏演完，戏台边的船和游人渐渐散去，广场上活动的人却还是不少。小轩两人静静又坐了会，看着那边人来人去。小萱轻轻说：“今晚谢谢你陪着我看戏哦。”小轩笑道：“这个干么谢谢我？！我该谢谢你才对！你看，我吃包子吧吃得比你多，看戏吧，还有你这个美女陪我给我讲解。”细细的看了小萱一回，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刚才是不是不开心了？我看你看后面的戏的时候似乎，有些……情绪不好。”小萱说：“你看出来啦？其实也没什么了，只是刚才头一个折子戏看着，想起以前的一个人来。”小轩说：“是男朋友吧？”小萱说是哩，便拉了小轩的手说：“咱们走走吧，如果你愿意听，跟你说说我的故事。”两人慢慢的沿着广场的石板小径走着。小萱和小轩静静的走了一段，似乎是在回忆着。小轩也不打扰她，只是陪着她走。小萱走了一段，才慢慢的说：“我和我男朋友是在大一就认识，他是学长，高我两届。刚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留意到我，只是有一天突然收到了他寄给我的一个小包裹，却原来是我之前不小心遗失的一本我很喜欢的越剧曲谱，我才知道，他也和我一起在参加一个是学校外面办的乐器的培训班，于是，我就认识了这个学校里的师兄。他其实性格也有点内向，或者说是有点文静有点害羞。你知道么？他捡到了我的书，却不好意思直接来还给我，等下次一起上课还我又怕我找不到书着急，于是找了快递公司给送来。因为快递单上有他的联系号码，我就打电话去感谢，才知道是我学校里的一个学长。等到再次上那个乐器培训的课，我就跟他打招呼说再次谢谢，他竟然脸红了，哈。我们一起学的是笛子和萧，其实我在学校里学的是美术，他学的是土木工程，学这个完全是我们自己一时兴起的爱好罢了。不过他比我聪明，学得比我快，吹得也比我好得多。当我还在学练习曲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自己看着曲谱吹出自己想吹得乐曲了。于是，也因为是同学，所以我常向他请教指法，渐渐的就熟悉了。其实那段时间，我竟有些崇拜他呢，他却不知道，他吹那曲春江花月夜，站在柳树下，穿着白衬衣，别提多帅了。他的学习成绩也一直好，一直很努力。好像他也希望我学好吹笛子和萧吧，每次我向他请教，他教得都特别细，不厌其烦，有时候一个指法翻来覆去讲好几遍，说完了看我没学会或练得不对，也不生气，又重新反复的讲给我听。有的时候，是我自己练烦了，说不想学了，他就老说先休息休息好了，千万不要放弃。然后他就会在旁边吹一首我最喜欢听得曲子给我听。知道他吹的是哪首我最喜欢的曲子么？竟然是我那本越剧曲谱里面的我最喜欢的一段，就是越剧【孔雀东南飞】里的【惜别离】。我想他知道我喜欢这个曲子，是因为我在这个曲谱里这一页写了几句小诗吧，没想到他竟然留意到了。每次他一吹这个曲子，我就觉得我也非学会不可，太好听了。后来，因为我常和他一起练洞箫，同学们都以为我们是一对，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跟我说对不起。我却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我说你说对不起干什么呢，又没做亏心事。他脸红红的不说什么了。不过，我却在想，就算真的是一对又有什么呢？他人不错啊，待人很真诚，做事学习都很用心，而且学着这个乐器，说明他骨子里也有着专属于他的浪漫呢，尤其是，他在柳树下吹箫的样子真的很帅呢。只是他一直没表示什么，而我也就一直只是他的小师妹。就这样，时间过得倒也快，很快到了他毕业的时候了。其实在他毕业前有近一年的时间，我们早已经不在一起练笛子和箫了，因为那毕竟只是自己一个学业外的兴趣爱好而已，而他临近毕业，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只是偶尔的，我们还是会约了一起去公园里练练自己喜欢的曲子的。当时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刚才和你说了，我最喜欢的曲子是【惜别离】，后来他也一直很喜欢吹这个曲子，他也一直在教我手法。可你知道，本身【惜别离】在越剧里是一段生和旦的对唱，所以，我往往很想和他合奏一下这个曲子，但他总是不愿意，总说我还没练好。于是我有时候也生气，我明明都已经学会了，甚至他常吹的春江花月夜我也已经可以了，他还是觉得我不行。现在想想，我那时好傻，那时我是真的一点也没想到，他不愿意和我一起吹【惜别离】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我，当然，这个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可当时，我很信他的话，他说我练得还不够好，我也就一直在自己练。那个时候，我们可能要一两个星期才会在一起练一次了，于是他每次和我一起去我们常练曲的地方，他总是说时间不多了，他要多教教我，所以每次都是他陪着我听我吹曲子的时候比较多，他练得很少。只是每次我累了休息的时候，他就会吹【惜别离】给我听。我现在都还记得他离校前的那一天，他约了我又去了我们练曲子的地方，我当时觉得是应该是最后一次和这个两年来像大哥哥一样哄着我管着我练曲子的师兄一起练习吹洞箫了。那天在那个湖边的柳树下，我们坐在草地上，他说今天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了，很舍不得。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以前都是那个有点害羞有点闷不怎么说话真的说了话的时候却又有点严肃的男生。我说不用这么伤感啊，如果真心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哪怕很老了也可以相约了一起到这里来坐坐，一起吹吹我们喜欢的曲子。他听了我的话，一下子变得很激动，他站起来，脸也憋红了，却又说不出话来。我当时被他吓一跳，还以为我哪里说错话了，可我自己想想也没说错什么啊。他当时傻站了一会，很有些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我当时竟然也是傻傻的看着他，因为真的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出来。不过看他样子，我当时也有些明白他想说些什么了，那场景现在想想也还是好笑哦。不过后来我们还是开始交往了，但也已经是他离校之后，他给我写信才真正的表露了他的心意。他说他从捡到我书的时候，试着用洞箫吹了会我做了标记的【惜别离】，然后深深被那优美的曲调吸引了，从此就再也割舍不掉。只是，这个曲子太过忧伤了，他是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吹奏这别离的凄美。……”说到这里，小萱的眼神有些迷蒙，也有着些难言的甜蜜。她望着不远处那夜色里的府山的黑沉沉的山脊，良久没有说话。小轩四下看看，指着不远处一个幽静的角落说：“前面人少，我们去那里椅子上坐着说罢。”小萱跟了她过去坐下，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过了好久，她才接着说：“他毕业后，舍不得远离，就选择了留在我们读书的那个城市，他说他想可以经常的见到我。他成绩优异，却为了我放弃了好几家大公司的邀请，甘心为了我做着一份简单平凡的专业完全不对口的工作。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想太多，就在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简陋的住房，然后每天他去上班，我去上学。他知道我不会做菜，所以每天一定要我等他下班回家，等他做我喜欢吃的菜给我吃，有的时候他加班回家晚，于是就是我做了菜等他回家。那两年，是我和他之间生活最简单却也最开心的两年。两年后，我大学也毕业了，开始我也没有回到我的家乡，也和他一起在那个城市找了份工作做着。那时候，我们也需要开始真正的面对现实生活了，尽管有很多的不如意，很多的落寞，但我们俩还是一直保留着最初的那种梦想，再苦再累我们也不埋怨，只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幸福。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开始考虑相互的去见对方的家长了。可也是从那个时候，他犹豫起来。他说，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对他自己保证过，如果在一起就一定要给我幸福的生活，所以当时那样的生活状态他觉得对我来说根本不够好，这个样子他觉得不够资格去见我的父母。而刚好，那个时候，刚好又有个公司看中他的学历特长，所以他提出来，要我给他两年时间，他重新开始做事业的基础，只要稍微有一点成绩，他就不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我当时也很犹豫你知道么？因为那个公司是需要他去四川那边做工程项目。这一去的话，见面就十分的不容易了。只是我却也不能拦着他不让去，之前他为了我，在我还在学校里的那两年就放弃了很多次的机会，本来以他的所学和能力，他完全可以很好的把握住那些机会的，可他为了我全放弃了，而这次，他也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要去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我只能去支持，尽管我不情愿分开。在他去四川的前几天，有一个晚上，我们俩坐阳台上说话，他说他其实好想来我的家乡看看，看看这里的水，听听这里的戏，他想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绍兴养出了这样一个让他魂萦梦牵的女子，他说如果可以真的这样照顾我一辈子爱护我一辈子陪伴我一辈子，那真的是他以前从来想象不到的福气。我听了这话，好开心，你知道么？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甜到我的心里。我说你要去那么远，时间长了也许就会忘记我呢。他说了一句‘哪怕到死我也不可能忘记更不可能放弃’，现在想想，他说这句话似乎是冥冥之中的一个注定要发生的事情一样。……。他说真的舍不得我，本来一直不愿意一起吹那【惜别离】，可还是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我为了让他开心，我说我为你唱一段越剧吧。于是，我就一个人饰两角色为他唱了这一段【十八相送】。开始倒好好的，谁料得唱到最后一句‘心中想说千句话，万望你梁兄早点来’，我却忍不住哭了。我一哭，他便也哭了，他抱了我哭，说不去四川了，不离开我了。我俩哭了一回，我还是劝他仍旧要去，无论如何，去闯一下，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这样将来我去他家见他父母我也不亏心，我愿意享受我们之间的甜蜜，但也并不愿意拖累着他。他听了我的话，于是仍旧准备着出发。离开前的那天晚上，他说要不我们就一起吹一次【惜别离】吧。小轩，你知道么，就那个晚上，我们一起合奏吹【惜别离】，竟然是我们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合奏；那个晚上，我们一起合奏，竟然是我们的永别了！……”小萱说到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低了头泪如雨下。
　　小轩听得懵了，她想着“永别”两字，也说不出话来。看小萱珠泪纷纷，连忙找了纸巾出来递过去。她想问，却不敢问，想安慰，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轻轻的握住了小萱的手。良久，小萱才抬了头，说：“整整一年了。这一年里，我几乎每天都会穿裙子其他白色的衣服，……”小轩说：“是为了纪念他？”小萱说：“是的。”小轩犹疑着，终于问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刚问完，他只觉得手指一紧，竟是小萱用力的握紧了手，握得那么用力，竟有点发抖。小轩看到小萱用力的咬着嘴唇，嘴唇竟也颤抖。脸上是那种扭曲着的痛苦。小轩终于意识到，那个他，身上或许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小萱的泪又不断流下。小轩拿出纸巾，帮着小萱擦泪。小萱用一种颤抖的呻吟一般的声音轻轻说：“他去四川一个月后，有一天下午突然给我打电话。当时我就想他是不是有急事找我呢。因为我们平时约好都是每天晚上他忙完所有手头的工作后才通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很轻，可能信号也不好，断断续续的，我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我说我听不清，让他大点声。可他那边的声音还是那样，我觉得是信号不好吧，于是我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却打不通了。过了几分钟，我收到了他的一条短信。……”小萱说到这里，整个人颤抖起来，“我到现在也还是恨我自己，我真的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挂他的电话？！我干么挂他的电话！他是在他最后一刻给我打的电话，我却挂了他电话……。……我看到他的短信后，我几乎要疯了，拼命的打他手机，用我的手机打，用公司里的电话打，又借了同事的电话打，打不通我又跑街上去找公用电话打，后来我回家又接着打。可是他的手机再也没接通过了。……再也没有了。直到今天，他的这条短信我也保留着，每次看到，心里刀割一样……”小萱拿出手机，找出了那条短信给小轩看。小轩怔怔的接过，心里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泪光莹然间她先看了短信的日期时间，赫然是“２００８．０５．１２　１４：５２”，还是忍不住惨呼一声“汶川地震！”。
　　“小萱，对不起！我恐怕再不能陪着你了，地震了，我们被压了，身边的同事已经不行了。你要好好的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失约了！原谅我！永远爱你！永远”
　　…………
　　已是深夜了。
　　小轩久久无法入睡。
　　她翻来覆去，耳边始终萦绕着她晚上送小萱回家路上的时候，小萱在她身边含着泪轻轻吟唱的【惜别离】：
　　“惜别离,惜别离,无限情思弦中寄.弦声淙淙如流水,怨郎此去无归期。……”